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回去的时候,沈止安开车,安瑶坐在副驾驶,沈锦鸿坐在后面。
不知怎么,沈止安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沈锦鸿好几次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安瑶好奇看他一眼,就见他面无表情,眉头轻轻蹙起,思索着什么一样。
“哥?”安瑶试探着。
沈止安倏然回头,盯着她。
眼里不同于往时强势的侵略感让安瑶吓懵住,红唇微张。
沈止安见状立马收回视线,金丝镜框压着鼻梁勾出惯常妥帖柔和的斯文,“怎么?”
安瑶还没缓过神,呐呐:“沈爷爷叫你。”
“恩。”沈止安从车内后视镜看沈锦鸿,“您说什么?”
沈锦鸿面色不悦,“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沈止安一手转动方向盘,一手勾下眼镜。
“去公司的事,我听您安排。”
沈锦鸿面色和缓了一些,“就这两天吧,越早越好。”
“这两天你在家熟悉熟悉公司情况,让张顺送小丫头去医院。”
“好。”沈止安答应。
见沈止安这么听话,沈锦鸿也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别墅,沈锦鸿被管家扶了进去。
安瑶和沈止安落在后面。
安瑶还在想着那个让她胆战心惊的眼神。
像隐忍了许久,终于等到时机克制不住的野兽。
狂放,野蛮。
“想什么呢?”沈止安像平时一样问她。
“没什么。”安瑶摇头。
“今天在宴会上听到什么不好的话了么?”
“没有。”
“撒谎?”沈止安轻佻眉尖。
“本来就没有。”
安瑶盯着脚尖。
她一心虚,就爱低头。
“没有为什么去楼顶?”
“不是说了,闷。”
“没有为什么闷?”
“……”
被他这么胡搅蛮缠一打岔,刚刚什么眼神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安瑶气愤,“你怎么什么都管?”
沈止安哼哼两声,觑眼看她。
“不管听到什么,当做耳旁风就行了。”
“知道了,啰嗦鬼。”小姑娘噔噔噔几步跑上楼。
啰嗦鬼?
沈止安愣了一瞬,站在楼梯口望着的身影完全消失,还一无所觉地伫立在那里。
过了许久,才回到房间。
他一直在等小姑娘长大,她也终于,长大了。
像周怀之说的,他等了很久了。
他记忆里的浓墨重彩,都是她,也只有她。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高三的傍晚,太阳还没落山,夕阳的余韵把山顶的云彩渲染的五光十色。
空气燥热闷滞,窗外的吵闹声,蝉鸣声,和电风扇吱吱呀呀的转动声伴随着他笔下的沙沙声。
像一卷矛盾,又和谐的乐章。
安父躺在摇椅上假憩,收音机里播放着已经过时的新闻联播。
突然,“嘭”的一声,一盆什么东西被小姑娘放在桌子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凉丝丝的冷气扑在脸上。
抬眼,原来是盆里放着满满的冒着凉气的冰块。
视线上移,小姑娘坐在他对面,娇软可爱的小脸上笑盈盈瞅着他,手里一下一下地扇着扇子。
见他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邀功似的问:“怎么样?凉快嘛?”
他怔住,依稀记得自己前两天好像随口说了句,南城的夏天,风扇里滚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
所以,她记住了是么?
冰块上冒出的凉气氤氲了小姑娘的眉眼,夕阳光辉的余韵照得小姑娘身上金灿灿的。
窗外绮丽而绚烂的晚霞好像斗转星移,全装进了小姑娘清澈灵动的眸子里。
他的心跳突然剧烈,疯狂,像是要撞出胸腔一样。
那一刻,有些模糊的东西也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
小姑娘颤抖却坚定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小姑娘举着牛奶期待雀跃的眼睛。
小姑娘忙活在厨房里翩然快活的身形。
他一直知道,安父接他来安家是为了保护这个娇软柔弱的小姑娘,可是原来——
他才是被她保护的那个。
他随意的一句抱怨,她却像听到圣旨一样。
特意冻上冰块,再把冰块上的凉气都送到他跟前。
简单的在意,简单的关心。
他以为自己从没得到过,却原来一直都在被他忽略。
心跳失控地撞击着胸腔,从没那么强烈的想要得到什么,这种感觉陌生又突然。
眼神逐渐炽热难耐,无波无澜了十八年的心,好像找到了疯狂跳动的理由。
他也好像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傍晚提前收到了十八岁的成人礼。
沈止安猛地冲向卫生间。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男人心底的侵占的声音,也唤回了男人短暂失去的理智。
再见呀,安瑶。
你好呀,安瑶。
从此,他克制,隐忍。
在她面前依然是那个宠着她的哥哥,却在她转过身后露出藏在心里阴暗处近乎偏执的占有。
他从不是好人。
他不在乎手段。
这是某一方面,他和周怀之是一类人。
他说的对。
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一直。
沈止安随意擦了擦头发,穿上浴袍从浴室出来。
长腿窄腰。
浴袍带子松松散散系着,紧实有力的腹肌暴露在空气中,让这片空间都充满了性感的张力。
他没戴眼镜,碎发一缕缕垂在额前,俊美精致的脸上慵懒闲适。
有了些他身上少见的少年气。
他随意靠在门框上,拿起手机发消息。
d:【想要什么礼物?】
安瑶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刚从浴室出来。
身上套了件宽大舒适的睡衣。
边擦头发边往床边走,另一手给沈止安回消息。
安安:【不知道。】
那边很快回过来——
d:【有想要的么?】
安瑶想了想。
安安:【没有。】
d:【书怎么样?】
安安:【什么书?】
d:【练习册?】
安瑶:“……”
手下飞快打字——
安安:【谢谢,不过生日了。】
这条发过去,那边半天没动静,紧接着三条几乎一起发过来。
d:【逗你的。】
d:【再想想。】
d:【没有我就自由发挥了。】
自由发挥?
