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61蛇窟

        沉碧握着凤尾，飞身跃入蛇窟。时近子时，溶溶月光之下，影影绰绰，尽是蛇头狰狞，气味腥膻。

        沉碧的身姿轻盈，落地无声，百蛇千蟒此时尚在沉睡，沉碧寻着难得的空当落脚，手中紧紧握住“凤尾”，节省气力，暗自调息。

        这般的对峙，也甚是熬人。两个时辰之后，沉碧的衣衫俱已汗湿。此时天边隐隐曙光，有一条早起的蛇，懒懒地蠕动之间，猛然发现不速之客，立时抖擞起身躯，向沉碧袭来。

        但沉碧的速度更快，手上“凤尾”轻挥，已将蛇斩为两截。

        沉碧这一挥一斩之间只有极轻微的动静，可蛇性敏感，附近早有数十条蛇醒转。沉碧知道，此时再拖延时间，已毫无意义。她将丹田中的真气，尽数凝于左掌，只见她左撑轻挥，一招“白蝶作灰”已然使出。

        蛇窟之中登时气浪翻飞，毒蛇巨蟒被截作数段，高高抛起，落在沉碧数尺之外。一时之间，血肉横飞，蛇尸遍地。

        以往若有高手被困蛇窟之中，都会在面对蛇子蛇孙时，留存体力对付蛇王。从未有人像沉碧这样，上来就是磕尽内力的绝招。

        沉碧一招之下，蛇窟中的蛇蟒已经死伤小半。其余的蛇蟒忌惮沉碧的威势，不敢靠近，缓缓地向古树靠去。

        片刻之后，古树周围的蛇蟒缓缓地向树后退去，既而，蛇窟中其他的蛇蟒仿佛受到感应一般，也尽数向古树后退去。

        沉碧知道，蛇王醒了。沉碧的身形未动，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凤尾”。

        须臾之间，蛇窟之中响声如雷，地动山摇。一个庞然大物，从古树上滑落下来。

        那畜牲半个身躯尚盘踞在古树之上，一双幽红色的眸子却已经牢牢地锁住了沉碧。那眸子中带着睥睨，似是对沉碧纤弱的身板颇为嫌弃。

        沉碧此时越发沉静，一呼一吸无不冷静自持，她的目光很稳，与蛇王静静对视，连紧攥兵器的手，也放松了下来。

        蛇王似乎有些摸不准沉碧的来路，毕竟这只是个小姑娘，和之前葬身蛇腹的那些彪形大汉相比，实在是连塞牙缝都嫌不够。

        最后，蛇王终于按捺不住，张开大口，向沉碧俯冲了过去。

        蛇王带起一阵强劲的腥风向沉碧袭来，沉碧几乎站立不稳。她深提了一口气，突然施展开“幻蝶”，却是向着蛇王的血盆大口飞掠而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围观的众人只觉得眼前有血光一闪，沉碧已经消失不见了。

        蛇窟中一时静若幽谷，所有人都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蛇王的喉头突然一动。一个念头在众人心头滑过，沉碧似乎，已经葬身蛇腹了。

        罢了，本来就是送来喂蛇的，虽然是快了点，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也是长痛不如短痛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死状惨了点。

        静湖山庄一众杀手正准备散去。却觉得眼前一错，再看时，却见又有一人掠入蛇窟，定睛再看时，不禁大惊失色。却是他们的庄主，执着落梅剑，直取蛇王七寸。

        蛇王见又有人来袭击，愤怒地一摆蛇尾，要将轩辕齐缠住。轩辕齐侧身避开，一脚重重地踹向蛇王的尾巴，手中的落梅剑已在蛇王身上划过。

        蛇王皮糙肉厚，那一踹不过如隔靴搔痒。可落梅剑削铁如泥，蛇王身上顿时鲜血横流。

        蛇王吃痛更怒，蛇尾在地上重重地一砸，蛇窟中又是地动山摇。

        蛇王扭转身，对着轩辕齐张开大口，尚未及靠近，蛇王像是受到了极重的攻击，蛇头重重垂落在地，然后整个蛇身痛苦地扭曲起来。

        轩辕齐怕有不速之客进入蛇窟，飞身掠开数尺，在蛇窟中一处岩石上立住了身。蛇王在地面上翻滚，蛇窟之中地动山摇，轩辕齐几乎立身不住。

        轩辕齐辗转腾挪的间隙，眼风瞟见蛇王的腹部不时地有尖锐之物突出，定睛再看时，不禁心中暗喜。

        轩辕齐掠至蛇王身前，在蛇王七寸之处狠狠地刺入。蛇王百死不僵，仍在翻腾甩尾，轩辕齐闪身避过，然后手执落梅剑，对着蛇腹突起之处，轻描淡写地划下，蛇腹上已裂开了一条数尺长的口子。

