第2章 第2章

大学毕业那会儿，秦晚三方签了南江报业集团。

        由于她写了一手漂亮稿子，集团培训期就小有名声，入职后被分配进了南江新锐之声。

        集团当时正处于纸媒网媒转型期，旗下子公司新锐之声的工作重点就是在网媒这块。

        秦晚入职写的第一份稿子，署名权被抢了。

        原因嘛，不过是公司想要造神，并且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被造的神是陈桥。

        陈桥在南江省以报道角度新奇，语言犀利而闻名。

        就在秦晚寻思要不要辞职走人的时候，同期进公司的女生找她哭诉，说她在饭局被猥亵了。

        “秦晚，你这么漂亮，为什么不是你？”

        当时秦晚毛骨悚然。

        女生离开后，秦晚静坐在窗边，从黑夜到天将未明。在黎明破晓，她把辞职信拖进了回收站。

        第二天，秦晚调查目标转向了公司内部。头三个月，她没有出外勤。越来越多新闻素材被递到她手里，撰写出一篇篇内容新奇，充满网络爆点的稿子。署名都不是她。

        内部机密对她放开的越来越多。陈桥的专属助理曾经在茶水间说，“真好啊。秦晚。还好你能写一手好稿子。看在这上，他馋死了也不敢动你。”

        秦晚努力过，“报警啊。为什么不去报警？”

        “你知道为什么选的都是有男友或者已婚的吗？”

        “因为在他们看来，小女孩不懂事，没有过男人才在意的那么多。要奖金还是要小广告发的住处周围遍地？有的选吗？”

        曾经找她哭诉的女生兴致勃勃地翻着银行到账短信，语音和男友相约去民宿旅游，“我这个月奖金多，咱们好好去玩玩呗。你啊，天天对着电脑，都没时间陪我。”

        该放弃吗？

        连本人都不在意了，都默认成职场潜规则了，她还在调查什么呢？

        秦晚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她在南江新锐之声工作满了一年，成为陈桥最得心应手的代笔。新锐之声这一年里网络粉丝飙升，涨幅为近五年来之最。

        又是一年毕业季，新的员工即将入职。

        陈桥坐在讲台培训，一双眼睛贪婪地注视着下面的新人。

        水葱一样青春朝气的新人兴奋地和秦晚打招呼，“师姐，陈主编说要调我去新锐之声呢！我要和我男朋友说，我要进他最喜欢的媒体平台啦，以后说不定能看见我的稿子呢。”

        秦晚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孩蹦蹦跳跳离开，橙色的发圈一晃一晃，晃的她发晕。

        “这个新人能不能别分到新锐之声。”

        “嗯？这是陈主编指定的。”

        “她男朋友是新锐之声铁粉，目前在电视台那边工作。把她调到新锐之声，你是想让她男朋友偶像破灭吗？要是粉丝黑化回踩，闹起来陈主编承担的起？”

        “不过是个电视台的实习生，开掉还不容易？……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网媒账号粉丝数量陷入瓶颈，新锐之声需要新的爆点。秦晚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出了一趟差。趁着反腐剧热播的东风，把一起化工厂勾结环保局造成土地河流污染，数村村民求告无门的贪腐案曝光了上去。

        一时间，全网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南江新锐之声这个媒体账号上。

        记者暗查的过程写的那是一波三折，惊心动魄。还把中央惊动了，成立了专门的中央调查组前往南江省调查。

        南江新锐之声一战成名，后面更是趁势连发数篇调查新闻稿，颇有一鼓作气之势。

        就在网友们惊叹南江新锐之声的调查记者厉害，干实事，干大事堪称如今新闻届之光的时候，一自媒体的稿子把南江新锐之声推到了风尖浪口。

        那自媒体声称，南江新锐之声新闻造假，严重影响xx村声誉，由于现在网上都在骂他们，村长要起诉南江新锐之声。

        贪腐案曝光这种利国利民大好事让网友天然更信任南江新锐之声，但自媒体说的信誓旦旦，还把该村长报警受理回执晒出，可见村长是铁了心要告南江新锐之声。

        没人会去打必输的官司吧。

        网友们内心泛起了嘀咕，

        真假新闻疑云让南江新锐之声的声誉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网友发现，南江新锐之声的大新闻基本上都是一名叫陈桥的主编调查的，村长起诉的被告也是陈桥。

