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社恐第十七章
搬家的事情十分顺利，没有受到阻拦，只是在搬走的那天的上午奈片又一次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克克奇。
克克奇先生依旧戴着一顶灰黑色的圆礼帽，脸色苍白，颧骨突起，眼下有明显的黑青。奈片看见他时被吓了一跳，用极为诧异的语气询问道：“克克奇先生你还好吗？”
克克奇看起来不太好，但依旧朝着奈片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摇了摇头，没有分享他不悦的经历。
奈片不好再追问，便请克克奇进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屋子里肉眼可见的空旷，大部分东西已经被卢斯派人搬走了，留在这里只有一些原本的家具和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奈片。
“卢斯现在不在，您是特意来收房的吗？”奈片以前不擅长交流，现在也依旧如此。
克克奇疲惫的摇了摇头，脊背弯曲，双肘搁在大腿上双手握住茶几上的杯子：“我是为了朋友而来，来庆祝乔迁之喜的。”
奈片顿时坐立不安，他一会儿看向克克奇，一会儿又看向空荡荡的桌面，所有的客套话都被挤压在胸腔内再也吐不出半个生疏的字眼。
克克奇抬起头看见了奈片惴惴不安的发顶，于是他便笑起来，在疲惫的笑声过后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也荡然无存。
克克奇：“总之，我就是来看你一眼，突然听见你要走还真有点不安心。”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克克奇先生，虽然很多时候还不够成熟。”奈片垂着眼，“你也要保重身体呀，明明让我多吃一点自己却没有做到。”
这些话让克克奇眼睛里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摸了摸自己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很快便恢复原样：“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奈片摇了摇头：“你帮助了很多，我不可能讨厌你。”
“是吗？”
克克奇低着头沉默了，接着将杯内的温水一饮而尽，气势豪迈，脸上也有了血色。
“那我现在依旧是你的朋友是吗？工作的事你不用害怕，至少当初在帮助你这件事上我是坦率赤诚的。不过也请你往后更加小心一点，毕竟你看起来那么谨慎却跟小孩子一样容易相信别人。”
“恕我直言，依你的性格作为你的朋友还欺骗你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说完，克克奇没有等待奈片的反应，他起身捞起放在茶几上的礼帽盖到头上，大步走出屋子比奈片这个租客还要生分。
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奈片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门。
所有人都对他有所隐瞒，又都关切的让他小心提防其他人。
真奇怪。
搬家之后卢斯变得忙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们像是才知道戈恩希尔德的继承人来了圣都，积压的邀请函像雪花一样从四面八方送了过来，谁都不肯谦让。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卢斯不是在参加聚会就是在参加聚会的路上，直到深夜才有喘息的机会。
半夜惊醒的奈片下楼倒水，发现了还穿着华服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卢斯。于是他趴在靠背上伸手去捞那些黏在卢斯嘴角的发丝，还没等他替卢斯整理好就弄醒了对方。
他的手被嵌住，等卢斯看清是他才放松了力道。
“你怎么没睡？”
奈片无意分享自己的噩梦，他的视线流转在卢斯的身上，观察卢斯的衣领和袖口，仔细的分辨空气中是否有陌生的气味。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然后奈片放缓语气又补充了一句，“你最近看起来很辛苦。”
卢斯翻了个身平躺在沙发上，目光直直的冲破天花板：“圣都的宴会很多，为什么他们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举办类似的活动。”
参加宴会总比独自追杀衍生物好，奈片双手叠放然后枕在上面随意的猜测：“因为他们不用工作？”
卢斯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而是神色迷茫的告诉奈片：“皇帝陛下允许我查看当年的档案，我或许马上就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了，但我真的应该这么做吗？”
被衍生物吃掉的母亲是卢斯的心结，也是他不顾父亲反对来到圣都的目的，但是真当他接近真相时心情却是激动又不可置信的。这个在年幼时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就这么容易解决了？
他期待得知真相，又害怕真相跟他所认为的不一样，他已经被否定过太多次，当初的坚定也变得空落落的踩不到底。
卢斯迷茫的神情勾起了奈片的怜悯，他想也没想就抱住了这个忐忑不安的追道者，神色悲戚话语却坦荡。
“如果这就是你所追寻的就去吧，你不应该为此感到害怕，即使记录的不相符也不代表你就一定是错误的。”
