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池城
凌初落地的地方离池城其实还挺近的，加上言璟桓一路上带着她飞天遁地，两人竟然在日落前就到了池城。
池城并不算个大城，和凌初从商路上遇到的榕城肯定没的比，但也比青玉镇要大一些。
从城外远远地看去，从显著的还是位于池城中央的宫殿——秦广宫。圆顶尖塔的巨大建筑物倒让凌初想到了她世界里的泰姬陵，巨大的宫殿在周围一众平房前有些鹤立鸡群的意味在。
魔修的城镇其实和凡人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繁华的大街，五花八门的店铺，熙熙攘攘的人群。
“言道友，这城外面怎么都没人把守的？”
凌初原以为要过关口还得准备假身份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城门外根本没有人把守。
“魔修都很自大，恐怕是觉得我们正道修士根本没本事来魔域吧。”
进了池城之后，厌恶魔修的言璟桓脸上就没什么好脸色，紧皱着眉头、抿着嘴，眼里满是不屑与轻蔑。联想到他之前对待琨羽的态度，凌初也不难理解他现在的这副样子。
只不过，她还是希望他能稍微放下他对魔修的憎恨。城里的这些居民虽然都是魔修，但其实他们和在青玉镇上生活的人们也没什么两样。沿街叫卖的店家，背着箩筐上街买东西的平民，还有牵着手带着孩子上街的妇女
“这些人同我在青玉镇上见到的普通人似乎都一样，他们也是魔修么？”
“体内有魔修之血就多多少少会受魔气的影响，就算修为再低，也算是魔修。”
虽然很想再了解一些，不过剑修的心情并不好，她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提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言道友这次的任务就是来这池城逛逛吗？”
“不止，”言璟桓一边在街上行走，一边留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门派里的长老们得到消息说这池城的城主秦超手上貌似有魔域这回新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我的任务便是去找这秘密武器的消息。“
凌初自然也听不大懂什么秘密武器之类的事，但她倒是知道一点。
“那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想办法溜进秦广宫里去找线索吗？”
言璟桓点了点头：”只是“
他抬眼向前看去，硕大的宫殿就在不远处，从他们的位置可以看到宫殿外的城门，大门两旁浩荡荡站了两列守卫。此时一辆马车正准备进去，守卫立刻便将车拦了下来，隐隐约约看到车夫拿出一张纸，应该是出入证明，其中的一个守卫头领查耐心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其他人则去马车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在这一系列流程过后，才放马车开了进去。
“只是这宫殿外头倒是有守卫看守了。”言璟桓挑了挑眉，冷冷地“啧”了一声。
凌初跟着一起打量着城门，喃喃道：“这墙看起来不高，或许可以晚上借着夜色翻进去。”
虽然对这方案有些犹豫，但少年还是沉思着点了点头，毕竟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
夕阳渐渐落下，现在已是黄昏。
两人还没决定好到底如何行动，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打闹声。
回头看去，身后的街道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瘫倒在地上，身旁一个穿着更为华丽的高大男人手持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已经皮开肉绽、不断求饶的乞丐，男人身后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
这可怜人怕是撞上了有钱人家的车了
虽然已经在残酷的修仙界磨炼了半年了，但亲眼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她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地躲到了言璟桓身后。
“他妈的，臭叫花子不长眼睛撞老子的车！”心狠手辣男人咧着嘴，使劲地抽打着身下的乞丐，没有一点的怜悯之心，“你要是害老子误了城主大人的选妃宴，老子打不死你！”
一旁的一位小摊贩实在看不下去，哆哆嗦嗦地跪在男人身旁，害怕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大大人，您就饶他一命吧，再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去去去，怎么你也想死！？”男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威胁地扬起手中的鞭子，吓得小摊贩只能哆哆嗦嗦地又退了回去。
男人不断地抽打着，乞丐不断地哀嚎着，两人身旁围满了观众，却再没有人敢上去劝阻。
“可恨的魔修，对自己人都如此凶残！”言璟桓气得咬牙启齿，恨恨地低语着，紧握的拳头都在忍不住地颤抖，说着就要走上前去。
凌初连忙抓住了言璟桓的手，对上了他怒意未消的眼，语气相当冷静：“这里是魔域，我们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得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
少年不甘心地眯起了桃花眼，拳头也捏的“咔咔”作响，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强忍着怒火退到了凌初的身旁。
