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红蝎子

沈青城沉默不语，脸色越来越难看，乌雅道：“太子殿下不说，乌雅就当殿下默认了。”

        “孤与林筱筱情深似水。”沈青城冷冷地看了一眼沈青言，“得到什么就要什么，别人的东西，不属于你的东西，你觊觎不来。”

        沈青言垂下眼帘，不知眼里是何情绪，随即又抬头温和一笑：“五皇弟误会了，本王出身低微，并不敢。”

        “心里有数那就最好。”沈青城眼中闪着寒光，“记住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要什么东西都与孤抢，你不配”

        乌雅第一次见到如此说话的人，她道：“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你这般说话是不对的。”

        一大摊子醋都倒了，沈青城哪里顾得了是错是对，直接道：“他不配。”

        说完，甩袖走人，乌雅要追上去替沈青言抱不平，沈青言道：“罢了，他向来如此。”

        “五皇弟真是殿下的弟弟吗？兄弟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大哥和二哥一直都是和睦的。”

        片刻后，沈青言恢复了以往的温和笑容：“五皇弟与本王自是兄弟和睦，你多想了。”

        “真的吗？”

        乌雅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听他道:“同是父皇的儿子，本王和五弟一定会和睦相处，不生异心。”

        而离开的沈青城不知为何，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多年之前的一段往事。

        小小的沈青城背着张皇后，偷偷来到城门口，瞧见士兵们正护送两个人进宫，一个浑身破烂的，瘦瘦的，比自己大的男孩，而另一个同样穿得破破烂烂，始终低着个头，是个毁容了的妇人。

        宫中都传，那是他的兄长沈青言，是父皇的在外与春楼杂役的私生子，他们说得春楼杂役就是那个妇人。

        皇帝迫无无奈让他们入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士兵们并不待见他们，连一块遮脸的面纱都没给妇人，让他们平白遭受了宫女太监们的指指点点。

        “长得这么丑竟然这么有心机手段，藏了陛下的私生子。”

        “她那哪是心机手段，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我听说陛下在春楼喝醉了酒，把丑女看成了绝世美女。”

        “长成这样还敢把龙种生下来，厚颜无耻啊。”

        话音之高，是连沈青城都能听得清楚。

        他走到他们面前，小袍子金贵，上面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再看沈青言，像个街头小乞丐，天差地别。

        “你是我的大皇兄吗？”

        听到沈青城说话，沈青言怔住，旁边的士兵立马下跪，崔氏也跟着跪下，只有沈青言没有跪下。

        沈青城本就没说什么，结果崔氏忙道:“言儿，快跪下。”

        在崔氏的不断催促下，他的这位大皇兄神色勉强许久，却迟迟不肯跪下，沈青城刚想说句‘不必’，那崔氏竟是上去就甩了沈青言一巴掌，手都在隐隐颤抖。

        她重新在地上磕头：“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万安。”

        沈青言什么也没说，他眼角微红，终于肯下跪，在地上沉沉磕了一个响头，学着自己的生母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万安。”

        沈青城本是有风疹在身，结果竟然回到了宴席上，林筱筱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中了风疹，应当去好好休息。”

        似乎是故意为了气她，沈青城一言不发地坐下，那意思便是：你让孤休息，孤便偏偏坐在这又能如何？

        林筱筱无暇管他，随他去了。

        回到宴席上的二人各怀心事，一个因为林筱筱与沈青言的私情恼火，一个因为要设法早日扳倒宋连翘而绞尽脑汁。

        她其实并非懂得算计人心，宋贵妃与田大川的死皆是由于机缘巧合，是由于沈青城。

        沈青城

        终于，林筱筱肯将注意悄悄放到了他身上。

        他是无法无天、杀人不眨眼的太子，连老皇帝的嫔妃都敢杀，一个小小的女官不算什么。

        只是不知道，沈青城虽然品行古怪，却是个聪明人，如果借他的手杀了宋连翘，一定会被他发觉。

        她撑着脸，默默叹了一口气，到底该怎么办？

        成亲宴结束后，林筱筱与沈青城准备一同离开启王府，途径花园时，两个扫地侍女的话让林筱筱心中生了计策。

        “你听说了吗？地牢那边，打断了好几条鞭子呢。”

        “宋医官可真惨，整个皇宫没人敢惹太子殿下的，诬陷谁不好，为何偏偏诬陷太子妃呢？”

        “鞭子是小事，最痛得还属烙刑，想想就吓人，发红的烙铁放在身上，人还不得疼晕过去。”

        烙铁

        林筱筱听完，心中大抵有了主意。

        她想在烙铁上下毒，等到狱卒用烙铁烫伤宋连翘后，毒顺着伤口入体，杀了宋连翘。

        不过，要去牢房里杀一个人，还需得万事俱备，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被人抓住把柄。

