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78阿碧，还不过来吗
沉碧蹙眉，拉着云霆几步掠至平台侧的一块岩石后，岩石不大，勉强遮蔽二人身形。
沉碧偷眼去看，不一会儿，只见萧仁瞻带着数百亲卫，纵马向山顶行去。
萧仁瞻逃了？
她对冷无端有言在先，要杀萧仁瞻为他报仇。此时既然撞见了论理应当拦上一拦。
可是她势单力孤，后继无援，如何以一敌百。况且云霆尚在左右，若是她一腔孤勇，岂不是连累了弟弟。
沉碧正在心中天人交战，却见萧仁瞻已驻了马，对着她的方向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毕，一支利箭已迎面袭来。
沉碧强自镇定，未及反应之间，却听一声闷呼，一个少年从身后滚了出来。
竟是冷无端。
眼见着，又是一箭接踵而至，直指冷无端的心窝。
沉碧大惊失色，连忙从岩石后闪出，抱着冷无端就地一滚，堪堪避开。
萧仁瞻的手上一挥，身后数十名亲兵已将沉碧和冷无端二人团团围住。
萧仁瞻坐在马上向前微微探身，目光落在沉碧脸上时，不禁仰头大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风楚陌骗我许久，我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了，如今他的相好自投罗网，我看他到底来不来救。”
萧仁瞻将手一挥，两柄钢刀已架上了沉碧的颈项。
沉碧垂眸看了一眼，只觉那刀刃寒光耀目，颇为凶残。旁边还有冷无端，尚自不明就里地在耳边絮叨着“你是谁”“为何要救我”这样的废话。
她能直接敲晕他吗？
沉碧心中暗自叹息，硬拼是不成了，拖一刻是一刻吧。
于是沉碧抬起头来，一脸狗腿地与萧仁瞻东拉西扯起来，“将军与军师之间的过节，属下何其无辜。将军记得的，属下当初明明是要效忠将军的。”
“效忠我？”萧仁瞻居高临下地看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在此时提这话茬，目光一时有些玩味，“那便卸条胳膊示忠吧。”
沉碧下意识地捂住胳膊，讪讪地笑道，“将军是要以属下为筹与军师谈价码，若是属下缺胳膊少腿，将军也谈不上价钱不是。”
萧仁瞻目光阴鸷地挥了挥手，狠狠道，“风楚陌害我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不让他身边的人见点血，难消我心头之恨。”
立在沉碧身边的辽兵得令，将钢刀缓缓下移，举刀对着沉碧的胳膊就要斩下。
动真格的吗？沉碧忙提了一口真气，慌里慌张地正要凝起护身罡气，忽听一道声音远远的从山麓传来。
“萧将军，冤有头债有主，你我各为其主，是君子之争。我不曾带着萧明华来威胁你，你又何必累及我身边亲近之人呢？”
沉碧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杨悬闲庭信步一般，负手缓步上山。
萧仁瞻乍听到杨悬的声音，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要跌落马下。
待看到杨悬孤身一人，只身前来时，不禁又有些有恃无恐了起来。
萧仁瞻略一挥手，两柄钢刀又重新架上了沉碧的颈项，“风楚陌，你也不必诈我，明华早已被我送出城，她早已认清你的真面目，哪里还会受你胁迫？”
杨悬并不答话，他的目光从冷无端的身上扫过，悠悠地落在沉碧的身上，微微拧起了眉头，“又是为了这个挺好看的少年自陷险境？你这样，我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沉碧依旧带着□□，唯有那双杏核似的眼睛，含着笑意迎上他的目光，“妾身对郎君之心可昭日月，郎君何必介怀？”
是娇俏的女声，冷无端惊诧莫明地看向沉碧，随即恍然大悟，目光也变得忿怨交加，他认出她了。
听到沉碧的声音，萧仁瞻也是微微一怔，方才醒觉，这二人分明早就相识，不禁冷笑，“死到临头了，还有功夫郎情妾意，真是不知死活。”
萧仁瞻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向杨悬又道，“风楚陌，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便也不与你托大，若想救你相好的性命，就束手就擒吧。”
杨悬牵起唇角，笑意极淡，“萧将军，到底谁该束手就擒，还未可知吧？”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杏令牌，缓缓开口，掷地有声，“散如孤鸿唳九霄，红杏一出天下安。”
那个“安”字刚落了音，沉碧便见横在自己颈边的钢刀，即时收刀入鞘，挟持自己与冷无端的两名辽兵，竟转身对着杨悬屈膝跪下了。
“少主有令，万死不辞。”
紧接着，“少主有令，万死不辞”的呼号声，声震九天。萧仁瞻的数百名亲卫中，竟有一多半对着杨悬跪伏在地。
萧仁瞻面如土色，短短一月之间，他的亲卫中竟有一多半被替换策反。他大势已去，不禁对着杨悬咬牙切齿道，“风楚陌，枉我当初如此信任你。”
杨悬挥了挥手，间卫们骤然起身，取出藏于怀中的红杏袖套，绑缚在右臂上，袭向身边的辽兵。
一片刀兵之声中，杨悬好整以暇地对萧仁瞻笑道，“萧将军与我大楚交手多年，当知我寒杏林的间卫无孔不入，怎能如此大意呢？”
大楚的间卫们个个百里挑一，不过盏茶的功夫，百铃山中胜负立分。
萧仁瞻日暮途穷，可困兽之斗余威犹存，左右不过一死，不如拼死一搏。
