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约
放学后，我被王老师叫到办公室，挨了一顿批评。办公室七八个老师，对于我的到来，也是见怪不怪。常客嘛，谁见了不眼熟。
“关小飞，你的成绩不好，老师不怪你，老师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遵守纪律，爱护同学，能不能做到...”
我没听错吧，老师是在商量着，求我办事...之前，老师拿我的成绩说事，我还脸红不好意思。时间久了，成绩差已成铁板钉钉的事实，我也变得漠不关心，欣然接受。而如今，老师不拿我的成绩，继续羞辱我，一改往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态度，着实令我吃惊，不知所措…
愣了半天，王老师再次重复道：“能不能遵守班级纪律，爱护同学。”
“能...”其实，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向老师保证。只不过，碍于老师的权威，非常时刻，如此爽快地答应，也是为了尽快脱身。毕竟，办公室是老师和好学生待的地方！
“老师提醒你一句，明天会有新的老师教你们数学。记住，不许闹事，尤其是你在课堂上搞的小动作...”
什么，会有新的老师？不可思议，咱这乡村小学，几十年没有换过老师，全是父字辈留下的老得快要掉牙的老夫子。除了班主任是我爸的同学读完高中，被老校长拉拢过来，就没有正儿八经的，是从县教育部那里发放的。
走神片刻，王老师突然加重了语气：“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走出办公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校园内，各个班级的学生打扫卫生忙碌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祥和。然而，在我心里，对于新老师的出现，却是久久不得安宁。
一边走着，一边苦思冥想如何应付新老师....对付王老师、朱老师，我已经养成了上课东张西望，掰手指抠鼻子。下课狂飞乱跳、追打嬉闹。不知道，新的老师能不能接受我的风格！
思量间，杨洁站在国旗护栏下，缓缓地收起五星红旗。
“关小飞，你过来，帮我一下...”
“哦...”
嗯？不对啊，我什么时候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一只手拉着绳子固定滑轮，一只手敲打滑不溜的旗杆。在这“呲呲”声中，杨洁显得那样庄肃，目不转睛盯着红旗，将“她”温柔地解下。对于我一改往常片刻不说话，杨洁幸灾乐祸道：“老师有没有打你啊？伤得重不重，让我看看伤哪了...”
“没事...”我说的是，真没事。
杨洁不相信，是不敢相信我把小组长欺负哭了，老师会让我没事！
望着杨洁呆愣的模样，我又补充一句：“明天，咱们班要换新的老师。”
“什么，换老师...”杨洁很惊讶，惊讶的语气，似有守得云端见天日，幸福春天的到来。
我说，你那么开心干嘛...没等我说出口，杨洁有点迫不及待：“是不是男老师，帅不帅，年不年轻...”
靠，她考虑的和我考虑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很快，杨洁又变了脸色，非常严肃：“你是不是在骗我，逗我开心…”
唉，女生变脸的速度真快，就这么一句话，开心的不开心的，全是她一个脑子想出来的结果。
“放心，是王老师亲口告诉我的，提醒我要听新老师的话，不要闹事，遵守纪律爱护同学！”
“就你...”杨洁不可思议看着我，写满了疑问：“你会遵守纪律，爱护同学？”
“说....说谁呢！”说起来，我也很心虚！
“得了吧，说别人我还不了解，说你，谁信啊！”
杨洁是明摆着，打心底给我贴上“坏学生”的标签。亏我还帮助她，一起收国旗，陪她走了一路。
“不相信是吧，那好，咱俩打个赌。”
“说说看...”
