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庄里庄外新鲜事
守夜是熬人的,尤其是四面八方西北风彻夜吹个不停。
吹得周围树枝沙沙声响,看着眼前的没有上漆的白木板搭成的棺材板,不由自主的打颤,瘆得慌!
铁皮炉子里红彤彤的炭火不足以温暖四面漏风的帐篷。
尽管如此,离发丧的时辰为时尚早,推牌九打发无聊的时间,至于守夜,只不过点燃香,续着点香就可以。
这种情况,只有庄子里为数不多的后生们帮忙就行,年纪轻轻夭折的,祖坟进不了,阴阳先生也知道,凑合一个地方,在阴间不要祸害人间凡人即可。
匆匆来人间一趟,尚未尝人间烟火,短暂的人生,更别说度过人生长河了!
二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与黄土为伴,也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熬了一夜的任天行昏沉沉的,走路似乎双腿不是自己的。乡俗来说,白事里庄间人是去帮忙的,肯定是受苦受累的。
不像喜事,比如说老人的寿辰,青年小伙子娶媳妇,或者女娃过门,大家热闹非。任天行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回到家里,直接倒头就睡,油缸跌倒也顾不上收拾了,刚刚躺下就“二呼了”,瞌睡,困,乏,累人!
管它三七二十一,白天,黑夜。他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庄子里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老妈去世,万金油贩卖大烟,成了管吃管住的“公家人”,二傻离奇冻死山里……
大官场里,闲话中心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
大伙儿一起谝的津津乐道,仿佛这些事儿与他们无关。
是啊,确实与他们无关,可就是无关的人,事情成了他们过嘴瘾的信息。可,没曾想,若干年后,他们同样成为被议论的焦点信息。
任天行伸着懒腰,吼一声,精神精神。
院内,他抬头望去,露出来的杏树枝头上,挂满了粉色杏花……
走出院子,高墙四周围的杏树花慢慢绽放,柳树枝头嫩芽依稀可见,园子里,路边草胡子破土而出的嫩芽,离温暖的春天不远了,春寒料峭终将会随风而去。
阳面山上,闲不住的庄稼汉,已经用现代化的工具,拖拉机往地里拉粪土了。尽可能的不买化肥,不是他买不起,而是近年来,各种化肥农药残留,使得黄土地变得僵硬,就像抽大烟上瘾一样,每年不上肥料,庄稼收成低……
山里人思想守旧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逐渐的变成无公害,绿色无污染农产品。什么米国二铵,尿素之类的统统闪开。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啊,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四季风从坡上刮过……还有我的牛跟着我……哦,哦,哦……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远处山坡上上传来一声声信天游,放羊老汉随心所欲,尽情的唱,唱给大山里的黄土听,一草一木听。
还有那,那静静的躺在黄土地里的一堆堆孤坟,孤坟相伴黄土。
一堆孤坟一个故事,虽然活着的人们若干年以后,不记得他们。但是至少他们曾经的岁月,在人生长河里,呼吸人世间的空气,一年四季沐浴着阳光,吮吸着万物之灵魂,充足的水分。
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也是庄稼把式们开始播种希望的日子。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庄里的年轻一代,男男女女差不多早已经离开山沟沟,他们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在外漂泊的日子。
大包小包的拎着,有独来独往的,也有幸福时光,处在恋爱中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起成双成对的,也有夫妻双双把家还,夫妻双双成对漂泊,相互依偎……
离别场面总是伤感的,伤感的主要是站在门口,久久不肯回家的娃娃妈妈,望着儿女们离去,千叮咛万嘱咐,总觉得哪儿不对,他们永远是她心中长不大的孩子。
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每每这个时间里,他们的妈妈总是忙碌的,尽可能的把家里边最好的吃的,喝的,做好全部带去,她心里才舒服,踏实。
可怜天下父母心!儿女们总觉得自己的妈妈啰哩啰嗦的,有时候甚至言语中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语,惹得她伤心难过!可妈妈的心容纳天地万物,宽容心,只有儿女们成家。才能懂得父母恩泽!
初为人母,人夫,他们才能深深理解当初妈妈总是站在大门口,望着自己的儿女迟迟不肯回家的孤独伤感。
任天行是没有这个福分了,往年的时候,他也是幸福的,老妈总是把家里仅有的最好的留给他,临走前不忘做一顿韭菜炒鸡蛋,妈妈的味道,那才叫个香,不知是口水,还是……
每年离家出走的前一晚上,老妈总是在厨房里忙到半夜,一会儿烙油饼,一会儿煮瘦肉……
家门口的老榆树下,老妈总是盘腿而坐,眼睛紧盯着任天行远去的背影,然而任天行时不时也回头瞅着远处大榆树下,老妈模糊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如今,阴阳两隔,还有两天时间就是七七纸。人们常说,七七纸是亡人走上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前世今生,转世轮回的开始,从此不再有挂念前世今生。
只有经历过生死离别的痛苦,才能深深理解亲人的含义,活着的时候,尽孝心,赡养老人,才是真真切切的。
什么坟头堆满纸人纸马,童男童女,什么房子,车子……应有尽有的,看起来挺阔气的,那只是给活人看的,不如床前一杯凉开水的实惠。
不是大官场里闲言碎语说谁家的后人就是阔气,请吹鼓手几天几夜,纸火成堆成山,排场相当的醒目耀眼,十里八村再也没有比这场面大的……
其实,活着的人利用亡人做做样子罢了,不要以为你真是大孝子,别人是用脚后跟讽刺,那屁股蛋子嘲笑呢。
生前床前不见你的面,去世坟墓前全是你忙乎。
任天行想起来就觉得搞笑。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儿。
大大(大爸)去世后,堂大哥坟前哭的死去活来,或许是自己良心受到谴责,或许假慈悲,做样子。
大官场里闲言碎语的笑料。
生前,大哥天生就是和他亲大死对头,为着鸡毛蒜皮的事儿,打的头破血流,大哥却装疯卖傻的,寻死觅活的,深更半夜去跳崖,折腾全庄的人不得安稳。
记得有一年八月十五早晨,大大路过大儿子庄,刚从黄土地里忙完回来的他,手里拿着镰刀,顺手在自己家地耕边割青草喂牲口。
不知道什么原因,地耕边的土壤松软,结果塌陷一处,黄土堵住了大儿子家门口小路,大儿子立马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跑到额庄前祸害人呢,你老孙不害怕累死的……”
出言不逊,简直像极了看门狗的狂叫。
就这样,你推我搡的,直接把他大锤倒在地上,自那以后,大大身子骨日渐消瘦,直到卧床不起……
大大脾气大,庄里出了名的倔脾气,这次让大儿子打的不轻,内脏某个器官受损,躺了三年半载,硬是没让叫先生瞧病,硬骨头。
直到咽气,也没有去医院看病,实在疼得受不住,喝两片万能药,止疼片。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儿子打老子,天理难容?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必有一报。
任天行痛苦的笑了,笑得那么难堪,那么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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