萧仁瞻大喝一声，执着剑向杨悬袭来，只是萧仁瞻惯于带兵打仗，长于配合布阵，单打独斗哪里是杨悬的对手。
杨悬轻巧地闪身，避过萧仁瞻的奋力一击，人已闪至萧仁瞻的身后。杨悬对着萧仁瞻的后心，轻描淡写地一掌拍下，萧仁瞻立时口吐鲜血，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立在杨悬身侧的几个间卫一起上前，将萧仁瞻五花大绑，捆缚在前。
其余尚在负隅顽抗的辽兵，见主帅被擒，纷纷丢下兵器，束手就擒。
大局已定，不过须臾。
随即，沉碧看见杨悬向她的方向走过来，缓缓地站起身来。
杨悬在她的面前站定，对她伸出手来，“阿碧，还不过来吗？”
沉碧弯眉笑目地看向杨悬，她很想夸一句郎君令行禁止，英明神武，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伸出手来，去握杨悬的手。
两手即将相握的刹那，一枚石子携着劲力，从二人指尖的空隙擦过，沉碧慌忙缩回手去。与此同时，数名间卫被石子打中，跌落在地。
杨悬举目环顾，瞬间已是洞若观火，“梅兰二队跟我入林，追剿辽兵残余，其余人留下看守俘虏。”
杨悬话毕，人已飞身入林，得到命令的寒杏林间卫迅速跟上，转瞬消失在林中。
沉碧叹了一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惋惜，她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枚石子，缓缓地凑至鼻间。
她一向五感敏锐，闻得见石子上的淡淡女儿香。
沉碧垂眸一笑，她的郎君丢下她，去追别的女人了，这次她要如何罚他呢？
沉碧若有所思地将石子拈在两指之间把玩，冷不丁地一只手遮在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沉碧抬眸去看，只见云霆正立在身前，一脸恨铁不成钢，沉碧赧然，“我是在想，我们是现在走，还是待会儿等他把萧仁瞻带走之后再走？”
“司老夫人尚在永宁坊，若有辽兵残余，我怕梓浔一人应付不来，”云霆若有所思道，“我先走，你留下来等一等姐夫吧。”
沉碧频频点头，直到云霆自然而然地唤出“姐夫”二字，方才诧异道，“云霆你……”
云霆似笑非笑地看向沉碧，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若我仍有嫌隙，姐姐这次莫不是仍要弃他而去不成？”
沉碧的眼角滑过几分愧色，其实方才她向杨悬伸出手的时候，早已忘记了弟弟尚在身边不远处看着，若不是有萧明华突然袭击，她那时几乎已经不管不顾了。
“云霆，你还恨他吗？”
云霆敛了笑意，正色道，“几天前，他独自一人来永宁坊找过我，愿不闪不躲受我三刀六剑。”
沉碧一怔，语气不经意间就有些急切，“你刺了吗？”
见沉碧一脸关心则乱，云霆咬牙切齿道，“刺了，让他竖着进门，横着出去，险些伤重不治。”
沉碧脑中闪如疾电，这几日她与杨悬日日相见，并未察觉杨悬有受伤的痕迹，知道是云霆故意激她，不禁莞尔。
“此间事了，云霆有何打算？”
云霆正要说话，却听见看管萧仁瞻的间卫中起了喧哗。
沉碧循声看去，只见萧仁瞻不知何时已挣开了身上的绳索，正执着一把匕首，挟持着冷无端，向后退去。
那把匕首看着十分眼熟，竟是她之前送给冷无端防身用的，沉碧一时有些拿不准冷无端靠近萧仁瞻，被萧仁瞻挟持，是无心还是故意了。
此时一名间卫上前一步，在她耳畔耳语的数句，她恍然大悟。
沉碧向前行了几步，睇了冷无端一眼，目光微凉，随即转向萧仁瞻喝道，“萧仁瞻，我劝你不要做困兽之斗。”
萧仁瞻冷笑一声，“你也是楚人的间卫吧。去为我牵匹马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小子给我陪葬。”
云霆见沉碧面露迟疑，对着萧仁瞻笑道，“萧将军，你挟持的这人不过是个寻常的楚人，且与我们有些嫌隙，多次坏我们的大事，我们正不知如何处置。你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也省得我们为难。”
萧仁瞻闻言神色惊疑，有些举棋不定，可转念一想，莫不是楚人诈他放人。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质，也是稳赚不赔。
见萧仁瞻目露杀机，沉碧连忙抬手制止道，“萧将军，这孩子对于大楚的间卫来说，的确无关紧要，却与我有些渊源。萧将军若想从大楚的间卫手上逃脱，倒不如先放了他，我自缚于前，这样萧将军对大楚间卫的筹码也更有份量一些。”
萧仁瞻审度地看向沉碧，方才一来二去，他已看得分明，军师对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情意颇深，若是挟持此人在手，的确是与楚军谈判的绝佳筹码。只是此人的功夫不俗，他怕难以压制。
萧仁瞻沉吟了片刻，突然手上一扬，一个瓷瓶已落入沉碧的手中，“吃下去，暂时散去内力，然后缚住双手，自己走到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我便放人。”
沉碧径直将瓷瓶拧开，仰头就要将药灌入口中。云霆见沉碧当真要吃，连忙唤了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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