        真假新闻网络关注极高，法院那边受理非常快，很快就给陈桥发出了传票。

        造谣是要判刑的，严重的甚至要坐牢三年以上。

        陈桥没几天就撑不住了，他自曝称，假新闻不是他调查的，新闻稿不是他写的，他只是挂了个名。甚至之前许多以他为名的新闻稿都不是他出的。

        此言一出，网络一片哗然。

        南江新锐之声之后很迅速的发表割席声明，声称不知道陈桥抢夺属下员工新闻调查稿件，对社会新闻部主编陈桥予以辞退。同时南江报业集团旗下所有公司对他永不录用。

        再后面，接连不断曾经在陈桥手底下干活的员工自曝被抢稿件，内部投诉过却无人处理。还有数名女性曝光陈桥不止抢夺员工稿件，还对女性职场性骚扰。

        陈桥彻底完了。

        南江新锐之声上层不作为，更是一片骂名。

        陈安安不过是想吃点内部瓜，想知道点网上不知道的。没想到，秦晚居然给她来了这么一个大的。

        贪腐案是秦晚根据手中汇集的消息发现并跟踪调查的。

        假新闻是秦晚故意写的。

        那个村子是秦晚调查贪腐案时路过发现，村落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山清水秀，存在大量古建筑群。

        省里文物保护单位嘴巴一开，要维护要修葺，跟风弄什么“历史文化名村”，结果，游人寥寥无几。

        门票收入不多，补助金只有几百，还不能破坏古风随便建房，村民痛点良多。

        电视台宣传过，和旅游app合作过，也请过网红。可惜知名度不够，游客还是很少。

        秦晚沉思了几秒，问村长，愿不愿来一场反向宣传？

        村长眉头紧锁，狠狠抽光了一包烟后，同意了。

        再之后，秦晚先编撰了一篇村内宰游客，天价农家菜的报道。再把反转的稿子让村长拿着去投稿给最近新冒出来的一家自媒体（这自媒体运营者初生牛犊不怕虎，喜欢疯狂蹭热度），让村长起诉假新闻。

        秦晚深知，辟谣不能晚，否则网友只记得谣言不记得辟谣。辟谣一定要快，哪怕南江新锐之声这边息事宁人，自媒体那边叫声一定要大。

        因此，真假新闻在互联网上闹的轰轰烈烈，谁都知道，南江省东明海市有一处古文化村落。

        村里的古建筑群保存完好，曝光在网上，当天就有剧组联络村长说要进村拍摄。

        陈桥为了避免坐牢，自曝了稿子不是他写。反向宣传见到成效，村长撤诉，风风火火回村接待蜂拥而来的游客。

        陈桥完了，他扎根于南江省新闻行业近三十年，人脉确实不少。但全网曝光他就是个无才无能抢夺别人调查成果的人渣，还管不住下半身骚扰女员工，全网社死，不止是南江，以后估计有点名气的媒体都不会录用他了。

        人到中年，身败名裂，陈桥恨极了秦晚，他用最后的交情脸面，挨个请求过去业内的朋友，自此南江所有大大小小电视台，广播，不管是实体报业，还是网络媒体，都不收秦晚的简历，也不收秦晚的稿子。

        秦晚在南江彻底找不到媒体相关的工作了。

        这就是陈桥口中的，让秦晚在南江也别想好过。

        “所以……你这是去当救世主去了？！”

        陈安安尖叫，“你傻不傻啊！”她用食指狠狠点了点秦晚的额头，“我说你怎么突然辞职？有你这么惨的救世主吗？为了打败大魔王，把自己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你这算什么？杀敌五千，自损一万？！晚晚，以你的才华，你的后半辈子可比那半截入土的人渣要值钱的多！”

        被南江系媒体全行业拒绝，陈安安作为好闺蜜气的感同身受，心疼的要命。

        南江新锐之声陈桥是不做人，但你直接辞职不就好了？或者申请集团内调任，南江报业集团旗下，晨报，晚报，商报，什么报不好，非得留新锐之声不可吗？

        不知道明哲保身，规避险境吗？

        非得硬碰硬，碰的头破血流，同归于尽吗？！

        “我知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嘛。”秦晚双手在胸前合十，可怜巴巴地说，“你瞧，我这不来投奔你来了。求大佬求罩！”

        “少打马虎眼。”陈安安眉毛一扬，并不买帐，“我要是不问，你是不是根本不会说！”

        这个嘛……秦晚心虚地别开眼，看来是没办法蒙混过关了。

        内心叹了一声，她扭过身，一把抱住了陈安安，小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安安是心疼我。对不起对不起嘛，别生气了！”

        这记直球打的陈安安懵了几秒，吧台里，调酒小哥调笑地吹了一声口哨。

        熟悉又久别的拥抱，充满了温暖与依赖，是放松也是安心。

        陈安安一肚子火气上上下下，最终化为无奈，“真是败给你了，就会撒娇。”

        嘟囔着推开秦晚，“你哟，知道你是女侠，路见不平，做不到视而不见。但是秦女侠，麻烦下次你多想想自己，别再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

        想了想，陈安安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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