凌初环顾着四周，忽地又看到了身后宫殿前的大城门，又有几辆马车在排队等着进去，计从心生。
刻意退到言璟桓身后，借着少年的身体做掩护，她双手做喇叭状放在面前，仰头大声呼喊道：“小姐！城主大人的选妃宴快开始啦！那边都排长队来了，咱们也赶紧过去吧！“
喊完这一嗓子，她便故技重施，立刻躲进了乌泱泱的人群之中。
少女的声音并不大，但胜在尖，一下倒也让那边的高大男人也听见了。他停下了动作，跟着声音看向了城门口排起的长队。
虽然还没打痛快，但时间确实不早了，他只能悻悻地收起鞭子，又在乞丐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今天算你走运，下次别让老子看见！”
说完，男人翻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人群渐渐散去，空地上只留下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老人。
圆满完成任务的凌初这才屁颠屁颠地回到了言璟桓的身边。望着少年有些震惊的神情，她略显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方才看到他们都在门外排队，临时想到的，让言道友见笑了。”
在外头跟着商队历练了两个月，凌初所见到人情世故并不比言璟桓少，只不过凡人的世界不是挥挥拳头就能解决问题的世界，相比从前，她确实变得圆滑机敏了许多。
言璟桓却摇了摇头，露出了他来池城以后的一个笑容：“没什么见笑不见笑的，凌姑娘，做得好。”
得到老师如此坦诚的夸赞，凌初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半天不知道如何回应，转而又看到了那边奄奄一息的老人，脸上又浮起了愁容，“不过他们真可怜啊”
虽然也了解过历史，不过这也她第一次见到单方面被压迫的惨状，面对有权有势的贵族，底层人民完全反抗的能力。
“再可怜也是魔修。”看不清出情绪，言璟桓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少年偏激的反应并不让凌初意外，只是她还是担心言璟桓对魔修的偏见会影响他们后续的行动，若是他再像琨羽那次一样冲动，那可就糟糕了。
“不过眼下还是想办法混入秦广宫比较重要”最后一次怜惜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逐渐被其他穷人围住的老人，凌初狠下心来，跟上了言璟桓的步伐。
谁让眼下即使她有心，她也没有办法帮助他们，只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叫人讨厌极了。
“冒昧问一句，两位道友是想去秦广宫？”
刚抬脚走了没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回头一看，一位长相甜美的少女正站在两人身后，少女看起来家境殷实，身着精致华丽的襦裙，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教养，正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端正地站立着。而那位被打的昏迷不醒的乞丐，被一帮家仆抬了起来，送上了马车。
少女不像有恶意，但是言璟桓还是谨慎地迅速回身挡在了凌初面前，好不客气地答道：“此事与你何干？”
“方才我在后面都看到了，是这位姑娘出声救了冯伯一命，真的非常感谢。”冯伯应该就是那乞丐了，少女对着言璟桓身后的凌初，甜甜一笑，“所以如果二位要去秦广宫，我想小女应该可以帮上二位。”
“你又是何人，我们为何要信你？”
“是小女唐突了，还没和二位做自我介绍。”少女颔首已示歉意，接着又抬眼直对着言璟桓不算友善的目光，“小女名唤楚未央，因为我在家中排行第六，所以街坊邻居也叫我小六。”
“是池城里那个有名的楚家？”
“正是。”
两人这一番对话让凌初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少年。
言璟桓明白这点，附耳轻声对她解释道：“我来这之前做了些简单的调查，了解了这池城内的几个有权有势大家族，楚家便是其中之一。”
凌初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楚未央是楚家的，怎么会想着他们两个可疑人物？
楚未央自是明白两人的猜忌，便向两人走近了一些，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不瞒二位，两人看上去是从别处而来，可能不知道，这池城里的大家族向来都飞扬跋扈、仗势欺人，方才欺辱冯伯的那位，是池城里另一个大家族李家的家奴。”
一个家奴狗仗人势便能做到差点害人丢了性命，那再上面的那些人得过分到什么地步？
想到方才穷人们担惊受怕的样子，一向好脾气的凌初也有些烦躁。
“这边的人们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城主秦超不仅不作为，甚至助长这种风气，”说着，楚未央担忧地看向了三人身后那富丽堂皇的秦广宫，“今天的选妃宴说是选妃，其实参与其中的大部分女子都是普通人家的民女，是城主的人强行绑过去的，也不知道今后会在那里受到什么非人对待“
“不愧是你们”言璟桓自然也是怒不可遏，“魔修”差点就脱口而出，又硬生生地被他憋了回去，“强抢民女，肆意妄为，魔王大人不管管吗？”
楚未央无奈地叹了口气：“池城处得实在是过于偏远了一些，魔王大人自然是不怎么管这里。”
“所以呢，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帮助我们？”
”小女自己也很看不惯这些欺压百姓的掌权者，家父也是，所以一直有在瞒着城主暗中帮助那些穷苦的人们，可我们势单力薄，这样下去总不是个法子，就像今天，我就没办法当着李家的面出手制止他。“
