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工作初体验（二）

按照胖子的安排，张伟就在外科实习了起来。刘大胖先是找那个30来岁的女护士用半天的时间教会了张伟登录医院内部的系统开药开检查单什么的，然后又用半天的时间熟悉了下医院，知道血检、尿检、ct室都在哪，除了院办外，又知道了后勤、食堂、保卫室这些职能部门的位置。医院确实不大，就那么两栋楼，都很好找。

        之后的工作就蛮简单了，就是刘大胖在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张伟在旁边敲敲电脑，开开药开个检查单啥的。简单是简单，但是确实能学到东西，毕竟在一线。而且小医院分科比较粗，遇到的病种类比较多。不过也有美中不足的，像这种小医院，都是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病，开个良性肿瘤什么的，就算是大手术了。真要是那种开胸放支架的大手术，直接转到总院去。本来就是因为总院人太多，实在忙不过来，才在外面搞的几个分院。其实就是原来的社区医院的升级版本，起到个过滤器的作用，能治的直接在这里治了，不能治的转走。呆了大概一个星期吧，张伟觉得刘大胖的那个半年出师，真的不是吹的。张伟觉得他跟在刘大胖后面，不一定用得了半年。

        本来按照一般的情况，张伟是帮每个医师都打打杂啥的，一天到晚在诊室里待着。但是刘大胖说了不用，看的病都差不多，没那个必要。胖子已经算是经验比较多的了，剩下的几个医生，据说比胖子都还不如。胖子好歹混了个正高（级医师），虽说到底是怎么评上的只有天知道，毕竟当年的事情，呵呵。还剩下两个副高，其中一个还是返聘的，剩下的就都是主治了。跟张伟在东海跑的几家医院，看墙上清一色的一排正高、长江学者、□□特殊津贴啥的，感觉差的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胖子培养张伟还真是不遗余力。除了接诊时让他在旁边学着，其他时间还安排张伟在化验室、ct室这几个地方都去打打杂。不只医生，连医技、护士的活都让张伟上上手。张伟说这些都不是医生的活，胖子当时就怒了，说什么医生医技，只要医院的活，都应该会。想当年老子在部队医院的时候，从内科到外科、从医师到护士到厨师一肩挑。之后又絮絮叨叨了半小时，听得张伟耳朵疼。

        顶不住胖子的好意（强迫），张伟被迫开始了全能型医护人员的成长之路。化验科是最脏的。血检还好，尤其是尿检和便检。张伟端着病人的尿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老是觉得黏糊糊的，恶心得直反胃。便检就更不用说了，张伟直接一天没吃饭，喝水都想往外吐。血检还好，但是张伟毕竟不是职业学这个的，给一个小男孩抽血，扎了六次都没扎到血管里，直到那个小男孩清亮（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整个楼道，迎来了他妈那张出离愤怒的脸。

        ct室、彩超室、心电图室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的，很机械，开机，采图像，打印出来，结束。张伟一天就上手了。实在是太程序化了，基本不要人工手动设置啥的。在学校学了基本原理，再熟悉熟悉各个按键的功能，很快就会了。放个机器人在那里，估计也能完成，张伟心里暗暗的想。但是ct室其实能学到东西，因为每个人的检查结果，差异性很大。从某种程度上，技术含量跟胖子那里不相伯仲。

        时间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张伟渐渐的跟外科、检验科里的人都混熟了。刘大胖直夸张伟聪明，学东西快。张伟表面上说哪里哪里，其实心里却说，这哪有什么东西。小病开药，大病做检查之后转走。胖子是连手术都懒得做的，说太费事，小手术又挣不到钱，哪有开药来钱快。

        关于开药，一开始张伟没注意，后来渐渐的发现了，胖子这人，开药是因人而异的。比如那天下午，一开始是张伟坐在桌子前接诊的，胖子坐在旁边的另一张桌子上玩手机，间或瞟病人一眼，美其名曰锻炼张伟，其实就是找借口偷懒。一开始进来两个女学生，应该是周边哪个大学的，说是胸口疼，按流程血检拍完片子后，张伟看了看觉得没事，说要注意锻炼身体，不要老是窝在床上玩手机，容易造成脊椎变形，开了点药就让她们走了。胖子把手机放下，从系统里把检查结果调出来看了看，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又关掉接着玩手机。信息化的时代就是发达，现在医院内部的系统很完善，各种数据都能联网。胖子没出声，就是没啥事，有事就直接说话了。

