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楼

　　空气，凝固住了……

　　何小草倒退几步，胸口发热。

　　钱长嬴从褡裢里取出金疮药，给何小草刺破的手指上药。

　　何小草被烫了似的收回手指：“放开！我的血……”

　　“别闹！”钱长嬴一把拽过何小草，把她拽得往前一趔趄，“要死早就死了，不用等今天。”

　　何小草看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她想起常看那本书，痴痴说道：“……红莲，八寒地狱之一，红莲业火所过之处，可以烧尽一切有灵魂事物。危月，究竟是为什么要将红莲刺进我的心口？”

　　“他说的骨血，是什么？”钱长嬴反问。

　　“我不知道。”何小草木然摇摇头，呆滞的眼神，被恐惧填满，“……他把红莲赠我……忘川阁是什么地方！忘川河，黄泉路……地狱？！”

　　“不！”钱长嬴的脸色，堪比死人，“忘川阁是彼岸花盛开的地方，与你这红莲无关。”

　　“那我算什么？”

　　相伴无语。

　　后来的日子，何小草再也不敢跟钱长嬴打听任何有关修行的事情，即便是钱长嬴故意提起，她也会默不作声，就那样默默隐忍着，就像是一只蜗牛，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月亮，越来越圆了。

　　这天，月朗星稀，皓月当空。

　　只有一块四方的天，墨蓝色的天空像是绒布一样干净，遍布着点点繁星，就像是刻意用布一颗一颗擦亮的。

　　“好厉害的障眼法。”钱长嬴望着那一角的天空。

　　何小草只觉得那里漂亮，至于障眼法，一无所知，她想问，却不敢问。

　　“观星象可预测吉凶，这摄星楼主将星象作假，便无人能看透摄星楼一众修士的运数了，真是聪明，也真是……”钱长嬴自顾自地说，突然加重了语气，显得阴森森的，“强大得不像话啊！”

　　何小草不由得也多看了几眼星空，但是怎么都看不出端倪。

　　钱长嬴继续说下去：“磨磨唧唧的性格，最是不讨喜。当初的豪言壮语，果真就是个屁？”

　　何小草被奚落得生了气，紧跟着钱长嬴。

　　眼见绵延的台阶上，远远地一座浩瀚的水晶宫殿，宫顶似乎有什么，却看不清，通体透明，却探不到内里，俨然是用了相当高级的术法。

　　何小草顿住脚步，踌躇不前。

　　“死一只兔子而已，又不是没杀过生！你连人都杀过。”微冷的秋风，吹过钱长嬴烟色的长衫，苍绿色的树木，抖动着诡异的阴影，“那蜈蚣蚯蚓不是你砍死的？赵君不是你亲脚踹进凤沼的？”

　　何小草脑袋“轰”的一声。

　　钱长嬴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跟你说过，上古有人被炼成血鼎，打开无间地狱，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既然生来就是异类，万一他日被歹人利用，也要有点儿自尽的本事才行吧？”

　　这极为刺耳的话，一句一句扎着何小草卑微的心。

　　“看你每次打架打都欢实得像个孩子呢！面对现实吧，要么修行，要么死，再不然……”钱长嬴眯上眼，靠近何小草，他的嘴唇，几乎碰到她的额头，“我的三成灵力，倒也不难助你散尽修为，抹杀洗髓，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小草倒退一步，看着钱长嬴。

　　“就算你回到凡胎，也没地方可以去了。”钱长嬴也看着何小草，“你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何小草心里很乱，她想到了什么，眼里冒出奇妙诡谲的神采，“这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

　　“如今，你有了进入正宗的机会，是走是留，自己决定！我也没有退路了，再这样拖下去，我的修为就都完了，都是托赵君的福。”钱长嬴敲响了摄星楼的山门，“姚纤纤关门弟子钱长嬴，求见摄星楼楼主！”

　　“天下第一药，最强药仙，姚纤纤？！”何小草刚刚红润上来的脸色，登时煞白，踉跄了好几步，差点坐在地上，就像是在看怪兽。

　　钱长嬴被何小草吓一跳，即便师父名震四方，也犯不上反应这么大吧？

　　何小草不知所措，几乎质问：“你修医仙，追随药仙干什么？！”

　　“医药本就同门。我师父比你还胖，没事干，闲得光剩长肉了，就收我做徒弟减减肥。”钱长嬴被何小草弄得糊里糊涂的，“话说，你跟我师父还真挺像。”

　　“不不不，您听我说。”何小草声音颤抖，眼神发飘，“既然先生是堂堂药仙弟子，恕有眼不识泰山！”

　　“吱呀——”门开了，一个穿着白衫玄裤、十来岁的童子，举着装满星辉的灯笼，“贵客随我来。”

　　摄星楼，一共七个通天水晶门，按照北斗七星排列，楼梯依山而构，形成众星拱月之势，外面看来本就宏大，进门再看，更加别有洞天，壮阔不已，淡蓝色琉璃光伴随闪烁星辉随山势而走，流动出来的，便是遍布半个山的透明琼楼玉宇。

　　何小草叹为观止——原来，这才叫门宗。

　　童子引着钱长嬴和何小草，顺着布满星宫图，在流动着的长廊走了一刻钟，如畅游星汉。一精致小殿映入眼帘，门上悬着琉璃匾额：“粲然榭”。

　　“贵客请进。”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传入耳畔，“乔岳，回你师父那里去。”

　　“是。”童子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一贵妇正坐在殿中，通体星光长纱，那碎光，是流动的，长纱纱尾有一弯月型暗花。

　　何小草仰着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贵妇面目，慌了：难道我瞎了？

　　“廖夫人，单名为春，前任楼主的女儿，现任楼主的夫人，金丹五层修为。只有进入开光的人，才能看得见她的容貌。”钱长嬴在何小草耳畔轻语。

　　“你看得见吧？”何小草问道。

　　钱长嬴没回话。

　　寒暄之后，廖春直言问道：“不知昊天为何突然造访？”

　　何小草看向钱长嬴：昊天？——这人有名有字？！那他不仅是药仙弟子，本家身份也该很尊贵的啊！对呀，普通人家怎么能拜入药仙门下！这人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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