卢斯回抱住奈片，暖意涌入心田接着流向四肢百骸：“谢谢你。”
拥抱过后卢斯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他与奈片聊了一些近期的日常，询问对方对情报整理工作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奈片摇了摇头：“不算难，就是觉得自己貌似知道了一些很惊人但是又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没关系的，如果是私人问题的话就算你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卢斯见惯了贵族们的花天酒地，这些消息一部分人即使是相信了也没有影响，而另一部分则会心照不宣的当作谣言。
这个城市没写在纸上的规则比写在纸上的要多得多，还更实用。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觉得幻灭。我以为的情报整理应该是那种更加机密的更加危险的，但现在看来大多都是花边新闻。你家有组狗仔队的副业吗？”
奈片现在一闲下来就满脑子的八卦偏偏还无人分享，导致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记背一些充实的知识用来洗刷脑子里的废料。
“狗仔队？那是什么？”卢斯拍了拍奈片的脑袋表示无奈，“民间的消息都是这样的啊，普通人又看不见魔法和衍生物。”
但是如果戈恩希尔德敢花大价钱招募魔法师的话一个小时后就会得到来自皇帝陛下的亲切慰问，再叛逆的卢斯也不敢这么嚣张。
魔法师跟普通人是不同的，即使用最细致的辞藻去描绘也无法让对方了解你眼中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上能够窥探这一魔幻世界的人是如此的少，他们四散在世上的各个角落似要从出生起就开始忍受孤独。
每每想到此处卢斯就不由的觉得幸运，面对异常他没有选择视而不见而是选择追查，果真就发现了宝藏！
奈片发现卢斯看自己的笑容都快溢出水来了，他下意识的调整了站姿整理自己翻起来的衣角，害羞又期盼的将视线投向别处。
“你在看什么？”
“奈片明天跟我一起出去参加聚会吧！”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旦浮现就再也摁不下去，他想要将奈片炫耀给其他人看！
“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奈片往后退了半步似要逃离，却被卢斯环抱住了腰。
以卢斯的力气完全可以把奈片整个人抱起来，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将头埋进奈片的肚子幼稚的蹭来蹭去。
“陪我嘛！我想把你介绍给其他人！”
平日里成熟可靠的卢斯突然撒起娇来任谁都受不了，奈片扶着卢斯的肩膀轻轻的往外推，耳尖早已烫得发红。
“我去就是，你别这样……”
卢斯展臂大声欢呼，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自觉的笑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快睡觉快睡觉！明天我来帮你选衣服！”
奈片被牵着一路领到房间门口，明明是在清冷的夜里他却嗅到了阳光的气息。卢斯的发带不知在何时脱落，没有束缚的红发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起来。
就在此时此刻，奈片产生了让时间定格的念头。
第二天下午两点，以秋猎为由一群年轻的贵族们聚在了西郊的小树林。
他们花费了一个上午精心打扮，为了自己的腰腹看起来挺拔中午甚至进行了节食。而导致他们这么郑重的理由是因为他们在父母那得知戈恩希尔德，那个站在财富顶端的家族继承人今天要来。
连皇帝陛下都亲自接待过的人他们怎么敢不小心一些对待？可除了对方的身份外他们对其一无所知。
私家车停下，卢斯和奈片姗姗来迟。在下车前卢斯还小心的帮奈片整理了一下蝴蝶领结，看起来比奈片还要紧张。
“你别紧张，跟着我就行了。”
奈片嗯了一声，拽住卢斯的手。外界的风和阳光都让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虚无的存在，只有抓紧卢斯时他才能从那只手感受到真实。
他望向车窗外，那些陌生人正在偷偷的用视线迎接他们的到来。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奈片的手握紧了并开始发抖。
而卢斯将他的手翻转过来，另一只手顺着指间的缝隙滑进去与其十指交扣：“大部分不是，你不用理会他们。别紧张，别害怕，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卢斯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为自己的任性感到羞愧。
紧张感似乎通过交叉的十指传递给了卢斯一部分，奈片觉得自己好多了，甚至能反过来安慰卢斯自己会好好跟紧他的。
这像是什么？奈片暗笑，他找到了一个荒唐的黑色比喻。
这就像是一对还未接受祝福的新人，在进入婚礼仪式的教堂前就开始忏悔。他们互相支撑着，谁也没有独自走上红毯的勇气，偏偏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
“好了不要让他们久等，我只看着你不去看别人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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