        后来见到一个五十多岁微微发福衣着不俗的中年人进来，说是检查泌尿科，胖子立马就来劲了，主动上前握手，热情的寒暄，还让张伟倒了杯水。张伟有些诧异，胖子这样的热情可不多见。中年人说是小便的时候疼，胖子问是不是开车多，中年人说是。张伟其实心里面已经猜到估计是前列腺炎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开了一堆检查项目。刚开始坐诊的时候，张伟也觉得没必要做那么多检查，一般的病，基本都能猜的出来。后来胖子跟他说，也许你能猜对95，但那剩下的5就会造成医疗事故，到时候延误了治疗，病人家属追着你不放怎么办？何必为了给病人省钱而给自己找麻烦，张伟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等病人做完一圈检查回来，胖子看了看检查结果，难得的继续热情。聊了一圈病情之后，基本上确定是前列腺炎了。这种病张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多运动多喝水也能自愈，但是大部分人根本就做不到，只能吃药缓解，而且容易复发。见胖子没有让张伟开药的意思，张伟也就继续坐着，听两人继续侃大山。当套出中年人是开奔驰家里有厂之后，胖子脸上的阳光更加灿烂。不知不觉，胖子把话题转到房事方面，中年人一开始还有些忸怩，胖子故作亲热的拍拍肩，脸上露出那种男人都懂的笑容。中年人就放开了，轻叹口气，说自己什么心有余力不足之类。胖子更来劲了，压低了声音，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认识几十年了一样，其实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一小时。胖子大手一挥，开药，张伟连忙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发现胖子都是捡最贵的药开的，一盒都几十上百那种；而且开的剂量也大，足够吃三个月的。这药效喂牛都够了。最后，胖子还加上了几盒进口伟哥，最贵的那种。当张伟把单子打出来，加上检查费用，看到5800的价格后，对胖子的佩服，简直五体投地。那中年人看到单子后，也没说啥，直接去药房拿药了。胖子怕对方不认识药房，还让张伟陪着去，美其名曰带路，张伟心里暗想，是怕这肥羊跑了吧。然而肥羊却没有肥羊的觉悟，直接乐呵呵的拿药了，还一个劲的跟张伟说，你们主任人真好，还亲自接待我，人还特别热情，像这种伟哥，市面上都不好买。临了还扔包硬中给张伟，张伟顺手接着，心里却暗叹一口气，终于知道胖子在东海的那几套房子是怎么来的了。

        张伟后来跟科室里的其他人聊天，说胖子其实人品算不错的了，至少不欺负老百姓，不会逮到穷人硬宰。按照胖子的理论，这叫根据客户的经济实力，提供差异化服务，美其名曰劫富济贫。济贫张伟没看到，劫富是确确实实的了。

        一开始张伟颇为不耻这种行为。后来看到同学群里聊天，说在哪个地方第一人民医院实习，那里面什么主任什么的，色的要死，老是想占女实习生的的便宜，听说科室里所有做药代的女的都被他睡过，还逮到药猛开，不分对象。有个新农合医保的老两口（新农合只能报60，其中很多药不给报）来看病，是属于那种慢性病看不好的那种，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开点便宜药止痛药回家保守治疗。但那老两口不知道这些，满心欢喜的找黄牛花钱挂上了专家号，结果住院打吊水一天打了600多，不到半年，5w块钱没了，病还丝毫没有起色。

        张伟不由得感叹世风日下，终于明白有些恶性伤医案是怎么来的了。

        病人把医生当大夫，医生把病人当客户。

        医患关系现阶段有时候确实是无解的。

        胖子的人品，跟这些人比起来，真是冰清玉洁。仔细想想，胖子除了油一点胖一点，还真没什么大缺点。再说，胖是缺点么？来医院快两个月了，也没听到胖子骚扰哪个女实习生啥的（貌似只有张伟一个实习生？）；也没听到胖子潜规则哪个女医药代表啥的（这种社区医院有医药代表愿意来？）。

        不管是胖子没这个心，还是有心无力，客观上，胖子的人品没得说。但张伟有些觉得无聊了。毕竟他是来学习当医生的，不是来学习卖壮阳药的。而且，小医院能接诊的基本上都头疼脑热的小病，大病人家也不来这，实在学不到更多的东西。马上就要9月份了，张伟决定先回学校一段时间，等正式上班了再过来。至少可以静静度过自己最后的学生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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