        蛇王皮糙肉厚，落梅剑吹毛断发，这一划之下，竟未肠穿肚破。轩辕齐在蛇王周身飞掠，意欲伺机再刺上一剑，却见蛇腹的刀口竟然越裂越大，蛇腹中的内脏鲜血淋漓地流了一地。

        蛇王被刺了七寸，又被开肠破肚，此时已是死绝，再动弹不得。

        轩辕齐丢下剑跑到蛇王近前，俯下身来，探身在蛇王腹部的伤口处翻扯，口中喃喃地唤道，“沉碧，沉碧，你在吗？”

        突然身后传来极细微地动静，轩辕齐猛地转过身来，只见沉碧浑身是血地从蛇腹中爬出。她像是受了伤，行动之间极为艰难。

        轩辕齐伸出手来，想要扶上一把，却被沉碧避开了。

        沉碧开口，声音沙哑，隐隐听得出颤抖，“谢庄主出手相救，属下身上脏污，庄主免污尊手。”

        轩辕齐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他看见沉碧费力地将脚从蛇腹中拖出，她随意抹了一把脸，头上又有粘液顺着脸滴下。沉碧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想擦一把，可袖子上也是粘湿一片。

        沉碧苦笑了一下，索性不再去管，她环视了一圈，蛇王已死，蛇窟中的毒蛇巨蟒早作鸟兽般四散逃窜，此时蛇窟中唯有蛇尸遍地。

        沉碧动了动胳膊，左边的胳膊半点使不上力气，想是在蛇腹中时被压断了骨头。罢了，只废了一条胳膊就能在蛇窟中捡回一条性命，她实在是要感谢上苍垂怜，着实没什么值得抱怨的。

        沉碧抬头看天，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按照约定，她得在蛇窟中待上一天一夜，她用半宿的时间解决了蛇王，可还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要熬。

        沉碧拖着断掉的胳膊，找了处干净的角落，靠着山壁坐了下来，闭目调息。安静下来时，方才觉出胳膊上疼痛难耐。

        沉碧睁开眼睛，用牙咬住衣袖，撕下一块布条，缠在断掉的胳膊上，然后将布条绕过脖子，口手并用地去打结。

        沉碧此时浑身疼痛，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然重复了数次也没有成功。日光照射下，衣服和头发粘腻地贴在身上，腥臭难堪。沉碧觉得自己生无可恋。

        她闭目喘了一口气，正要再试，身前却有人从她手中取过布条，沉碧睁开眼睛，见是轩辕齐蹲在她的身前，帮她将断掉的胳膊吊起。

        沉碧没有说话，侧头看向轩辕齐，半晌方才唤了一声，“庄主……”

        她心中有疑惑，不知道轩辕齐为何要救她，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轩辕齐看着指尖沾上的血渍，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嫌弃。然后，他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向沉碧，“你是宁死也不愿留下来，是吗？”

        沉碧垂下眼眸，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属下从八岁被迫进入山庄开始，便没有一刻不在盘算着离开。”

        沉碧抬头看天，“如今山庄中再没有我牵挂的人……”沉碧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自语，“我仅有的欢喜与温存，都不再与这庄子有关。”

        轩辕齐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中有暗潮汹涌呼之欲出，“你这是打算忘记灭门之恨，以身侍仇人了吗？”

        沉碧别开了目光，然后弯了弯唇角，笑得却很勉强，“庄主可不可以看在属下这些年为庄主鞍前马后的份上，告知属下药师的去向。”

        “药师？”轩辕齐有些意外。

        “山庄外，属下只与这么一个女儿家相熟，若是可以的话，属下想去投奔她，先寻个落脚的地方。”

        轩辕齐并不意外沉碧会察觉药师是女儿家，他略沉吟了片刻，道，“我只知她家住在商洛，本家姓燕。”

        “谢庄主体恤，此地腥污不堪，庄主请回吧。”沉碧阖上双眸，似在小憩，亦或调息。

        轩辕齐斟酌道，“蛇王已死，此地徒留无益，让人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你便可离去，我不再拦阻。”

        沉碧依旧闭着眼睛，半晌方道，“庄主有令，须待满一日一夜，虽庄主仁厚，但属下不敢违令。”

        沉碧此时面容污浊，可眉目却沉静如画。轩辕齐微微一滞，是他三番两次地骗她，她怕他再弄词嚼字地强留她在庄中。

        轩辕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她去意坚决，暂且由她，所幸留下了她的孩子，日后总好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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