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别
“你说什么？”阿满急道，因为说话速度太快，惹得又狠咳几声。
“我想回魔界了……”女魃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着阿满隐约有水光闪过的眼睛。
“哎呀，你不要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不留在人间祸害百姓嘛！”她故作无所谓态，违心道。
“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还认为我是这样想的吗？”他缩缩鼻子，强忍着满腔心酸，咽了口口水，喉间产生一股涩痛，不知是为女魃冤枉自己还是女魃要回魔界而心疼。
女魃踢了踢地上的石子，那火红色的衣衫烈得和盛夏的晚霞一样，她沉默许久，释然一笑，道：
“阿满，是我不想留在人间了，我有些事情需要回魔界好好想一想。自打沦落为魔，我都特喜欢到人间玩，每次都要附身在富家小姐身上去坊间寻欢作乐，总是惹得一片鸡飞狗跳。
那时，我总是觉得百姓就和蝼蚁一样，他们的喜怒哀乐我都可以玩弄于掌心，而且我还引以为豪。
这次受到了秋水的召唤来到人间，看到她为了一段感情可以守三年，如此坚毅让我佩服，原来人类的情感也是这么的有力量。
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自己都染上了她的慈悲心肠了，见到百姓受到因我而来的旱灾，我也开始内心愧疚了，这种感觉很奇怪。”
阿满打断她的话，道：“是你本身就有怜悯之心，因为世人视你为过街老鼠，所以你一直无法直面内心对世人的怜悯情感，不是秋水影响了你！当年你化身为魔不也是因为不忍凡人因旱灾受苦，你毕竟是黄帝之女啊！”
“爹爹……”她喃喃：“打神魔大战一别，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阿满，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儿吗？”
“你说。”
“帮我去看一看爹爹，和他说不孝女妭很想他……”女魃低声道。
“我知道你去不了仙界，你就找一处大漠等着，我把黄帝上君给请下来，你可以亲自说啊。”阿满急道。
女魃苦笑着摇摇头，道：“现在我还不想和他见面，阿满，你帮帮我好吗？”
恳求语气强烈，让他都不好摇头了，只能应承了下来，“那你在魔界……”
“没事，待了上千万年的地方，我也算混出头了，圣尊还挺欣赏我的，这次把食脑老人分的身带回去也算立功，他应当不会处罚我。
虽然他三令五申众魔不准出界，但我以后要想来找你，也可以随时逃出来的。”她笑着回应，安了阿满的心。
她身后的魔族召唤阵开始闪起红光，由微弱到强盛，她扬起脸上的娇媚神色，笑着和阿满和公子郎氏挥手再见，押着食脑老人走进去消失在那片红光之中。
“三郎，你说魔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可以把一个公主逼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望着召唤阵，发出感叹。
“魔界，是无法上仙界的人的最好容身处，也是最容易滋生各种恶念的地方。”公子郎氏清冷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显得周围是那么的孤寂。
阿满转过身来，望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待了这么多年，至少本性没坏。”感慨万分，说完招呼他一起出山洞了。
新晴趁着夜色将孩子送回他父母身边，天蒙蒙亮的时候，孩子的父母纷纷转醒，看孩子还好端端地在睡觉，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为之大悦，看来求菩萨保佑还是有用的，各种感慨天神有灵。
阿满微笑着听他们说感谢菩萨的那些话，和公子郎氏密令道：“真好，除了感谢的人不是我之外，剩下的都很开心。”
公子郎氏看了他一眼，终于决定还是不看他了，这种时刻都要自恋的人，少看少气。
两人想将新晴和长明派安排妥当，至于怎么让长明派听令，那当然是——
亮身份！
两人回到长明派，让掌门召集全派弟子。一时之间，石钟大响，弟子们穿戴还不整齐就急着赶了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
结果就是掌门和几位长老连同数百弟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俩人直挺挺站在那儿，啥也不说啥也不做，他们具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
阿满抬头看看公子郎氏，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两人一起思索该如何证实自己是仙人的身份。
突然，想起那日女魃对长剑长老的嗤笑，公子郎氏示意阿满飞一个给长明上下所有人看看，阿满怔住后努力压住憋笑的嘴角，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两只手也直摇摆，要当着人家的面飞显摆自己是仙人的身份，自己才不干这么跌份的事儿呢。