“我赌，从今以后遵守新老师的课堂纪律，爱护同学，不打架。我要是赢了，哼哼...你家的桃子熟了，记得通知我。”
“你要是输了呢？”
“以后听你的话，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还有，”杨洁又补充一句，我有点不耐烦：“还有什么，尽管说…”
“遵守纪律爱护同学，难度太低。换作是我，我也能做到。”
“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补充一条，我赌你的成绩，不会因为新老师就会改变，你的成绩永远是全班倒..数...第一！”
好端端的，又在拿我成绩说事！
杨洁抓住了我的软肋，以为这样就会让我轻易服输。呵呵...我是谁，我是关小飞，打赌的事从来没有输过！
可能是天生不服气，我给杨洁怼了回去：“赌就赌，怕你啊！”
“那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垫底了！”
“你放心，谁垫底谁是王八蛋，我不当全班倒数第一，要当就当全班顺数第一...”
糟糕，一不留神，说话不过脑，不当倒数第一也就算了，居然胆大包天，大言不惭要当全班第一！
杨洁听我信誓旦旦要当全班第一，先是惊讶，接着便是冷嘲热讽，拍拍我的肩膀：“不错，有志气，我看好你哦…”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我是故作姿态：“那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行，你怎么说都行...”杨洁笑着笑着，收拾好书包，放学回家。
杨洁走后，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啊，同样是第一，倒数第一我能躺着算，全班第一我该怎么算....唉，就不该和她打赌！”
回家后，破天荒的我居然翻起书包，写起作业。要考全班第一，也就是说数学、语文总分加在一起，排在第一。这样的成绩对于我来说，难啊，比登天还难！唉，咱们家基因不好，姐姐从小学读到初一，成绩中等偏下。哥哥从小不爱学习，好不容易混到初一，就早早的辍学，在外面捉鱼摸虾不着家，除了早上晚上偶尔见到他。
爸爸妈妈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我不会的题目，他们也不会，全指望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好好学习。除了每个学期的成绩单拿回来挨了一顿批，其余的时间，给足了自由，说什么要成人自成人管成人下等人！
就这样，没有好哥哥姐姐辅导功课，没有爸爸妈妈合理的家庭教育引导，我的成绩是一落千丈，像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走在那条蜿蜒曲折、四周稻草铺天，通往学校的泥田小道。我的步伐，是不紧不慢，一边哼着小曲走着，一边手指捻着稻穗。与我结伴同行的是，一个村庄光屁股长大的同班同学，关小七。
“小飞，听说今天会有新的老师上课，咱们要不要给老师准备点礼物？”
关小七是我本家堂弟，比我小三个月，个子比我高，家里条件比我好。不过，他有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毕竟我是哥！
礼物？难不成真像歌谣里唱的，老师是辛勤的园丁，培养祖国的花朵。做学生的，就要为老师准备一朵大红花。
我摸摸口袋，啥也没有，苦笑道：“哦，我忘了，给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
关小七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我料定他也没有准备礼物，因为我们都是农村的娃，不玩城里孩子那一套，动不动教师节送礼、元旦送礼...谁料，他居然很开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贺卡：“哈哈，我就知道你没有准备，瞧，这是什么，这是我花了五块钱买的贺卡，想不想看....”
关小七也就这点能耐，仗着我三叔在深圳打工经常往家里寄钱，买吃的、买喝的，在我面前炫耀。现在，他又拿着是我过年才能拥有的五块压岁钱，买了一张为新老师到来的贺卡，在我面前嘚瑟。
眼看就要步入学校大门，在我身前身后，都是各个年纪的同学，因为关小七的大声喧哗，而引起他们的瞩目。那一张崭新、漂亮的贺卡，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在我面前晃悠。
有一种，他人拥有我却无能为力的辛酸，顿时涌入心头。我只是羡慕，极力克制内心的自卑，冷冷一笑：“我不想看，请你拿走，否则你会后悔的...”
关小七没等我说完，赶紧收起卡片，严严实实装进书包。我说的后悔，他已经领教了无数次...譬如，大白兔奶糖、健力宝、八宝粥...每次都是哭着向奶奶告状，结果便是我吃完，奶奶姗姗来迟骂我小兔崽子，又在欺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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