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无力
最近每天都过得累的很，基本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所以凌初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不过她今天倒是做了个梦。
她梦到了她在现实世界里的家人，收入不高但是对她很好的父母，还在上初中正处于叛逆期的弟弟，还有年近八十但身体健康的奶奶，其实是一个非常和谐的家庭。
她还梦到了她在大学里朋友，她三个室友都很有趣，整天在寝室里说骚话，包括她来的那天晚上。
“前期挨打后期逆袭，最后抱得美人归，这样的剧情也太老套了一点。“
她们在聊《成仙路漫漫》，说话的是大嗓门室友。
“只是苦了男主身边那些配角，努力了半天也只是男主装逼路上的垫脚石。”
“毕竟人家是男主，没有光环的普通人就算是个考个野外求生还得熬夜复习。”另一个室友开口了，说完还笑着点了点附在桌案前看书的凌初。
“哈哈哈哈你别笑阿初了，等会儿她跳起来咬你！”
笑声渐渐地飘远了，随之而来的是穆显儿那天在衣庄里，略带羞涩地和她说，希望言璟桓能懂她的心意。然后是季鹤轩带着讥笑而又认真地和她说，他想当个厨子，所以背井离乡。最后，是言璟桓，在那道银河前说，他要保护全天下的人。
那她想要做什么呢？
一直以来，她都更像是被接踵而至的事情推着向前走，而她也只能这样随波逐流，因为她太弱小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至于她真正的价值
梦里的她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原本嫩白的手现在布满了老茧，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这么努力。原来她一直都如此迷茫。
突然，一丝钝痛感从右手的手指尖上生了出来，接着，钝痛感像一股电流，慢慢地爬上了她的整条右臂，最终盘踞在她的关节处，发酸发胀。
这痛觉好像有点真实？
等等等等等！
这！这也太！
“啊！”凌初惨叫着，从梦中醒了过来，而钝痛感也在她醒来的瞬间变得更加的清晰。
一睁眼，她竟看到了红木做成的床顶，四周挂着红色的床帐，她此刻竟是躺在了一间屋子里。
身边围着她的人也很是熟悉，正前方第一个入眼的是楚未央的贴身丫鬟檀月，美人正坐在她的大腿上，另一只手还压着她的左臂；檀月旁边是楚未央，此时正按着她的另一条腿；而弄得她感到剧痛的罪魁祸首，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白胡子老爷爷，此刻就坐在她的右臂旁边，一手按着她的肩，一手抓着她的右臂。
三个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但是那眼神怎么也不像是看到昏睡的同伴醒了之后那欣喜的样子，相反，他们似乎不希望她醒。
这排场，着实把凌初吓了一大跳，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吐槽。
“王大夫，她醒了我们怎么办？”楚未央有些不知所措，无助地看向了一旁被称作是王大夫的男人。
王大夫自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还是抿了抿嘴，咽了口口水，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一不做，二不休。”
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似乎越按越紧了
“姑娘，对不住了。”
what？对不住what？
然而，凌初没有多想的机会，因为王大夫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啊！！！！”
钝痛感如潮水般喷涌而来，疼得她嗷嗷直叫，身上两个少女立马按住了凌初四处乱动的双手双腿。
“凌姑娘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这是说忍忍就能忍的事吗！！！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终于，在“咔嗒”一声之后，王大夫终于松开了按着少女的双手，钝痛感这才有所缓解。
凌初眼角还挂着泪，勉勉强强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丧心病狂的三人，声音颤颤巍巍：“你们这是在干嘛？”
三个人都有些做贼心虚，迟疑着都不敢看她愤怒的双眼，最后还是年纪最小的楚未央最先招供了：“凌姑娘对不住，方才见你睡得很沉，便趁你没有知觉将你这手给接上，没想到你竟中途醒了”
少女越说越心虚，头也就低越低，脸也就越红。
这下凌初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埋怨了一句：“这下还是提前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一醒来就这样也太吓人了。”
凌初没有发火，三人倒是欣喜地松了口气，王大夫见人已无恙，提起药箱便走了。
楚未央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关切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手倒不算很疼了”凌初实话实说，“就是腿有点麻。”
三人这才发现，檀月还坐在凌初的腿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姑娘红着脸连忙从她的腿上爬了下来，完事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便自己提议去给凌初煮东西吃了。
右臂的疼痛渐渐消失，凌初这才在楚未央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现在好像已经是白天了，外头亮堂堂的，她现在似乎是在楚府。
