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博弈
棋子触碰到棋盘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不一会亭中便只剩下那声音了,偶尔伴随着湖里鱼儿翻腾的水声。
石桌旁的凤双彩香炉里的余烟邈邈,从刚刚出来时的一缕青烟,慢慢上升散开,墨澜寂谪仙一般的面容在烟雾中影影绰绰。
墨澜寂眉头紧锁,墨麒羽的棋艺确实不好,但墨澜寂却不是因为这件事。
墨澜寂越下到后面越发现,墨麒羽的棋一直在步步紧逼他,却完全没有想赢得意思。墨澜寂下一子,墨麒羽便把子下在墨澜寂旁边,全盘棋都在堵墨澜寂,并没有丝毫自己的动作。这样的下法即使是三天三夜也不会分出胜负的,因为墨澜寂不会赢,墨麒羽这样下,也不可能赢。
“羽儿,你的棋术是谁教的?”
“回皇父,没有人教,是羽儿自己琢磨的。”
墨澜寂低了许久的头抬了起来,凝视着墨麒羽的眼睛,墨澜寂是久经沙场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杀气,墨麒羽看见墨澜寂眼睛时,心里有些虚,眼神退缩了一下,但片刻后又对上了墨澜寂的双眼。
自己可是皇帝,为什么要怕。
“羽儿,下棋是一种博弈,既然如此就有输有赢,若是怕输就舍弃了赢得机会,那下棋怕是没有意义吧?”
墨澜寂话虽不是很强硬,但却依旧有长者之风。
墨麒羽不甘心道,“既然是有输有赢,哪谁恩那个保证自己稳赢不输呢?唯一利于不败之地的办法,就是我不赢,别人也别想赢。”
墨麒羽见墨澜寂听到这几句话似有些震惊,接着又道,“羽儿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实力相差悬殊,唯一的办法便是亦步亦趋,这样就算不会赢,最起码不会输。”
墨澜寂叹了口气道,“那你这样下棋又有什么意义?”
墨麒羽笑的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意义这种东西,和输赢比起来,谁轻谁重?如果我输了,就算有意义,又有什么用?”
墨澜寂手中的棋子轻轻敲击了着棋盘,一下又一下,不知不觉墨麒羽已经长大了,这些年他太忙了,忙的连墨麒羽什么时候长大的都没发现。
墨澜寂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墨麒羽时他才只有三岁,那时候他大哥,也就是作为嫡长子登基的墨凛熙刚刚驾崩。墨凛熙刚刚登基一个月,还没有来得及选妃,宫中只有在潜府中带的四个人,正妃刘氏自然被封为皇后,侧妃李氏被封为贵妃,还有一个妾侍封了昭仪,而另一个就是墨麒羽的生母,被封为贞贵人。
贞贵人原本只是一个陪房丫鬟,长得并不好看,墨凛熙做太子时,只宠幸了她一个晚上,也不知道走的什么大运,拜了那尊菩萨,一晚上就怀上了。
墨凛熙刚刚登基的时候,谁也不看好这个贞贵人,只因为出生太卑贱了,长得又不好,就算生了皇长子,也只是个贵人,估计这一生也就这样了。皇后和贵妃虽然没有孩子,但还年轻,只要一生出皇子,马上就把贞贵人比下去了。
其实墨凛熙也几乎把这个给自己生了皇长子的贞贵人给忘到九霄云外了,要不是生了儿子,连宠幸过她的事情的忘了。
可谁也没想到,墨凛熙继承大统才一个月就死了,皇后虽然无子,但不管谁的孩子当皇帝她都是母后皇太后,但卑贱的贞贵人飞上枝头,立刻变成了圣母皇太后。
没办法,谁教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贞贵人那时只有十七岁,虽然不漂亮,但也是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一个人,怀里抱着只有三岁的墨麒羽去求墨澜寂给他们孤儿寡母一条生路。
贞贵人只是个夫人,又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她知道拎的清自己的分量,她不想有些妃子一样,爱白日做梦,想当贵妃,当皇后,甚至皇太后。她知道以自己一己之身,很可能会变成权力的牺牲品。
先帝的兄弟都是二十多岁,正值壮年,哪一个不是觊觎帝位。她虽然想要帝位,但她更想活下去。
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跟那些亲王,郡王斗,所有只能攀附其中一个人。
她选择了墨澜寂,一方面是她知道墨澜寂在这些人中是最有实力继承皇位的人,另一方面是因为墨澜寂是顾命大臣。
贞贵人的到来让墨澜寂有些吃惊,她是深夜到来的,那天正下着大雨,墨澜寂正在书房内,便有管家通报外面有一个女子哭着要见王爷。
管家说,自己以为她是要饭的,给了银钱却不见她走,问她是谁,也不说。在雨中站了半个时辰,管家怕出事才过来禀报墨澜寂。
贞贵人身上是一件水绿撒花团袍,被水已经完全打湿了,水珠从她的额发流下,滴进眼睛里也浑然不觉。
满脸的水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了。
墨澜寂这几日在操办国葬,贞贵人的忽然到访让墨澜寂很吃惊,按道理说此时皇上刚刚驾崩,贞贵人作为妃嫔,不在灵前守灵来王府做什么。
墨澜寂正欲开口,贞贵人却忽然跪下。
贞贵人怀中抱着三岁的墨麒羽,哀求墨澜寂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她愿意让自己的儿只做一个普通王爷,或者一个百姓都可以。
