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离(二)
“崔夫人死后,启王殿下突然冷了脸,下令要杀珍珠姑娘,那时珍珠姑娘临盆在即,好在我提前通了信,带着她逃了出去。”
看着乌雅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铃铛继续问道:“然后呢?为什么她死了你没有死?”
“为了躲避黑鹰的追杀,我们故意走散,我逃到乡下躲避了一阵,后来托人打听,大理寺死了一个不知名的疯女子和刚出世的男婴,我猜到一定是珍珠姑娘,一定是启王命人在太子妃的汤药上动了手脚,再暗中杀死珍珠姑娘。”
说着,巧巧开始哽咽起来,“前几天,黑鹰找到了我藏身的村庄,找不到就杀了整个村子的人,我只能回到皇都。”
“为什么,他会是这样?”
听到这些话,乌雅险些没有站稳,她自蚩丹远嫁给沈青言,从未想过,那个温和俊美的启王,竟然有着这样狠得心。
心酸不在,尽是震惊。
她已经不在乎沈青言与珍珠之间的事,她在乎的是沈青言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和可靠吗?还是……表里不一,披着羊皮的狼,连自己的亲生骨肉和心爱女子都能下手?
倘若是在蚩丹,蚩丹人团结和谐,这种人的存在,无疑会被视为全族人的屈辱,是要遭天罚的。
突然,一个熟悉到令人战栗的声音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
“乌雅。”
她浑身一怔,缓缓转过身,沈青言的身旁是黑鹰,身后是几个杀气腾腾的黑衣蒙面人。
温和的笑,再也让她无法心暖了,他道:“茅房中的那个人,是巧巧吗?”
巧巧被找到,沈青言毫不犹豫,下令将她处死,让她永远也不能开口,乌雅亲眼看见了一个活生生的姑娘被一群黑衣人用一根根箭射穿胸膛。
更可怕的是,青楼里死了一个女子的事,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流出去,悄无声息。
房间内,沈青言要去牵乌雅的手,乌雅将手拿开,不让他碰,他也没恼,只是笑了笑。
“本王只所以瞒你,是不想你与本王因为一个死人关系破裂,大盛与蚩丹联姻就此破灭。”沈青言瞳孔幽深,看着乌雅的背影,说话都没有笑容,“本王是喜欢珍珠,但那都是曾经。”
乌雅干干笑了一声,美眸湿润,话语中带着绝望,“殿下杀伐果断,是不是也想要争皇位?”
沉默片刻,沈青言没有否认,直接答:“是。”
“果然,我父王和大盛打仗时,也用了不少心机手段,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沈青言道:“没有心机没有手段,蚩丹就还是任由大盛欺凌的蚩丹,沈青言就还是青楼里的落魄皇子。”
“可是,我父王从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啊,争权夺利,为什么就一定要害人性命?”
“本王也不想害人性命,可本王不是沈青城,天生什么都有,所有的一切都要本王不择手段自己争。”他走到桌案前,修长的手抚摸着桌上的奏折,“所以本王必须讨好父皇,必须成为他最得意的儿子,”
乌雅调整了一下几近崩溃的情绪,再次问他:“你和珍珠,是怎么相识?”
沈青言沉下眼,一边陷入回忆,一边平静道:“本王能和她相识,也是为了权力。”
那年,沈青城缺席老皇帝的寿辰,为了让老皇帝高兴,放崔氏出冷宫,他千里迢迢启程去南疆,寻找百年难遇的墨鱼。
老皇帝愈发老了,曾说做梦都想吃墨鱼,墨鱼通体黑色,据说吃了能够延年益寿,是寿宴上最好的献礼。
沈青言隐瞒身份,挨家挨户打听墨鱼的下落,最后听说墨鱼出现的海域,忽然看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便冒着雷雨不管不顾地冲进海水,被海浪卷走。
后来,他被冲到沙滩上活了下来,睁眼便是简陋的房屋,一个娴静貌美的女子正握着他的手,见人醒了立马喜笑颜开:“太好了,你醒了。”
“你是?”
“我是珍珠,是这片海域的渔家女,我看你的装束并不像南疆人,公子是从哪里来的?”
沈青言没有回答,选择沉默。
那边,老太太烧好热水,倒一杯给了珍珠,珍珠又对他道:“我爹死得早,这是我娘,我近来一直在出海打鱼,公子养伤的时候若有什么麻烦,找她就好。”
沈青言点了点头:“好。”
看着他英俊的面庞,珍珠立马羞红了脸,低下头继续道:“我会尽早回来,照顾公子。”
珍珠是那片渔村里出了名的一朵花儿,身材纤细,肤白如纸,更可贵的是善良朴实。
而他沈青言,从小跟着崔氏过着流浪般的日子,在这样一个女子的日日关爱照料下,怎么能不动情?
平静的海边,沈青言再也没找到传说中的墨鱼,他坐在海岸边,终是放弃了。
珍珠身着衣裙,打扮精致地走了过来,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细心打扮自己,只为了博他好感。
她认准了这位器宇不凡的公子。
海浪阵阵,几只海鸥沿着海面上方自由翱翔,然而沈青言侧过头看她时,她莞尔一笑,他心头一跳。
“今日的海风,真暖。”珍珠在他右手边不远处坐下,“是个出海打鱼的好天气。”
他看着她,道:“父皇寿宴在即,本王明日就启程回皇都了。”
听到这句话,珍珠立马震惊:“父皇本王你是当今启王?”