见公子郎氏幽黑的眸子锲而不舍盯着自己看，他急忙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脯，佝偻胸腔，假咳几声，表示自己伤得很重，飞不起来啦！
公子郎氏看他这样，终归是叹口气，自己运气，不借住外物飞了几圈。
阿满手指着公子郎氏，一脸期待地看着长明掌门，指望他那罗里吧嗦的嘴巴能主动惊呼出来，脸上就差没写“我们是仙人”这几个大字了。
可惜这长明中人已经数十代人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不用御剑也可以飞行的就是他们梦寐以求想要修得的成果。
公子郎氏面色很不好地停了下来，这么一群人像看杂耍一样看着自己飞，要是看也就算了，他们面上还带着像看傻子的微笑，怎么想怎么都浑身不舒服。
上百人面面相觑，不明这天上飞的小郎君为什么要飞，地上的小郎君又为何一副眼里期盼的模样，私下里交头接耳。
“他飞那么多圈干嘛？”“可能是大早上运动运动吧。”“那他那个样子做什么？”“可能是饿了暗示掌门给他准备早茶？”
阿满看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半天，没讨论个所以然来，心里恨恨，怪不得这么多年长明都没有人成功升仙，这人一点儿灵动都没有怎么修习法术！
“他好像没有御剑，师父不是说飞行必须御剑或者御物吗？”一个弟子眼尖，看到了这奇怪的一点，这话就马上在弟子中间散播开来。
“是哎，修仙之人不都是需要借助外物才可以飞行的吗？他为什么可以直接飞？”
掌门和几位长老听到此话，脸色一变，面前这两位小郎君莫非是仙人下凡？
几人慌乱地交错对视了几眼，一起鞠躬，喊道：“不知是仙人下凡，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了，请仙人原谅。”后面上百名弟子见状也跟着鞠躬，场面好不壮观。
阿满这才心满意足收起自己期待的小眼神，把他们扶起来，笑眯眯道：“本来也不想将身份暴露出来的，但是贵派和巨蟒积怨已久，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若是以凡人的身份和诸位长老们掌门讲，你们可能并不会认同我们的方案。”
长明毕恭毕敬道：“自打知道我们一直冤枉了新晴，我们几个长老心里也不好受啊，日日里愁眉苦脸、心事重重，总想着我们好歹一代修仙之人，厚着脸皮做抢人家蛋那种厚颜无耻之事……”
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阿满努力控制自己的面上突突的肌肉，举起手示意打住，掌门看这才来了一句转折。
“但她又把我们世代守护的回忆石给吞了，仙人您有什么解决的法子您说。”
“我们和新晴沟通过了，虽然你们一直在世人面前抹黑她的形象，但她现在不想和你们继续纠缠下去、想留在回忆湖旁边修炼，那石头既然已经被她吞进去了，注定与她有缘，你们也不必去守护了。你们和新晴不要互相寻仇，在各自的地界里休养生息知道吗？”阿满嘱咐道。
“谨遵仙人教诲。这些日子也是我们固于己见，死死地盯着千年蟒蛇不放，查询方向有误，才导致山下那么多的孩子一直消失！是我对不住他们啊……”掌门面有愧色。
“那些孩子……都已经没了。”阿满轻声将食脑老人的事情告诉他们，那些孩子都已经被食脑老人给吃了。
掌门一脸沧桑，吩咐弟子下山去通知安慰丢失孩子的各村各户，同时加派人手对落日森林进行巡逻，一旦发现黑巫的轨迹就上报到郎国高阳城。
高大的树冠遮住了斑驳的春阳，泥土的清香淡淡，郁郁葱葱的浓绿中忽闪出一抹白色和一抹青灰色。
阿满按着自己的胸腔，虽然还可以行走，但伤势太重，急需休养。
他抬起头，任由碎落的光芒倾洒在柔和线条的脸上，忽然扬起眉梢勾起嘴角，笑眯眯转过身来看着公子郎氏，好巧不巧，公子郎氏站在那树荫之下，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也在看着他。
目光撞了一个满怀，他柔声道：“三郎，要说再见啦。”
“嗯。”清清冷冷的声音漫过来，公子郎氏垂下了眼睑。
是有一点点的失意和不舍吗？阿满看着他一成不变的神情，突然觉得很神奇——自己有时候可以读懂他的情绪了。
“只说嗯吗……三郎，我们是朋友吗？”阿满侧着头望着他。
他又只道了一个字，“是。”
他笑着道：“是朋友你还只说一个字呀，瞅你这惜字如金的样子，再不济你也要说一句再见呀，好走不送呀，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呀，像我我就会说我在凡间也会想阿满你的，阿满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
这话无论如何，公子郎氏是说不出口了，他无奈地将斗篷上的帽子摘下，抬起那未着头冠的头，一只木簪斜斜地插着，稳重中带着点萌感。
“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见面的。”他语气十分地肯定，深深地看了阿满一眼后，抬起腿向着高阳城走远了，头也不回。
阿满一脸玩味地品着这句话，轻笑，恐怕再见面之时就不是以朋友的身份相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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