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曲终幻灭
“哈哈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我想要的，是一支普通的簪子。殿下一定见过它，簪头有七朵桃花。”
呤川突然后悔没有把它买下来，“我还不知道……它还在不在呤城里……”
九棋道：“没关系。如果你还不想回去，就在宫里转转吧。”
呤川突然想起胧妃的事，便起身离开前往。
但是，这么大的皇宫，上哪去找呢？
九棋道：“北面是后宫，西厂有琴音楼、习武场，东厂没什么好玩的。我已经通知过下面了，你可以随意做想做的。但是，不要跑出皇宫。”
“谢谢太子殿下！”
“慢着。”
呤川正值疑惑，只见九棋递过一块令牌——正是宣玉被拿走的那块！
“这是二弟一时贪玩，将宣玉的抢去玩了……城主不收下？”
呤川连忙接过，道谢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离开前朝，呤川往西厂走去——关于胧妃，呤川需要先知道一些有关的知识，以防万一。
进入藏书阁也是轻而易举，九棋手下的人果真办事效率高，说起来……呤川却是还没见过他的两个得力助手其中一位。
在众多的书架迷宫中穿行，呤川忽然看到一抹墨绿的身影。从书卷的缝隙中看去如坐春风，发髻上扎着一只缀有若绿色宝石的金质小冠，深褐色的长发温顺地垂至腰间，白皙的耳垂上带着金质螺状耳环，明亮的阳光将他白皙的脸庞照的更亮了，同时手中还在翻着什么书。
呤川忍不住走上前，那人似乎早就察觉了，便转过来，道：“姑娘是……呤城主？”他是逆着光的，呤川没太看清他的脸，不过可以推测是位美貌的公子。
“啊！……是。”
“在下是柒笙，殿下吩咐我告知宫中其他人——见到一位桃发的红衣少女时无需阻拦，任她去就好。”
呤川心道：“难道他就是其中一人？这人真是厉害。”
柒笙道：“城主来藏书阁要寻何书？”
“我想看一些有关医学的书。”
“便在你面前的书架上了。”
“多谢公子。”呤川一边翻看书籍，一边想着胧妃——“九洋是不可能去杀害自己的母亲吧……”呤川想到这里，不可否认还有一种毫不犹豫将至亲之人杀死的人存在于世间。
然而驱使九洋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这便不得而知。
至于柒笙，表面文质彬彬、温文儒雅、雅人深致，实则口蜜腹剑，下手毫无留情，不留痕迹——这是宣玉说的，虽然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就是了。
呤川此时正感到自己被一双能够刺穿人心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
那本被对方翻动的书中，有没有可能藏着锋利的匕首呢？
将书放回原位，呤川便离开了藏书阁，径直朝后宫走去。不远处的胧月宫，已经敞开了大门。
遥想当年，皇上远征北夷时救下一位奇女子，冰肌玉骨、倾国倾城，两人在相互帮扶的过程中渐渐生出情愫，在连连捷报中，九重将其收入后宫——她便是胧绡贵妃。
而如今，穿过玉壁银瓦与暗香幽草，踏入胧月殿大门，躺在床上的，只有一张干枯的树皮。
走进仔细看，很难使人把这张皮和犹如玉雕的贵妃联想在一起。呤川看向旁边侍候的奴仆，
道：“这是……”
那两个侍女正准备点头说是，九洋抢先道：“小猫光临寒舍，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让我事先准备准备？”
“九洋，你居然这样对你的生身母亲！”
“母后大人刚才叫我来拿香炉……我有哪里做的不合母亲心意吗？”
“那这个人是？”呤川指向床上。
“哦……这是宫中病重的嬷嬷……真可怜……小翠，你可有好好照顾她？”
一名侍女连忙点头，道：“三殿下，嬷嬷需要的东西，我都会为她送来……我是被李嬷嬷带大的，我喜欢的东西她都记着，我却不知道她……”说着小翠就掩面而泣，旁边的侍女赶紧从衣袖里拿出帕子，轻轻为小翠擦泪。
呤川环顾屋内，道：“既然是正殿，为何布置成像作法的样子？”
九洋道：“如果李嬷嬷撑不住，能够让她走的安心些，路上不会有什么鬼怪为难她。”他从离床不远的桌上拿出一鼎香炉，“嬷嬷年纪大了，该入土为安了——小猫你来是想拜访母亲吗？”
“啊，是的。”九洋根本不给呤川一丝思考的时间，不过，只要能达到来胧月宫的目的，之后便能思考更多。
又穿过两个小殿，呤川看到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胧妃。
九洋自言自语道：“又睡着了……唉，刚才说的不会是梦话吧。”同时却是一丝不苟地点上香炉。
淡紫色的帘帐层层叠叠，胧妃好像睡在丁香花田中。曾经也有个人，在似海一样的丁香平原里和呤川一起看着满天星河，互诉心声。
“母亲总是喜欢睡觉，过去她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喜欢把我举的很高，然后抱着我转圈，下雨和下雪都拦不住我们两个……父皇也经常带我们俩去御花园散步……”
九洋的手放在香炉盖上，若有所思地道，“可惜再也不会了。”
呤川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堂的病……到底是什么？”
“尸毒。”
“那是什么？！”
“一旦染上，便会尸化，我不停地尝试各种药物来延缓尸变的日子……只是现在，我不想再担惊受怕了。”
“难道你…”
“即使母亲变成丧尸那种怪物，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畏惧或憎恶……即使她不记得我是谁，不记得她抱着我玩耍的时光。”九洋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这种药物再使用下去，谁都只会丑陋地苟延残喘，我希望母亲能美丽地辞去人世……”
呤川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才会染上这种顽疾？”
九洋沉默片刻，道：“你也看到了，京城的丧尸群根本不会消停下来，除非我们找到根源，这样既可以保护平民百姓，也不会再有人变成我母亲这样……”
“这也是我的目的，三殿下要不要和我一起?”