安瑶把手巾搭在衣架上。
以前的生日好像都是她提前想好生日礼物让沈止安送给她。
也没什么新意。
小学是安父给他们安排,往往买个小小的蛋糕就行了。
初中他们会攒下一些零花钱。
沈止安就送她一些小头饰。
等到高中,除了她提前想好的生日礼物,年年必送练习册。
安安:【那你自由发挥吧。】
安瑶坐在床上,晃荡着一双细腻莹白的小腿,补充一句。
安安:【好好发挥。】
发了消息把手机放到一边,倒头躺倒床上。
半干头发黑黝黝的散开,映衬得小脸白皙细腻,脖颈莹润修长。
眼尾泪痣生动撩人。
她翻了个身,想起沈止安十八岁的生日。
是他高三的那年夏天。
也是南城最热的一个夏天。
太阳炙烤着整座城市,像巨大的蒸笼一样。
往年在小区门口卖沙冰的小商贩直到夏末了才出摊。
因中暑进医院的人比平时多了几倍。
他生日就是这个时候。
她提前几个月问了他想要什么礼物,平时总是敷衍没什么喜欢的东西的他,突然很正经地告诉她,他想要一副眼镜。
于是她攒了几个月零花钱,想在他十八岁这年,给他买一副最好的眼镜。
为了躲避毒辣的太阳,他们早早出发,逛了好几个眼镜店。
事实证明,她兜里的五百块根本买不来最好的眼镜。
于是两个人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眼镜店,买了那里最便宜的一款。
她当时有点沮丧。
可当她走出眼镜店,沈止安打开带在身上的遮阳伞,阳光下她们的影子像情侣一样躲在一个伞下面的时候。
又感到,隐晦的欣喜开心。
他们一路走回了筒子楼。
都没怎么说话。
她一路看着那对影子,想,这可能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了吧。
他从小就优秀,耀眼。
她一直仰望着,像望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
不知不觉的,就生出了想独占那颗星星的想法。
是初中的时候?
反正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高中就像拼了命一样。
她记性好,却偏偏和他一样选择了理科。
生物和化学还好,物理和数学的各种公式应用变换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以至于上了高二,她经常在语文和英语课上做数学物理的习题。
屡教不改,被老师叫了家长。
她第一次被叫家长,这种丢人的事情自然不想让他知道,谁知道安父当天晚上就把她给卖了。
第二天,她放了学在家里刷题,他的电话就来了。
他应该是在宿舍,身后还有舍友啃书的背影。
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没戴眼镜,在屏幕那边笑得轻松肆意,又让她心跳加速的好看。
“听说某个小孩儿被请家长了?”
安瑶撇他一眼,没说话。
如果不是这张脸笑起来太惹眼,又许久没回家,她简直想直接挂电话。
偏偏不会说话的人没有觉悟。
“语文课刷数学题,英语课刷物理题,你安排的还挺明白。”
安瑶埋头,继续无视。
他继续:“是语文老师找家长,还是英语老师找家长?”
“或者是两个老师一起找家长?”
安瑶:“……”
安瑶终于抬头,黑黝黝的眸子有盯着他莫名的认真。
沈止安收敛笑意摸了摸鼻子。
“你明天回来么?”安瑶问他。
沈止安愣了一瞬,“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瑶低头,状似无意地写卷子。
“没什么,明天周日。”
她说完,坐在他身后眉清目秀的小哥哥转过身来,“他回不去的小妹妹。”
“明天我们几个老师一起实操考核,得忙活一天。”
“哦。”安瑶又看了眼沈止安,低头做作业。
“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练习题,安瑶突然烦躁。
扔下笔去厨房倒了杯凉水,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好了一点,回到书桌上强迫自己继续。
晚上也破天荒地没让安父催,自己早早洗漱上床。
第二天一早,情绪都散的差不多了,走出房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本不属于她的本子。
她拿起来一起看——
熟悉的笔迹。
安瑶浑身一震,忙跑到厨房:“爸,席止回来了?”
“什么席止席止,那是你哥。”
安父训她,“回来了,十点多才到家,你睡了,我就没喊你。”
“你怎么不喊我!”安瑶激动。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喊你干什么?”安父手里拿着铲子直直盯着她。
安瑶抿唇,不说话了。
安父回身在灶台边转悠,“你哥昨天为了给你弄那什么学习笔记,熬了一个通宵。”
“今天一早坐公交走了。”
安瑶垂眸:“……”
她知道。
大敞四开的房门里,已经没了那个人的影子。
“赶紧洗脸刷牙去,别在这碍手碍脚。”
安父一看她那个傻样就眼烦。
心思都写脸上了——
偏偏,家里还有俩傻子。
安瑶乖乖去洗漱,饭桌上,忍不住道:“爸,我下周去看席止吧?”
安父想也不想拒绝,“不行,你哥让你好好学习。”
安瑶扒了一口饭,嘟囔,“那你昨天不喊我……”
安父:“你要是天天这么早睡,下次你哥回来我就喊你。”
安瑶扭头,“才不。”
睡觉多浪费时间。
她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学习桌上的笔记本。
阳光正好,微风正好。
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好。
她也刚刚好,找到了拼命努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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