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58生产

        婢女们连忙退避三舍，杨悬将沉碧放在榻上，却依旧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对着红玉唤道，“红玉，你过来帮帮她。”

        红玉连忙上前，帮着沉碧剪开下身的衣物，一抬头便见到自家公子紧紧抱着心上人，不打算撒手的模样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斟字酌句地开口道，“公子，你这样抱着岳姑娘，岳姑娘怕是不太好用力。”

        杨悬面上一滞，忙将沉碧放在身后的软枕上。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榻旁。沉碧在此时又呼了一声痛，杨悬连忙上前一步，惊慌失措地握住沉碧的双手。

        红玉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不能指望她家公子帮忙了。她帮沉碧曲起双腿，告诉沉碧用力的方法。抬眼便见婢女们鱼贯而入，不禁舒了一口气。

        红玉凑到杨悬身边，低声道，“公子，你略让一让，奴为岳姑娘擦一擦汗。”

        杨悬略略侧身，却依旧紧握着沉碧的双手不放。

        红玉仔细地将沉碧脸上的汗擦尽了，杨悬才颤抖着声音问她，“她疼成这个样子，是不是该用些止疼的药。”

        红玉恨不得给杨悬一记狠狠的白眼，“孩子已经露头了，这时候也用不上药了，况且岳姑娘素来康健，怕是不消半刻的时间，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公子不用担心。”

        红玉这边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内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红玉连忙跑过去，剪断脐带，将孩子交给一边的婢女包裹。又将胎衣取出，为沉碧清理创口，盖好被子。

        忙活了半晌，婢女已将孩子抱了过来，想要放到沉碧身边，却被杨悬先一步接了过来，小心地拢在怀里。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地回道，“恭……恭喜岳姑娘，是位小公子。”

        杨悬满脸堆笑的坐在榻边，将孩子送到沉碧的面前，“阿碧你看，长得很好看，眉眼都像你。”

        沉碧躺在榻上，虚弱地笑，“皱巴巴的，哪里能看得出好看？”

        杨悬依旧将孩子抱在怀中，听沉碧这么说，颇不能苟同地摇头道，“我……”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略顿了顿，却依旧满脸堆笑，“阿碧的孩子，哪里会不好看？”

        红玉见杨悬抱着孩子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禁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若是被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杨悬才是孩子的父亲。

        这样的想法，让红玉心头微微一怔，她随即低垂下眉眼，掩饰住眸中讶异。

        红玉抬眸又看了杨悬和沉碧一眼，微微敛容，心中暗暗盘算着是不是带着其余的婢女悄无声息地退下比较好。

        此时却有婢女匆忙地闯进屋来，一见屋内这副情形，哪里还敢细看，低头回道，“公子，有位暗器功夫了得的姑娘闯山。”

        杨悬正坐在沉碧的身侧，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轻轻地摇着，听见有人闯山，也不过微微侧目。

        倒是沉碧闻言略略撑起上身，对杨悬道，“怕是如玥寻不见我，无意冒犯了。”

        杨悬此时心情颇好，对那婢女笑道，“去和那位姑娘说，她要寻的人在我这儿，把她好生请到前厅吧。”

        那婢女闻言一头雾水地应了一声，大着胆子在屋内环视了一圈，然后对着红玉施了个眼色，方才退出门外。

        红玉寻了个由头，带着一众婢女们一起出了屋子。

        将门掩上之前，红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不禁摇头叹息。罢了罢了，这一家三口恨不得膩死在一起的模样儿，实在无法直视。

        刚出生的奶娃娃在杨悬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杨悬起身将孩子小心地放在沉碧的身侧，然后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孩子的小手，笑着问道，“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做。”

        想了想又道，“我已经派人去山下请乳母了，这几日还要辛苦你亲自喂养。”

        “嗯。”沉碧伸手握住孩子的另一只小手，低声应了一句。

        杨悬见沉碧柔眉善目地看着孩子，有些迟疑地抬手，抚上了沉碧的鬓发，低声道，“我以为你，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沉碧此时异常疲累，上下眼皮不停地阖起又睁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杨悬的话。

        杨悬见沉碧困倦，抬手替她遮住了眼前的光亮，轻声又道，“阿碧，睡一会儿吧，一切有我。”

        然后杨悬听见沉碧蒙眛的声音仿佛从虚无之间传来。

        “我也以为我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杨悬怔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沉碧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杨悬垂下手，想去看沉碧的眼睛，却见沉碧已阖起双目，双唇呢喃，仿若梦呓，“十月怀胎，诸多辛苦，若非所爱，必然无法熬撑。”

        杨悬的手轻抚上沉碧的脸颊，汗湿后的肌肤，此时冰冷一片。杨悬没有说话，眼眸之中却早已暗潮汹涌。

        此时有敲门声传来，只听红玉在门外回道，“公子，那位姑娘已经在前厅了。”