皇帝子嗣稀少,五皇子被封为太子,六皇子年纪尚幼,只有一个长子沈青言被封了启王。
珍珠的脑海里浮现连篇,那种曾经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享受着皇族的荣华富贵,那该是多么大的幸事。
她再也不用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渔家女了,她娘也再也不用每日缝补,贴补家用。
“殿下,民女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
珍珠面颊一红,有点害羞道:“民女想常年陪伴殿下身侧,服侍殿下。”
趋于心中的那份情爱,沈青言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本王带你回皇都。”
事后,沈青言回过神来,发觉倘若娶这样的一个平民女子,他更不能在朝中拥有自己的势力。
可,珍珠的爱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临走前,珍珠给娘留了一封告别信,沈青言告诉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他来过这里,于是只留了皇都二字,再没有别的去向。
回到启王府后,他们夜夜承欢,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可等到珍珠问他要启王妃的名分时,他却犹豫了。
“是我配不上殿下吗?”珍珠失落道,“嫁给殿下我心满意足了,就算是妾,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我也绝无怨言。”
然而,沈青言担心纳妾会影响到他与其他权臣千金联姻,到底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她就这样被他暗中养在了芳菲阁,永远不能出府,珍珠也如她所说,在芳菲阁中足不出户地住了下来。
后来有段时日,老皇帝身体渐弱,他一连揽下了所有的政务,无暇去芳菲阁,兴许是闲来寂寞,又或许是思念南疆珍珠做了一串贝壳风铃,挂在了院子中的树上。
八个月后,沈青言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的政务,终于得有闲暇来到芳菲阁,许久不见,珍珠从屋中出来迎接。
她胖了些许,没了从前的少女韵味,更令沈青言心中震惊的是,珍珠竟然大着肚子,看肚子的大小,孩子早已成型,强行打掉的话珍珠会有危险。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告诉本王?”
珍珠摸着肚子,自己开心了起来:“殿下政务多,我想给殿下一个惊喜。”
算算时日,这孩子是对得上的,已经九个月了,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落地,理智告诉他纵然这孩子不能留。
他本想让她生下孩子,然后将孩子杀死,没想到宫中传来崔氏的死讯,都说是沈青城杀了崔氏,只有沈青言知道,崔氏在冷宫中受尽折磨,那副本就孱弱的身子早已折腾的油尽灯枯。
崔氏临死前,在他耳边道:“言儿,不用为娘难过,娘的死能让言儿得到皇位,值得。”
她本可以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宫外安然活着,如果不是为了他,也不会甘心在冷宫里受苦这么多年。
沈青言越想越坚定,他要为了崔氏,为了皇位,不择任何手段,除掉所有的阻碍。
珍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一个都不能留,必须斩草除根,忍痛割爱,权力面前,任何的喜欢都不值一提。
“本王知道你觉得本王心狠手辣。”沈青言声音愈发冷了,想起这段往事,他温柔外表下的面孔就忍不住浮现,“乌雅,你是蚩丹王捧在手心的公主,永远都不会理解本王的痛苦。”
珍珠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陷紧,泪不停地流,她在想,想当初那个在登极殿温柔俊美的沈青言。
不。
她不是失去了,是那样的沈青言,从来都不是他真正的自己。
“好在,沈青城将死,天助本王。”沈青言目光骤冷,“本王会让伤害本王的人,一个个付出代价。”
沈青言走后,铃铛对乌雅道:“王妃不,公主,当初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不如嫁给太子,我算是看得明白了,太子就是表面看着怪了点,心可比这个启王干净多了。”
“是啊,是我看走了眼。”乌雅苦笑,“自从我答应父王来大盛和亲的那一刻,就注定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铃铛一边替乌雅擦着眼泪,一边安慰道:“好公主,别哭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乌雅还在哭,铃铛想了想,忽然道:“公主,我们不如回蚩丹!有大王和大皇子二皇子在,谁也不敢欺负公主了。”
说完,铃铛就要去开门,结果怎么推都没推动,她气得一脚踹在了房门上:“可恶!沈青言竟然把门锁上了!”
乌雅冷静了下来,她对铃铛道:“我是和亲公主,我不能回蚩丹,否则两国交战,又要生灵涂炭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任由沈青言就这么错下去,任由这样的一个人登上皇位。
她想到了一个人:“筱筱”
铃铛不解:“太子妃?”
乌雅立马用毛笔在纸上写出沈青言的所有事情,写好后折成纸鹤,将纸鹤放在手心,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只要筱筱来启王府探望我,我就把这纸鹤给她。”
“可是公主,太子妃已经死了啊。”
铃铛的一句话,让乌雅瞬间清醒了过来,握着纸鹤的手一松,她喃喃着,喉头有些哽咽:“是啊,筱筱死了啊,筱筱再也不会来王府探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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