“楚姑娘，我怎么在这里？”
楚未央平静地回复道：“昨夜我也跟避难的人一同逃出来了，回府的路上就遇到了言公子还有已经昏迷了的你。”
“那言道友呢？”
“言道友他\"但楚未央的表情却有一些难堪，欲言又止，急得凌初一直催她，这才开口答道，“言道友就在隔壁房里，但他伤得很重”
她没等到凌初的回复，少女飞快地爬下了床，跑了出去。
“言道友！”
打开房间的瞬间，床上的人被惊得抬起头来。少年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他脸上看上去没什么血色，乌黑的青丝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他的背上。单薄的白衣之下，凌初看到了一层一层白色的纱布。昨日的冲击波确实很厉害，她冥冥之中看到了振波激起许许多多的土石和宫殿的残骸，但她身上除了右臂脱臼了以外就没有别的皮外伤了，一直以来都是言璟桓在护着她。
感动，愧疚，心疼揉和在一起，凌初立刻扑到了他的床前，真诚地看着他：“言道友，你没事吧？”
言璟桓只是平和地莞尔一笑：“无事，伤已经全好了，凌姑娘呢，看你这么生龙活虎的，手可还疼？”
不说还不觉得，刚复位的手，被她这么一折腾，又酸胀了起来。
“凌姑娘，”楚未央捧着药罐，急忙跟着凌初也走了进来，“你看你急的，手都肿了。”说着，便抓住凌初的手往上抹起药来。
凌初尴尬地笑了笑，但视线依旧在言璟桓身上：“谢谢你救了我。”无论是对于他御剑赶来接住她，还是说一路护着她。这是她最真诚的谢意。
言璟桓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没什么，本来就是我把你牵扯进来的，护着你是应该的。”
剑修的体贴让她彻底放下心来，忽地又想起了昨夜言璟桓御剑而来时玉树临风的样子。
“话说你原来还会御剑飞行？”这之前倒从没见他使过。
“也不算会，其实是昨晚才刚会的”言璟桓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那时看到你被那魔修带到石像上去了，一时心急，一踩上剑就飞起来了。”
这凡尔赛发言，这就是龙傲天男主吗？
虽然心里吐着槽，但凌初何尝又不是高兴的，这么惊人的学习天赋，不就代表着他的逆袭之路就要到了吗？苦日子总算是熬出头了。
“不过那魔修又让我们十日之内去打败她，”提到宇文缪漪的战书，言璟桓又有些头疼，“怕是有点难对付”
“这怎么说？”昨夜看他和宇文缪漪对打时还是占上风了的，凌初有些疑惑。
“其实我昨天也趁机砍了那石像一剑，只是完全没造成效果，”少年皱了皱眉，“那石像身上被附了魔，有一层屏障在护着它，我的羲和伤不了它。”
原本以为只是一堆由石块堆成的巨人而已，没想到竟然还带了一层保护罩，凌初有些诧异，道：“既然不好对付，那要么我们先回仙界去？”
“公主大人已经封城了，你们一时半会出不去的。”楚未央插上话来。
“这样啊，”想到那边率性的红衣少女，凌初也有些头大，“看来缪漪她是一定要和我们一较高下了。”
抹好了药膏，楚未央不紧不慢地盖上药罐的盖子，见两人都闷闷不乐，便开口安慰：“凌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我也多少听过一些公主的事，她不是秦超那一类人。”
“我知道的。”昨夜和宇文缪漪相遇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凌初自然也明白她只是任性了一些，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如今这对立的立场，她和言璟桓必然得打一架了。
唉，要是昨天能让两人好好沟通一下的话，说不定就不用打了
“我先去找檀月了，二位自便。”撂下这句话，楚未央就又捧着药罐，起身离开了。
偌大的房间，一下只剩下了言璟桓和凌初两人。
“缪漪是指昨夜那女魔修？”
凌初正斟酌着如何应付宇文缪漪的战书，言璟桓却先开了口。
心里正想着事，凌初也没多想，直接回复道：“嗯，她全名叫做宇文缪漪。”
少年顿了一会儿，垂眸看着身前白花花的床单，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缓缓问道：“你和她很熟？”
“也说不上熟，昨夜才刚认识，只是聊得来了些。”
他昨日在秦超那儿受羞辱时，她却在和魔修开心地交朋友？
他火急火燎地四处寻她时她却毫无防备地跟着一个魔修四处溜达？
言璟桓有些不爽。
“凌姑娘，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魔修都不是什么好人，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些，”少年抬起头，一脸凝重地盯着她，明亮的眼中却带着怒火，“但你非但不听，还跟着那不知底细的魔修走了一整夜”
他突然一脸严肃地对他说教，弄得凌初也有些措手不及，她愣愣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言璟桓，解释道：“我当时迷路了而且缪漪也不是坏人”
“魔修伪装友善骗人深入虎穴的事件太多了，万一那魔修是装成好人想要套你情报、害你了该怎么办？你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这些？”
“凌姑娘就是太容易相信魔修了，明明我已经跟你反复嘱咐魔修都不是什么好人。”
又是这套似曾相识的说辞宇文缪漪昨天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我该说你什么好”
不知为何，听着少年对魔修非黑即白的评价，凌初有些烦躁。
少年现在的样子像极了半年前的那一天，当时他也是因为琨羽是魔修便听都不听琨羽的话就直接将人砍死了，而昨天他也是一样问都不问清楚宇文缪漪究竟有无恶意，便直接和她打作一团。
他明明什么事都处理得很谨慎，可偏偏只要遇上魔修，他就总是失去理智，冲动行事，那天是，昨日也是，今日也是。