        杨悬略回了回神，探手将床帐放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又小心地将门关上。见门外的红玉要开口，杨悬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比了个手势让红玉带路。

        红玉被自家公子这副紧张兮兮地模样儿吓到了，也学着样子蹑手蹑脚地带着杨悬来到了前厅。

        一进前厅，就看见宁如玥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宁如玥一见是杨悬进门，惊得一口茶从口中喷出，指着杨悬道，“莫非你……你……你就是归云堂的神医？”

        杨悬笑道，“寒杏林以医术起家，宁姑娘少见多怪了。”

        宁如玥掂了掂自己的斤两，寻思着若将杨悬五花大绑劫回静湖山庄，能有多大的胜算。估摸了半晌，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决定退而求其次，“那个……杨少主，你看到沉碧了吗？我和她走散了，遍地寻不见她人。”

        “她刚生了孩子，有些疲累，此时还在睡。”杨悬理了理袖摆，漫不经心地答道。

        沉碧她就这么随便地把孩子生在了杨悬这儿？宁如玥险些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杨悬见宁如玥张着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儿，不觉有些好笑，“你们的来意，阿碧她跟我说了，你回去告诉轩辕齐，我不是不能去帮你们救人，但他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宁如玥此时方才回过神来，怔怔道，“什么条件，杨少主但说无妨。”

        杨悬不慌不忙地伸出两只手指，越发气定神闲，“第一，我不去静湖山庄，你们把人送到山下的归云堂中，然后所有人退到五里之外，第二，阿碧需在我的云轩山庄中待上一月，一月之后任她来去，轩辕齐不许拦阻。”

        宁如玥在心中暗自掂量了一番，估摸着自己硬来不成，还是乖乖地下山传信为妙。一时间竟又有些佩服庄主的先见之明，想着若是自己一人上山，怕是当真连神医的面也见不着了。

        此时，距虞山数里之外，静湖山庄的杀手们正是枪戟林立，枕戈待命。而归云堂的静室中，却是香雾缭绕，宁谧安静。

        杨悬按了按苏婷仪的脉搏，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哪里是中了毒，分明是服了少量的归命丹。

        归命丹本是寒杏林杀手们危急关头自裁用的。苏婷仪如今被静湖山庄奉为上宾，哪里需要自陷险境。前后想来，若不是她有要事禀告，便是她要借机将沉碧逼上险境。

        杨悬的面色微凉，他取出数枚银针，刺入苏婷仪周身的几处大穴，看着毒液顺着银针一点一点的向上蔓爬至针尖，方才用布包裹住针头，将银针尽数拔出，收入针袋。

        杨悬将针袋纳入袖中，转身坐在桌边，两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地敲打着。

        不过盏茶的功夫，苏婷仪便悠悠醒转。她睁开双眼，视线尚有些迷蒙，勉强看到桌边坐着一个人，便试探着问道，“是……公子吗？”

        杨悬正端着茶碗，掩着碗盖，垂头去吹碗中的浮沫。

        听到苏婷仪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苏婷仪，你好大的胆子。”

        苏婷仪此时已是神思清明，她连忙撑着身子下榻，颤微微地跪倒在地，道，“奴以为，公子心中定是想见岳姑娘的，方才出此下策。”

        “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惜以身犯险，莫非只是为了让我一解相思？”杨悬放下茶碗，撑着额头，审度地看向苏婷仪。

        苏婷仪如芒在背地跪在杨悬的面前，思忖了半晌，斟酌道，“那一日，轩辕齐想对岳姑娘用强的时候，我往屋内吹了优昙香，所以轩辕齐一直以为岳姑娘的孩子是他的……若岳姑娘将孩子生在静湖山庄，奴害怕……”

        苏婷仪抬起头来，正迎上杨悬凌厉的目光，她连忙垂下头，不敢再说。

        然后她听见杨悬似乎叹了一口气，极轻极淡，“你的自作主张差点害死她。”

        杨悬的声音有了些许和缓，苏婷仪心中有了底，说话也顺畅了许多，“奴知道，公子在虞山上，就不会让岳姑娘在虞山上出事。”

        杨悬站起身来，负手立在窗边，半晌方道，“阿碧她，大约会带着孩子回碧波林。你仍回静湖山庄，必要的时候，帮一帮她。”

        “是，”苏婷仪垂头应声，思索了片刻，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又道，“待事毕之后，奴抖胆，求公子允奴离开寒杏林。奴目今只想抚养孩子平安长大，不愿再涉江湖朝堂之事。”

        杨悬沉默了片刻，未置可否。苏婷仪心中忐忑，想抬眼去看，却听杨悬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极近却也极远，“昕婆婆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苏婷仪的心中又是一震，她垂头低声道，“公子且容奴细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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