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章 我也要投降

行不过十里，就有先锋来报，有人拦住去路，并且指名道姓要求见到江澄。

        江澄顿觉奇怪，因为狠下心肠决定对赵家父子实行了剐刑，因此早被人冠之以了大魔王的称号，至于亲手动刑的施行，也没能逃脱小魔王的威名。

        根据吴棋告诉打探来的消息，据说难民营中不少家长在教训小孩子的时候，现在用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再哭，就让大笑魔王把你抓走。这话一出，效果出奇得好。

        江澄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成了止儿啼哭般的人物。但毫无疑问，自己凶名在外这是跑不了的，在这个时候还能有人指名道姓来见自己。

        策马向前，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凉亭之下，凉亭上，不知道被谁留下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十里亭。

        十里亭下，正站着两位四十来岁的男人，领头男人身穿绯色长袍，长长头发高高盘起，身材明显有中年男人的发福景象，虽然比不上赵春，但是腰围和身高也几乎平行。

        “这位一定就是江政委吧！”见到江澄下马，中年人小跑过来，事实也由不得他不过来，江澄在前些天战舰出来的煞气实在是把他吓坏了。

        “原来是周知府。”江澄拱手道。

        江澄并不认识洪州的知府，但并不妨碍知道这人，至于一口道出对方的来历，则完全就是靠猜的。

        当然，他这也不是毫无理由的瞎蒙，而是有几个理由，第一就是绯色的衣服并不是谁都能穿的，都是朝中官员才有资格来穿，第二，就是这个身材，非常年养尊处优的人不可能有这么肥硕的身材。而他自己这个名声，江澄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对于外人而言，都会觉得没有一定的地位，也没资格见到他。

        江澄第一次听说这人还是从李全口中得知的，在听李全说楼船上的护卫是在和洪州知府火拼之后才损失了一大半后，他还曾经猜测过这个周知府是不是个不畏强权一心为民做主的好官，后来就派潇潇去到洪州城打听，才知道还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原来这周知府本身能坐上这个位置完全就是靠投机取巧才能上来的，作为留梦炎的门生，官场之人都会给他不小的面子。

        只是当上知府之后，周卫国便坚决奉行了他恩师口中的那几句名言，“千里来当官,为了吃和穿”、“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当官不收钱,退了没本钱。”

        所以洪州好好的一座大城，在周知府的管理之下，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座鸡飞狗跳般的城市。这几年，洪州周围的几座城市，如江州、饶州、清江等都得到了飞速的发展，这其实也是离不开周知府的功劳的，真是因为他在洪州胡作非为，才导致不少的商人不得不迁徙他方。

        周卫国脸色一愣，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大魔王一眼就认他来，这可不是好事，不过他又在庆幸自己幸好过来了。再说了今天他可是带着善意来的，他相信江澄还不至于这么的不明是非，将他的善意拒之于门外。

        “不知道周知府相邀所为何事。”江澄冷冰冰地道，周卫国这人你说他是坏官吧。那确实是，但是他更多的是胡乱向商人索要好处，还不至于枉顾人命，对于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江澄倒有时间和他理论一番，但是现在，每一秒钟对于他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实在没空搭理这些事情。

        “知道江政委这次带领数万难民经过洪州，本官深感敬佩，然洪州本也是人多地少，更何况江州、饶州等地都出现了元军踪迹，洪州本身也时刻面临着这些危险，实在不大适合安置这些难民。古本官这次特意给江政委送来粮草五千担，弓弩一百五十幅，箭矢二十万支，另有白银五万两。以此恭祝江政委此行一路顺风，早日帮助难民们重建起他们的家园。”

        江澄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周卫国，难道潇潇打断来的消息是假的，不过他很快抛弃了这个定论，因为潇潇实在是没有理由这样做。

        但是周卫国送来的资源却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弓弩和箭矢，对于武器极为缺乏的罗汉军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由于罗汉军组建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处在转移之中，根本没有获得装备的来源。

        面前罗汉军的武器装备主要来源于三个部分，第一就是当初饶州军备库中赛罕没来得及搜刮走的，第二就是瓦屑坝阻击战中缴获元军的，这次阻击战不仅成功阻击了元军，更重要的是让罗汉军的装备鸟枪换炮，军队中再也找不到柴刀锄头的踪迹，清一色的元军装备，弯刀配弓箭。

        再就是从楼船上收集到了六十多付弓弩，对于这种比弓箭射程更远的武器江澄很是有兴趣，所以这几天他花费了不少精力来研究，不过，在这方面，他显然是做了无用功，论起对弩的了解，熊二兄弟等人都毕他熟悉得多，而且有一位叫做毕曳的老兵更是出自于兵工厂，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江澄差点没把毕曳供起来。

