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神鹰不与雅雀同巢

似已发觉到了危险，八头幽冥兽齐齐发出恐吓的怪异吼声，仿佛幽冥恶鬼夜半嚎哭。
  墨小染感觉自己身处咆哮的怒涛之中，犹有实质般的气浪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压成肉饼。
  许多处于吼声范围内的水族立时在重压中变为肉泥，三十多名甲士组队抵抗也仅仅在一瞬间便和铠甲一起变成扭曲的铁块。
  因十王吴练是凝丹期，在这种浪潮之下危如累卵，彩珠夫人立刻双手向前拍出，滚滚灵力与幽冥兽吼出的力量抗衡。
  几名王府的万象境强者见彩珠夫人神色铁青，双目中有愤怒的红光，连忙赶到夫人身前，一起释放力量。
  本以为不过是气浪，可当他们真正参与力量对抗时，才明白彩珠夫人有多么的不容易。
  怪异吼声一浪高似一浪，层层叠加，其内不止是力量强大，更有种直击人心灵的诡异情绪，让众人心生恐惧、害怕，当时就有一名王府高手吐血。
  好在其他几人都是朋友，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他，否则这位高手定会如同那些监工般，在幽冥兽的攻击里屈辱地变成一滩烂泥。
  这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处于漩涡中央那道淡蓝色身影究竟在承受多么恐怖的压力。
  但见墨小染背后金色光芒闪耀，一道强悍却又纤细动人的金甲女武神凝聚而出，温暖的金色光芒顿时治住了黑色魔气，方才还狂暴的魔气犹如雪遇春光般消融。
  天地间响起女子的缥缈又坚定的声音，仿佛整个天的意志，让人无法抵抗。
  有那么瞬间，心高气傲的王府强者、甚至是十三王吴练，都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至于带来的大军、监工和劳工之类的，早已在磅礴威压里伏地拜倒，宛若膜拜他们高高的皇。
  “斩”字一出，女武神挥枪横扫而出，一道金色圆弧随着枪尖在空中形成，最终与枪身脱离，宛若流星般扫向前方的八头幽冥兽。
  幽冥兽本是死去水族灵魂受镇魔琴影响产生，蕴含无尽怨毒仇恨，但与墨小染的金色光芒相撞，高下立显。
  魔气终究臣服于金色光芒。
  矿洞中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狂潮四散，地动山摇，在旋转倾泻的狂风砂石之中，只有那道金色身影宛若磐石般矗立其间，不退分毫。
  待一切风平浪静，彩珠夫人与几名万象境高手退到一边，吴练从人群后闪出，远远凝视恢复淡蓝身影的墨小染。
  姑娘身上的淡蓝铠甲波光粼粼，好似月光里在微风中荡起波澜的湖面，影影绰绰。
  那窈窕的身影在这一刻，无限拔高，让人感到心安。
  率先是死中得脱的劳工、监工。
  他们本来相对弱小，在幽冥兽席卷时是最容易死去的一群人，此刻重见天日，当然会将救了他们性命的人当成英雄。
  无论对方是人族还是水族。
  欢呼中，三名统领恢复了人形，是三条彪形大汉，身材魁伟。
  他们含笑望着墨小染，在墨小染望过去时，三人只是微笑点头示意。
  十三王吴练离开安全区域，飘到墨小染身边，彩珠夫人几人紧随其后。
  “墨姑娘，多亏了你，才救了这么多的兄弟！”
  他不再玩世不恭，目光中充满了坚定与感激。
  目光所过之处，不仅看到了三位统领，前来镇压的大军，他还刻意让目光在卑躬屈膝的监工和自惭形秽的劳工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大抵监工虽然薪水丰厚，奈何在这远离鲛人岛的幽冥峡谷，又做着监视的事情，相比一向受人怪眼。
  至于劳工，更是罪大恶极的犯人。
  其中自然有累犯命案的乖戾之徒，亦有受人陷害的无辜水族，无论怎样，他们受了数百年的歧视、也受了数百年的苦。
  在这不见天日的矿洞里，不眠不休地劳作。
  监工自然不会把他们当人看，或许，他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看。
  但吴练方才叫他们兄弟...
  一位高高在上的王侯叫他们兄弟...
  哪怕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王侯。
  但其身份地位宛如在九天之上，这些烂泥里熬着想活的犯人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他们亦有尊严，他们亦有梦想，在生死一刻间明悟，在大难得脱后幡然悔悟。
  吴练的一句话，给了他们无穷信心，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顶天立地的水族爷们。
  “十三王万岁，十三王万岁...”
  一瞬间，歌功颂德的对象变成了吴练，他俊美的脸上浮现温柔笑意，好似那些人都深得他的宠爱一般。
  彩珠夫人眉头皱了皱，随即展开，眼中闪现着惊异崇拜的目光。
  她明白，无论墨小染方才做了什么，就算救了那么多人的命，但现在所有人的心都归于十三王。
  她所侍奉的王。
  什么时候，十三王已变得如此有手段了？
  普通的一句话，人人都会说的一句话，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以一种特定的语气说出，便能得到如此成果。

  这便是她心心念念，所希望十三殿下拥有的皇族的说话方式。
  至于墨小染、御天华、巴尔、李承继等人，远远地旁观所发生的一切。
  御天华不懂这些，但也能看出那些水族对吴练有多么忠诚。
  苗凤忽然道，“墨师妹，你做了这么多，功劳却被那家伙抢去，我真的为你感到不值。”
  墨小染挑眉瞅着他，扬了扬下巴，“那拜托你去替我讨回公道。”
  苗凤的脸僵滞，半晌，舔舔嘴唇，“你不在意？”
  墨小染道，“区区数百劳工，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要的是...”
  后面的话，墨小染没讲，可苗凤总觉得女子当时的目光里有一种叫野望的情绪在肆意滋生。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位来自偏僻青州的姑娘，已经傲视整整一代人，或许是十代百代。
  苗凤心底升起无力感，无论如何，想凭借天资和正经修行，根本无法追得上她。
  “墨姑娘，圣位的事，我想和你谈谈...”
  墨小染咧嘴一笑，温柔得如同初冬早晨的第一抹阳光，“苗师兄，莫要在意，其实我对烟波庭圣位毫无兴趣。”
  苗凤认为墨小染在强颜欢笑，“你都知道了？”
  墨小染点头，“早看出来了。”
  苗凤诧异，“你是如何得知？”
  墨小染道，“这有何难，来鲛人岛时，弘礼尊者不是赐下三个法器让我支配。在我眼中，这只不过是对我的补偿。
  不过好像，我猜对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可惜我对细节有种可怕的观察力，那段时间，我总觉得他嘴角带着微笑，看你时眼睛里有种不明不白的意味。”
  苗凤讶然，“弘礼尊者好像一直很凶，见到他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这就是了，弘礼尊者对你很欣赏的。”墨小染笑道。
  “因为我师父的原因，弘礼尊者爱屋及乌，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很凶。”
  苗凤拍着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仿佛光是想到尊者的那张脸，他便压力山大似的。
  不过，说开了，苗凤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落了地。
  圣位的事，一直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当年铁板钉钉的事被墨小染横插一脚，对此他一直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宗门高层有意让他接替圣位，他偏偏有些难堪，有些不愿意。
  墨小染身为外人主动退出，苗凤顺利登上圣位理所应当，了却夙愿。
  这本就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通过鲛人岛的事，苗凤更确定的便是...
  墨小染的野心，绝不是区区烟波庭的一个圣位。
  本该翱翔于九天之上的神鹰，自然看不上枯树上的一只鸦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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