看着少年不知悔改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个石头上摔倒，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身世、经历的确束缚了他，但更多的还是他自己在束缚他自己，因为自己的偏见而束缚自己的视野、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言道友。”
她猛地抬起头，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大腿上。
“你明明就知道，并不是所有魔修都是罪不可赦的，言道友明明是那样谨慎沉稳的人，为何遇上魔修就会如此冲动？”
少女难得认真地看着少年，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厉声道：“昨夜言道友若是能沉住气不和缪漪打起来，我们此刻恐怕早已圆满完成任务回仙界去了，根本不需要在这里想什么作战对策！”
方才还生着气的言璟桓一下子被她弄懵了，眨着眼呆了一会儿，又不服气地顶嘴：“是那魔修自己讨打，况且我肯定也是以先保护你为主的，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害你。”
“可言道友也并没问清她的意图，而是一上来就将人家直接看作敌人处置了。后来了明明我和你解释了，但言道友也没有听，你们真打起来时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想到昨天她一边劝架一边还被两个神仙不停波及，凌初就越想越气，语气越发激动。
“我也不想你俩打架的，可你们根本不听我说，我怎么劝都没用”
说着说着，昨天的那股无力感突然重新浮了上来，让女孩一下泄了气。
“包括你掉下去的那个时候，我想要拉住你，但我根本够不到你”
一想到当时少年从自己面前坠下的情景，那股无力感就越发浓重。虽然她明白言璟桓有主角光环庇护多半还不至于丧命，但若是真的发生意外的话，若是言璟桓真的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她能做到的事很少，阻止两人的冲突或许是她唯一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她却连这都没能阻止。
想到这里，她才发现，原来她恨得不是言璟桓的冲动，而是自己的无能。
“我知道我很废物，一路都是言道友保护着我我才能走到这里，我也讨厌我自己，明明知道缪漪不是坏人，明明你们本不用发生冲突，明明事情不会到如今的地步，可我却一点也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最关键的是，我明知道那么做你可能会死，可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她最初潜入的时候还是有些踌躇满志的，期待着自己能够做成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在强势的宇文缪漪面前被她一味牵着鼻子走，在陷入危险中的言璟桓面前无能为力。原来她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剑修诧异地看着方才还发着火的少女却突然失落地垂下了头，涨红着脸，眼里水汪汪地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愧疚之情这时才漫了上来，虽然他不满凌初对魔修毫无戒备心，但从结果而言，是他的冲动才造成了两人如今被困在城中的局面，是他对魔修的厌恶让他下意识地便觉得宇文缪漪不是好人。本该道歉的人是他，但自责的却是凌初
“对不起，这根本不关凌姑娘的事，是我太冲动了。”他伸出左手，轻轻地拭去了少女眼角的泪，然后顺着她的脸颊而上，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凌姑娘别自责了，这件事是我不好。”
他一边宽慰着，一边想着自己昨天的遭遇，还是补充道：“不过魔修的确还是该提防着些比较好，也有很多像秦超那样无恶不作的魔修存在，指不定他们背后如何算计你。”
总觉得这样被他一味地哄着有些丢人，难过的情绪下去后，凌初将头撇向一边，避开了他的手，又故作镇定得揉了揉眼睛。
“我知道言道友的意思是魔修大部分都不是好人，所以我需要对他们保持警惕，但保持警惕不代表着就一定要对他们怀有敌意，”她自然明白言璟桓的良苦用心，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再理智一些，“我以后会注意这点的，言道友也得答应我，下次遇到魔修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少年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言璟桓的顺从也让凌初的气消了大半，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做了很了不得的事。她竟然对言璟桓发脾气了，虽然是言璟桓先凶得她，但她也的确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发火了。
尴尬和愧疚慢慢地爬了上来，她连忙转移了话题：“言道友，你目前对那个石像有什么对策吗？”
言璟桓摇了摇头：“暂且还没有，我对它也是知之甚少。”
一无所知就无法对症下药了，这让凌初犯了愁。
“没事的，和她打就是了，总归会有办法的。”
少年自信的样子把凌初也逗笑了：“言道友刚还说不要冲动的，这会儿怎么又鲁莽起来了？”
“我的意思是，让凌姑娘不要担心，我们会赢的，”被她整得完全没了脾气的言璟桓无奈地笑了笑，“反正宇文缪漪给的期限是十日，那我们就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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