        夜里，沈青城被心口的一阵疼痛痛醒，咬牙等平息了一会儿后，忽然看见林筱筱还没睡。

        榻上的她举着一盏油灯，沈青城看见林筱筱借着昏暗的灯光，趴在榻上翻看着一本医书。

        这么晚了，她看医书干什么？

        似乎是找到答案了似得，林筱筱双目一亮：“就是这个红蝎子毒，只要把握好用量，就会杀人无形，不留痕迹。”

        只是这种红蝎子极为少见，价格也不会便宜，不知皇都的街市上是否有卖。

        沈青城听到林筱筱这话，眼中带着些许疑惑与震惊，杀人？她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女子要杀谁？

        灯灭了，林筱筱盖好被子，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如今快如秋了，夜里总归寒凉，睡梦中的林筱筱下意识裹紧被子，沈青城起身，将窗户合上。

        他这夜是难眠的，翻身转向榻边，沈青城也只能望着她的后背，乌黑柔软的发，却见不到女子的睡颜。

        每每想到别的男人与她共处一室，沈青城就觉得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心里气得慌，堵得慌。

        可再生气，他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拉下脸皮来责备林筱筱此事。

        一夜很快就过去，转眼又是第二天的黎明。

        这天林筱筱起了个大早，带上面具和不少银钱，准备去街市上去寻一只红蝎子。

        红蝎子虽然难寻，但却是毒物，价格高昂，极少有人想买也极少有人买得起。

        林筱筱在街市上来来回回逛了一整圈，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里找到了红蝎子。

        卖红蝎子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盘着腿地坐在街角，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慵懒地看着街市的人来人往。

        可怕的是，剧毒红蝎子正趴在他的肩头，看上去与这名少年十分亲昵的样子。

        她凑过去，笑着问道：“小弟弟，你卖红蝎子吗？”

        “卖？”少年上下打量了林筱筱一眼，见她穿着一身布衫，呵呵一笑，“我卖你买的起么？”

        林筱筱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心想这少年一定是嫌她穿得寒酸，于是将钱袋打开。

        少年一看，钱袋里面全是金豆子，已经装满大半个钱袋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足够他吃大吃大喝几年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问道：“真真买啊？”

        林筱筱点点头：“嗯。”

        “我的小红毒性很强，一不小心被蛰一下，要是没有及时发现，可是会死人的。”少年面带狐疑，“你一个姑娘家的，你不害怕？”

        “小红？红蝎子还有名字？”林筱筱看出，少年与红蝎子关系匪浅，他怕是舍不得。

        林筱筱干脆道：“我肯出钱，你肯不肯卖？”

        “你真买？”少年犹犹豫豫地，但一袋子金豆属实太有诱惑力。

        纠结再三，眼看着他就要伸手去拿钱袋，谁知一个女声突然道：“我要买红蝎子。”

        林筱筱闻声转头，发现是一个将面容隐藏在紫衣下的老婆婆，之所以知道她的年龄，是因为她的两缕发露了出来，苍白如雪。

        只是，她方才的声音也不像是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啊，甚至还透着一股子的冷血。

        但也不能因为对方年纪大，就该把红蝎子让给她，林筱筱在沈青城面前整日受气也就算了，在外人面前自然是不能再忍着了。

        她理所当然对紫衣老者道：“买东西要有先来后到，红蝎子是我先看上的。”

        少年也跟着道：“是啊，先来后道！”

        本以为紫衣老者会与她争辩一会儿，没想到紫衣老者道：“她给你多少银子，我给你双倍的银子。”

        义愤填膺的少年一听，顿时变了脸：“双双倍？”

        这两个人看上去这么寒酸，没想到出手一个比一个阔绰？甚至还都真人不露相？神神秘秘的。

        “你还在犹豫什么，蝎子给我……”

        说着，紫袍老者掀开袖子，将她手腕上的玉镯子摘了下来，成色极好，上面还镶着金丝，拿到当铺去当掉绝对值得上两个钱袋的金豆子。

        虽然这个紫袍老者说话阴森森的，但她给得银子多，少年于是准备将红蝎子卖给她。

        林筱筱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她干脆豁出去了：“她出双倍，那我就出三倍。”

        少年又将手收了回去，看向林筱筱：“你出三倍？”

        而对方又出口加价：“四倍。”

        林筱筱出不起钱了，三倍价钱已经是她的极限，但望月阁这个月的月供倘若花多了，一定会引起沈青城的怀疑。

        目光落向少年肩头的红蝎子，一道灵光闪过，她走上前在少年的耳边低语几句、

        少年的眼睛瞪得老圆：“你说真的？别反悔？”

        林筱筱点了点头：“不反悔。”

        而后，少年便咬定了主意：“我卖给她，就她了。”

        紫衣老者似乎怒了，她问林筱筱：“你跟他到底说什么了？”

        林筱筱笑道：“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将红蝎子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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