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亭台一叙

清风拂过，水波荡漾，阳光灿烂，春色怡人。

        青州城地处大周边境，靠近琅寰山脉，这里的景色自然不像江南那般精致秀丽，却透着一股大气磅礴，别有一番韵味。

        顺着洁白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走来，便见一座砖红色的亭台坐落于假山与一汪池水之间。

        砖红色的八角亭直挺挺地矗立在一块巨大无比的岩石之上，上下都空荡荡的，像是苍鹰展开羽翅滑翔于天际一般。熠熠的阳光撒向亭顶，映衬着黄色的瓦片愈发亮眼。

        一行人就这般坐在石凳之上，享受着日光的照拂。

        沈珏看着海晏肩上仍旧呼呼大睡的阿柳，摸出那张随身携带的阵图，向海晏道，“这兽潮预警和阵图可是恩人所留？”

        阿柳的特征过于明显，海晏并不意外他能猜到这些，只是觉得一口一个恩人太过别扭，便张口道：“我名海晏。”

        沈珏也很是从容，见海晏并未否认，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海姑娘，您对青州城和我沈氏的恩情，我等没齿难忘，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还请直说。”看出这位小修士是个直性子，也并非是那等在意繁文缛节之人，因此沈珏便有话直说，也没有搞什么作揖敬酒那一套，以免海晏不自在。

        谁料海晏听闻此话，竟是摇了摇头，“没有恩情。救青州，是承果；救你，是还恩。”海晏目光清亮，删删减减地将自己与青州城以及沈氏兄妹的因果讲了个一清二楚，听得几人面面相觑。

        “所以，你们会有此劫，与我有些关联，救你们也是应当的。我会继续留在在此处，直至将孙福解决。”而后想了想，又对沈珏补充道，“如若信得过我，在此期间，我会想办法治好你身上的顽疾。”

        说罢，便等着几人的反应。

        倏尔，沈珏噗嗤一声地笑了起来，这笑不似以往那种不达眼底的笑，反而像是从心底泛起的，愉悦的涟漪，一圈一圈地逸散开来。

        海晏不解，若是论起一切的根源，她才是罪魁祸首，是因，怎么还能笑得这样开心，没有一丝一毫地怨尤。

        就连沈玉几人，在最初的怔愣之后，也随着沈珏泛起点点笑意，看向海晏的目光愈加温和。

        迷迷糊糊间，阿柳像是被吵醒了，慢吞吞地从海晏的肩头坐起，揉搓着眼睛，细声细气地问道，“在笑什么啊？宴宴。”

        等看到沈辰、沈玉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发现了。扇了扇小翅膀，却发现自己没飞起来，又赶紧挪到海晏的头发后面躲藏，边藏便尖叫，“呀——宴宴，他们看到我了。”

        一阵鸡飞狗跳之下，这才把阿柳安抚下来，随后在沈辰沈玉兄妹二人一连串不要钱的赞美和夸耀下，被哄得小脸通红，晕晕乎乎地跟着沈家兄妹玩去了，只留沈珏和海晏二人在亭中对坐。

        “姑娘是好奇为何我们没有埋怨，反而还接纳了这一切？”

        望着对面这人笑意潺潺的双眼，海晏犹豫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呵——”轻笑一声，沈珏将桌面上的阵图重新卷好，又收回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抬头对海晏道：“姑娘可知《金刚经》有这样一句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1”

        “佛语？”海晏不懂好好的，突然说这一句佛语做什么，是说自己执念太深了吗？

        “是，佛语。你说你是因，才导致了今日的果。可是海姑娘，你有所不知，每百年一次兽潮，是青州城历年以来的正常现象，不管有没有你，它最终都会发生。”提起桌面的茶壶，沈珏为自己续上一杯茶，才接着说。

        “因为有你，虽然它提前了，却意外有了更好的防备。可以说，这是青州城数百年以来伤亡最少，代价最小的一次。甚至你所传下的六丁六甲阵，为青州城对抗兽潮提供了新的方法和思路，想来，以后对抗兽潮会更加轻松。”

        “至于孙氏兄弟，那姑娘你就更不必自责了，为何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何况您来的够及时，尚未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既如此，又何必执念过深，作茧自缚呢？”说完，沈珏只笑着喝茶，并不打扰海晏的思考。

        海晏眼光微凝，淡淡地看了沈珏一眼，又目光轻移，不知看向了何处，脑中不断想着沈珏的话。

        仔细想想，自她醒来，因为孑然一身，多少有些仓皇，每每夜梦，便总会听见一个女人在自己耳边说话。梦中，她对这个女人多有依赖，处处依恋，总是聆听她的教诲。而这个女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红尘多伤，少结因果”。

        因而她总是处在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态之中，总是格外注意，每一件事都要循因问果。既想融入这个世界，却又怕与他人产生过多的因果；既游离于红尘之外，却又受因果束缚，处处算计。

        可悲又可笑。

        诸佛成正觉，众生坠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2世界因果万千，纷繁复杂，连仙人都不能跳脱于因果之外，又何况是她。因果因果，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呢？

        过度在意，又何尝不是执念？

        想清楚之后，海晏像是被打通了奇经八脉，灵台清明，灵力运转更加通畅无阻，火灵根与寒冰之意也更加混元融洽，整个人陷入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待她再次醒来，整个人的气息也更加圆融了，任谁看去，都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之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似有似无，总是游离于世界之外，没有实感。

        这次顿悟，海晏的修为并未像昨天一样提升，但得到的好处却并比第一次差。可以说，从今往后，她便是这个碧云世界的海晏了。

        缓缓地睁开双眼，海晏便见对面那人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派怡然自得。她站起来，微微欠身，回身一礼，谢沈珏点拨之意。

        沈珏不懂修士之间的礼节，却也大致明白海晏的意思，笑着应声，以凡世之礼回敬。

        往后数日，海晏便直接在城主府住下了，每日里不是修炼，便是与沈珏谈天论道。

        沈珏此人，虽然不能习武，却博览群书，博闻强识，什么都能说上一些，让海晏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加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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