墨澜寂忽然眼前浮现出贞贵人那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那双眼睛和墨麒羽很像。
那双眼睛曾经在求自己,此时却在恨自己。
宓韫和沈谈退了朝后,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宓韫有些生气,道,“今日早朝前吩咐你,让你找墨澜寂试探出他昨晚有没有扣下本官的奏折,本官上朝也好应对之策,可你既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真是让本官失望。”
沈谈卑躬屈膝,赔笑道,“是是,下官有负嘱托。”
宓韫一甩袍袖,把手背在了后面,哼了一声。
“此次必定要扳倒墨澜寂,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墨澜寂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必然不会再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了。”
“是,下官知道了。”
宓韫小声道,“你吩咐你手下的人,还有我的那些门生,和咱们这一派的人,这几天就联合上谏,不停的跟皇上提这件事。”
“是。”沈谈似有犹豫,“墨澜寂屹立多年不倒,树大根深,绝非是浪得虚名之辈,想彻底铲除他,怕是有点难。”
宓韫得意的笑了,“你放心,这回并不是本官单枪匹马,背后是有人支持的。”
沈谈问道,“大人背后何人支持?”
宓韫训斥道,“不该问的事情别问,本官吩咐你的事情,你尽心尽力去做就是了,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沈谈恭恭敬敬道,“是。”
见宓韫离去的背影,沈谈一直谦逊的表情立刻换上了鄙夷的神态。
他是瞧不起宓韫,比他父亲前内阁首辅差远了,但今天自己在于墨澜寂的谈话中,知道了墨澜寂心中所想竟然是那一套陈腐的忠君爱国之道。
沈谈知道,若是墨澜寂心中想法一直如此,便永远不可能赢。
按墨澜寂的实力,完全可以登上帝位,但墨澜寂不愿做王莽,要做周公,可惜墨麒羽不是周成王。墨澜寂纵有天纵之才,怕也只落得多尔衮的下场吧。
御花园中墨澜寂离开后,大太监总管赵煦把刚刚墨澜寂位置的茶和墨麒羽面前的撤了下去,换上了一杯新茶。
墨麒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真正的今年新贡的雪顶含翠果然不错。
“皇上,奴才不懂,为什么给摄政王的雪顶含翠里,掺了一半去年的陈茶?”赵煦问道。
墨澜寂到来前,墨麒羽这个吩咐让赵煦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不敢多问,就去按墨麒羽吩咐的做了。现在墨澜寂走了,见墨麒羽似乎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问了起来。
墨麒羽笑了笑,道:“摄政王喝茶时的表情你注意到吗?”
“陛下心细如发,奴才眼拙没有注意到。”
墨麒羽道,“摄政王只喝了一口就尝出了茶不对劲,便没有再喝了。”见赵煦似乎没有听明白,墨麒羽继续道,“历年来两广上贡的当年最新鲜的贡茶都是规定第一批就献到宫中,但这几年似乎并不是这样。”
“皇上的意思是……”
墨麒羽握住杯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恨恨道,“朕知道,两广总督把每年第一批新茶都先献给摄政王府,然后再给朕。今年的茶叶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到宫里的,摄政王却一口就喝出了今年的茶不对,看来摄政王昨天就喝到新茶了。”
墨麒羽说着把茶杯往桌上一掷,茶杯带着茶杯盖倒在桌子上,茶水泼的桌子上都是。赵煦赶紧吩咐小太监去擦。
赵煦忽然发现,墨麒羽虽小,神态见竟有几分像墨澜寂冷峻。
也许自古帝王皆如此吧,就算是一个十岁小孩,但他是皇上,便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赵煦觉得也许是自己一直看错了这个小皇帝,他并不是如外面所说的那样是个傀儡皇帝,或者性格柔弱,相反墨麒羽是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少年,他很像一个少年版的墨澜寂。
自古帝王皆是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看来摄政王日后的日子不会再那么好过了。
墨澜寂回到王府后,向容告诉墨澜寂,洛轻挽已经回来了,此时已经住回了原本的房间里,而思雪也去继续当洛轻挽的贴身丫鬟了。
墨澜寂也没有去找洛轻挽,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里准备用膳。
洛轻挽回到自己原本的屋内,陈设丝毫未改,和过去一般,让思雪打了水,洗漱完便睡下了。
第二日依旧无事,洛轻挽本以为墨澜寂回来找她,倒没想到如此安静。
不禁开始思索关于天诛堂的事情,手指抚摸着那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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