少女垂下眼睫，若有所思，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道，“若是两位仙人此次前来可以帮池城的百姓赶走这些无法无天的掌权者，我自然愿意倾囊相助。“
”你知道我们是仙界来的？“霎时，言璟桓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蓄势待发，警惕地瞪着楚未央。
可少女并不畏惧，依旧坦然地直视着二人：“说来有些冒犯，小女生来有些对修士体内流动的灵气比较敏感，我看这位男道友身上的灵气充斥着正派之风，才看出来的。“
然而剑修并没有因此就放过她，身份暴露，还是斩草除根为上策。
可剑刚出鞘，拔剑的手就被凌初又按了回去，少女上前，一脸严肃地询问道：“既然如此，楚姑娘可有什么办法送我们进秦广宫？”
“其实我家也被邀请参加这次选妃宴了，但要求每个贵族也得带上一名女子去参与选妃，二位可以扮做被选的女子，随我一同混入宫殿中。”
这倒是个好主意，选妃宴时宫殿中鱼龙混杂，借机在宫中探寻应该不是难事，相比起胜算渺茫的翻墙，这个方法要显然靠谱得多。
见凌初欣然地点了点头，楚未央紧皱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也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多谢姑娘信任小女，我这就带你们回府上去。”
刚要跟上去时，言璟桓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少年难以置信地扬起眉，睁着桃花眼盯着她，问道：“凌姑娘怎么就答应了，不怕她是那秦超的内应吗？”
理由有些傲慢，却也很简单，凌初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点自信的。
眼前的少女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十五十六岁，举止明显受过严格的家教，交流起来虽然稳重但也略带稚气，她作为楚府六小姐的身份应该不用怀疑。况且她的眼神真诚而不加掩饰，提起城主的暴行时她那股隐忍着的怒火，太真实了，凌初是愿意相信她的。
况且言璟桓眼下的目标只有潜入宫中打听消息，他们现在暴露了身份，横竖都有危险，倒还不如姑且相信楚未央。
“再说，要是楚姑娘骗我们，我们就将你家背着城主帮助穷人的事告诉秦超。”凌初最后这句话，是对着楚未央说的，只见她尴尬地抬手掩嘴一笑。
一番说辞下，剑修姑且还是将信将疑地听从了凌初的决定，不过除开怀疑之外，最大的情绪应该还是诧异。
他打量着身前的他熟悉的老朋友。
两个月不见，少女好像又晒黑了一些，但气质上却与过去那个怯生生的少女截然不同，如今的凌初，似乎自信了许多。
虽然之前在古木群山对战琼鸟时他就知道，这个外表上看上去冒冒失失、娇气弱小的少女其实是个冷静勇敢的人，但是如今少女好像变得比之前更果敢了一些，也更可靠了一些。
这个弱小的凡人似乎总是在悄悄地变强大。
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凌初的注意力倒全在思考待会儿该如何浑水摸鱼地溜进城主的房间里上，自然没有察觉到言璟桓心里这些小九九，三个人步行了一会儿便到了楚府上。
一进六小姐的院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便迎了上来。
“六小姐，你回来啦。”
说是丫鬟，但是那女子生得秀外慧中，小家碧玉，许是在大户人家里生活久了，一举一动倒也和楚未央一样充满气质，两人站在一起，反而将楚未央这个小姐给比下去了。
而她本人见了那丫鬟倒是眉开眼笑：“嗯，我回来啦。”
说着，她转身向身后的二人介绍起来：“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檀月，从小伴我长大，我两关系可好了。”
故作深沉的小姑娘这时才有了十五岁少女的样子，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地和他们介绍自己的好朋友。
“说来也惭愧，其实我这次要二位帮我，也有我的一些私心在里面，”楚未央垂下眼睫，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身旁的檀月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
似是被鼓励到了一样，楚未央扯起嘴角，回头对上了檀月的视线，缓缓道：“城主虽然说要求我们也为他送上一位妃子，本来是可以随意挑选个长得还行的姑娘就可以了，但他这次却点名想要檀月”
说到这里，她又重新向二人看来：“我实在舍不得伴我这么多年的檀月被那种人渣折磨，所以才想着找位更漂亮的姑娘做替代，就刚好遇到了两位。”
凌初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代替檀月去送给那个城主？”
“正是。”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但说实话凌初心里还是有一些小开心的，这位檀月姑娘长得如此娇俏，那楚未央的意思不就是她长得比檀月更好看吗？本以为自己在晒黑了以后估计就和美人的称号无缘了，没想到还是有人觉得自己好看的，心情顿时晴朗了起来。
凌初甚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立马答应道：“行，我替檀月姑娘去会会那个城主。”
然而楚未央却摇了摇头：“姑娘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不是让姑娘你代替檀月。”
说着她指向了凌初身后双手环胸明显在走神的黑衣少年。
“我是说，让这位公子女装，去代替檀月。”
凌初默默地回头看了眼此刻同样懵逼的言璟桓。
草泥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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