“谢谢小猫的好意，只是我现在还得守在母亲身边，半步也离开不得。”
“没关系的……”呤川掏出一条细小的红绳，道：“三殿下聪慧，晓得这是何物吗？”
九洋接过，细细端摩一番，“我也不知，不过它比一般的线绳硬直，表面光滑细腻，想来是贵重的物品吧。”
“我认为，有人能通过这种东西来操控丧尸行动。”
“阿洋……你在和谁说话？”床上传来胧妃的声音。
九洋轻轻走过去，半跪在床边，道：“母后……是和呤城主。”
“这样啊……”
“母后恕罪。”
“恕什么罪呐……都怪我，没多陪你玩……”胧妃被九洋扶着慢慢从床上坐起，九洋又帮她拉开纱账，穿好鞋，这才缓缓向呤川走来。等她渐渐在呤川眼中放大，呤川完全被这个女人震撼到了——
与先前躺在正殿的李嬷嬷判若两物——真正的胧妃，肤白若雪、眉似柳叶；口如含朱丹，指如削葱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可谓绝世佳人。
她启唇轻语道：“城主突然到来，我这个东道主没能妥善迎接，心中实在惭愧……”
呤川行礼，道：“哪里哪里，夫人尊贵，我一介俗人不值得费心。”
“姑娘说笑了，我倘若不是贵妃，那我理应设宴款待；你即使不是城主，我也该热情招呼才对。”
扶着胧妃的九洋道：“天色渐晚，不如留呤川来做客？”
如果说美人使人赏心悦目，那美人的笑容更让人心花怒放。胧妃似乎早有此打算，吩咐下人备菜，宫中便忙活起来。
趁着这段时间，胧妃提议去宫内花园散步。
九洋牵着胧妃，悠然地缓步行走在长廊中，廊檐下挂着一排整齐的灯笼，在微暗的天色中略显光亮，弯曲的长灯倒映在水中，让人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影。
两人走到桥上，九洋突然环抱起胧妃，原地慢慢转圈，长飘的裙摆随着旋转而舞动，好似一朵盛开的瑰芳。他们尽情笑着，直到玩累了，才坐下来休息——胧妃拿出手帕轻轻擦着九洋额头上出的汗，道：“阿洋，开心吗？”
九洋道：“开心。”
最后一丝残阳退场后，灯笼已经完全亮起来了。三人坐在灯笼的长廊中，脸被照得微微发红。
呤川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恰好胧妃也打算回去了，她道：“哎，都是我们两个在玩，把你晾在这边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回去用晚膳吧。”
呤川笑着道没关系，帮着九洋扶起胧妃，一同归去。
第一次见到九洋，他推开残月宫大门，心事重重的脸上苍白而冷峻，就连背影，也是那样落寞。而现在，胧妃的手和九洋的手牵在一起，入秋的天气闷热得使人心烦，两人似乎感觉不到这种烧燥，欢声笑语地走在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上。
仿佛，世界属于他们。
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对于九洋来说无疑是最幸福的一秒。
只是，胧妃的身体实在太轻了。
这是刚才呤川扶胧妃的手所感受到的，与其说是人，更像一张被涂上颜色的纸壳。而真正的躯体，恐怕就是躺在正殿的“李嬷嬷”。
难怪刚才九洋露出了一脸与和胧妃玩耍时截然不同的神情。
可如果事实就是如此，对九洋来说会不会太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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