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强吻
这一夜,白筱翾和云初都没能入睡。
月凉如水。
因为越界的举动,两人之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云初则自己选择去屋外柴房睡,虽然初春夜色美丽,但也抵挡不住阵阵凉意,对于腿伤伤未痊愈的他更是雪上加霜。但是筱翾并不打算心软,早上的清醒一直提醒着她,在家国大义面前儿女私情实在不值一提,更遑论生死宿敌,这份感情若是放任下去必定没有结果,更可能丢失性命。她还没有愚蠢到将自己的生命交到敌人手中。
但是,明明道理都明白,为何心中总是有阵阵苦涩和酸楚。那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像有千钧之重,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头。她如何能对敌人心动?这般狼心狗肺如何对得起在战场奋勇杀敌的将士和父兄?她是元国将军之女,他是梁国军人将士,面对他们的只有也是能是你死我活,道不同如何为谋?
另一边,云初心中酸楚同样不减。他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小儿,他岂能感觉不到她对他有着相同的心情,但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姑娘,始终不愿接纳这份看似“伤天害理”的感情,不愿接纳他和她自己。他不求她抛家去国,但求她能给自己陪伴身侧一个机会。只是这样的一个心愿,此生怕也是难以实现的了。
两人各怀心事,睁眼到天明。
日上竿头,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却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闻声筱翾惊起,她正欲下床,却见云初推门而入,怀中有一套简单的粗布罗裙。
“你换好衣服就出来吧,我送你。”
筱翾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起身准备宽衣解带,却看见云初只是呆呆望着她的眼睛,一副愣神的傻样,仿佛未瞧见她要换衣服。
“云初公子,你确定还要继续呆在这吗?”
“啊?哦,哦哦好,我先出去了。”
难得看见他一副这般痴傻的模样,一时间筱翾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萱儿,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干净利索地转身关门。
筱翾动作干净利索,很快换好出来,却见一群士兵整齐的列队站好,黑压压的一片在本就狭小的空地上显得格外拥挤,小小的一只二三十人的队伍却有着黑云压城的气势,不觉让人心惊。他们明显对云初为马首是瞻,这让她更加恐惧,恐怕他的身份并没有自己猜测的那般简单。但她也没有立场和资格去埋怨于他,她自己何尝不是,敌人面前哪来的坦诚以待。每坚定一次的决心,也多一分酸楚。
云初同样也换好衣服,那是一身低调却精致的玄色军装,更衬得他英姿勃发,若不是见多识广身为富家女的她,恐怕也看不出其中玄妙,被他口中自己是个“小兵”给哄骗。她掩下眼中惊艳和猜忌,走到他面前。
他向几步外的牛车和农村夫妇方向眼神示意,向她低下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他们会帮你掩盖身份,送你到元军境内。”她明白他此举的好意和思虑周全。若是此时交代她的元军身份,恐怕没走出山头便会被赵军所灭。只是她没注意到的是,因为他俩是面对而立,角度刁钻,再加上他刻意制造的肢体语言,在下面士兵眼中,他低头不是说悄悄话而是亲吻了自己的脸颊。
她正准备谢过离开,却不想离他咫尺的他突然“发难”,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握住她没受伤的手腕用力反剪在身后,避开伤肩同时控住腰身不让她逃脱,着魔似的倾身下去将唇间嫣红整个含住。她本能后退,他却寸步不离追上前去,将她抵住腰身向后仰去,另一只手也趁机上前整个捧在她的后颈,再慢慢顺着脸颊滑倒耳廓脸颊,让她避无可避只能全盘接受。
她何时经历过这般,唇齿相交、缠绵悱恻、气息相缠,生涩无力的抵抗只会更加激发他的征服欲,唇齿轻易就被长驱直入,任意被他攻城略地。她好似吞进了一团火,是那么的霸道热情而又放肆猖狂,却又有着他本身气质的温柔如水,如泛起涟漪的水涡将她一点点吸入深潭吞没,无声而温润。她对自己这样的意识感到羞耻而愤怒,更为他不顾及公众目光的无理举动而气急而泣。
她起初的几次抵抗都被他强势地挡了回去,她本就娇小的身躯在他怀中不得一丝一毫的动弹。她恼羞成怒,正欲集中抽手发力给他一耳光教训时,他却戛然而止松开对她的一切束缚,并退开数步,还两人一个合乎礼术的安全距离。若不是他狡黠和小聪明得成后得意满足的小表情出卖了他,仿佛刚刚都是她的错觉,而他还是那个彬彬有礼谦谦君子的温润公子。
下面的士兵们仿佛个个都是死物一般,只做低头不见。好似他就是吃准了她不会在大庭广众给双方难堪,才会挑这样一个大胆的时间点给她如此“惊喜”。
队伍里那个带头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这位姑娘可是要一同回去?”
“不必。”转而又看向她眼底:“我还你三年清闲,三年后男未娶女未嫁,我就来接你,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做我的妻子。”
饶是坚定决绝如她,这一刻只觉是另一番“万箭穿心”,他的言语将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防打得溃不成军。她再也不顾上换嘴打骂,只觉整个脸红得可以将她整个人燃烧,掉头便跑,落荒而逃。事后再想起来只觉这一刻的她是十几年以来的最窝囊的时候,恨不得重来一次,只将他痛骂一顿才解气。
“等我赢得这场战争,为我自己,为家国,为跟随我的人们,也为你。”
她凝神不语,他许诺此战赵国若胜,将与元国修百年之好,娶她为妻;她同样希望元国得胜,她将与父兄和元国将士攻入赵国燕京,将元国旗帜插在燕京街头。只是这两个“假如”不可能同时发生,而那个时候他们又将如何自处,再见面时恐怕已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
“这便当是我承诺的信物,你收好。”他递过一个篆刻有金印的令牌。
她不愿接却被他扳开右手塞入掌中,又将五指深深扣上。金印沉甸甸的,他握紧不放的手炽热。她沉默几时终是不忍,接过金印。
见她接了,云初大舒一口气,语气都轻松不少:“我知道,你一向言而有信,答应了就会做到,我等你。”
她苦笑,恐怕这是她一生唯一一次失约了。
再见了,我的玄衣怒马少年郎。
等她缓过神来她已经坐上农村夫妇的牛车过了边陲交接的山脚小镇,要往元军驻境驶去。她谢过夫妇便坚决请辞,自己买马一路狂奔向元军。她注意到一直有人暗中跟随,直到无法靠近元军军队驻扎营地时才消失不见。从小经过训练的她自然也知道那是保护的暗卫,只是没想到那个“他”身份之高能配有暗卫,也没想到他会愿意在杀人不眨眼的交战边境腾出稀有的暗卫只为护她周全。
日夜兼程两日,终于看到元军驻扎营地,她才放下心头的重担,深深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紧握的金印,目光却更加坚定,这一次,换她来守护父兄。
她以为这是她一生情感的终结,却不知,是一生纠缠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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