        除此之外，在楼船上还发现了一张床弩，江澄两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玩意，一开始他还怀疑为什么赵家父子为什么不用这玩意对付他，不过研究了一番倒也明白，不是赵家父子不想，而是由于床弩巨大并且笨重，对付大的目标倒还可以，但是真对付两个人，那无疑就是高射炮打蚊子了，而且不易命中。

        但是床弩在战场中还是有巨大作用的，一是射程远，可以达到一公里以上。这对于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距离。第二就是中间有七个发射槽，一次能发射多只箭头，其三就是攻击力度大，床弩的拉力达到了一吨，这么大的力度即便是江澄也远远达不到。

        所以作为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床弩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核武器的存在。

        “为何？”江澄冷冷地看着周卫国。

        “我知道以江政委的为人，必定是了解过我的，而且对我的影像很不好！”周卫国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实在是大魔王的名头太吓人了，“不过要说我爱钱是真的，我这官职是投机取巧来的也是真的，但是有一点我能保证，在我手上真的没有出现过一条人命。”

        江澄不动声色。

        “不过，这些物资我倒是真心送给江政委的，一是因为我敬佩江政委的为人，饶州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但是我知道，不要说我，就是朝廷上上下下，除了文丞相之外，不可能有另外的人能够做到这点。二来，我自己也是贫困出身，我知道这群难民们绝望的心情。”

        “既然你自己吃过这些苦，还要这么盘剥百姓。”江澄终于开口了。

        “穷怕了，再说这些也不是我要，而是……。”虽然留梦炎跟随着皇帝一起投降了，但是作为留梦炎的学生，周卫国还是心有忌讳。

        江澄算是了解了这个人了，他知道其实这样的人还有很多，要说他们坏吧，但是在他们内心深处总还有最后一丝良知，就像周卫国，能检出不危害到人的性命，在面对难民的时候也能触动他内心中的那么点滴的恻隐之心。

        但要说他是好人，那更是天大的笑话。洪州城在他的治理之下，日渐萧条这是不争的事实，利用手中的权利与民争利，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样的人，其实更适合他的职业就是市井无赖。只是当他成为了洪州知府之后，损失最大的还是洪州城几十万的父老乡亲了。

        “元军已在江州建立了江南西道大本营，饶州虽然前后两次共歼灭了五千的元军，但是想来元军也不会放弃这座城市。现在离这两地最大的城市就是江州了，不知道周知府有何打算？”

        听到这里，周卫国顿时愁容满面，思考了良久才说道，“我知道我说出来，江政委必定看不起我，但是大家动是宋人，不说出来我良心也不安，如果元军真的降临洪州城下，我决定打开城门，向元军投降！”

        “你这样说就不怕我一枪挑了你！”江澄长枪在手，十里亭中，温度瞬间从夏日的炎热化为了严冬的寒冰。“周卫国，好名字啊！”

        “即便江政委如此我也要坚持这样！”周卫国一挺胸膛。似乎是真的毫不畏惧江澄的威胁。“当然，如果是在去年，我的想法也一定和江政委一样，坚持和元军死磕到底。”

        江澄气乐了，“说说你的理由。”

        周卫国整顿了衣冠，才开始出声，“一来，洪州现在只有厢军三千，不可能是元军的对手。”

        江澄知道周卫国说的是事实，宋朝最精锐的是禁军，其次才是厢军，另外还有乡兵以及藩兵，禁军相当于是正规军，而厢军则和治安队性质差不多，至于乡兵，那就等同于民兵了，另外还有番兵，则是镇守在边防的少数民族军队。

        如果说在宋太祖时期，禁军还算得上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但是到了三百多年后，禁军早已成为了常败之师，厢军也成了地痞无赖的代名词，更不要说乡兵了，倒是番兵还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一样的战斗能力，但是在宋朝强大之时，这些番兵自然能够听从宋朝的命令，到了宋朝软弱，已经到了亡国之际，能够不反过来咬一口宋朝的就算是有良心了。

        “还有第二？”

        “没错！”周卫国点点头，“还是在去年的时候，元军每进攻我宋朝一座城市，都会对城中居民进行无差别的大屠杀，但是在今年以来，我仔细研究过，元军就改变了对宋朝，对汉人的策略。凡是主动开城投降的城市，如江州、潭州、江夏、包括临安在内，元军虽然算不上秋毫无犯，但是也基本不至于随意杀人。反倒是那些坚持抵抗的城市，只要城破，必然会被杀个血流成河，比如江宁。常州、以及你们饶州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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