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喧闹喜庆的婚礼现场,突然间变得寒冷起来。
所有宾客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新郎新娘,他们脸上的笑容僵硬呆滞,目光很空,就好像……排列整齐的纸人傀儡。
“在今天这样一个喜悦的日子里,让我们听一听新娘宋悦对爱情的宣言,新娘宋悦,你有什么想对新郎说的吗?”
司仪将话筒递给宋悦,所有的聚光灯在这一刻都洒在宋悦身上。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是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都沉浸在幸福和喜悦里。
曲宴的注意力却都在她身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上。
汤虎。
曲宴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是围绕这个奇怪的男人展开的。
1306公寓门上的血手印就是来自汤虎的血液,他遇到的诡异裂口男孩是汤虎的儿子,男孩的脖子上还带着灵山而来的红绳。
最重要的是,在警察拿汤虎一家三口照片给曲宴看的那一天,就做出了推测,汤虎很可能已经死亡了。
那此时出现在宋悦身旁的这个新郎汤虎是谁?
警察说过,汤虎经常家暴他的妻子,他的死亡很有可能是妻子所为。
所以曾经同样遭受过家暴的宋悦和汤虎的妻子,这两个命运相似的可怜女人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曲宴虽然思绪很乱,但他还是能分清楚现实世界和书中世界的区别的。
宋悦是他在现实中的朋友,汤虎是书中人物,两个世界不可能产生交叠。
所以……这是幻觉。
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在诡异的婚宴现场寻找出口。
身后黑暗的角落里,隐隐能看到安全出口号牌散发出的莹莹绿光。
他悄悄站起身,正准备朝后门方向移动,就发现刚刚还注视着台上的所有宾客们几乎同一时间——
刷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台上的宋悦说话声也停了,温馨的结婚进行曲戛然而止。
一双双呆滞泛白的瞳孔死鱼一般紧紧盯着曲宴,包括他身旁的曲妈妈。
她像是变了一个人,温和关切地神情消失不见,只用一双阴冷死气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曲宴。
“晏晏。”
台上的宋悦突然举着话筒,面向他看过来。
她的容貌很年轻,和其他人呆滞死板的脸不同,她的眼睛里都是喜悦的光芒,这场婚礼真的是她期盼已久的幸福时刻。
即使是当初离开渣男前夫,重获新生,宋悦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也只是洒脱和豁然。
不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小女人对爱情和婚姻的向往。
这是曲宴从未见过的宋悦,是最初的宋悦。
“晏晏,你怎么要走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要结婚了,你没有什么祝福的话想要说吗?”
宋悦期待地看着曲宴,她公主似的轻捻着婚纱蓬松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踱步到舞台边缘,冲台下的曲宴伸出手,想要拉他上来。
曲宴呆在原地,脚下如驻石,根本不敢动。
他知道向前一步将会面对什么。
婚礼殿堂仿佛灵堂,台下全是纸扎人,就连宋悦身旁的新郎汤虎……也神情呆滞面如死灰。
他早就死了,根本就是个死人。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活人的婚礼。
曲宴手心冒汗,手指紧紧攒在一起,原本就白皙的小脸因为恐惧变得毫无血色,呼吸节奏都变得紊乱起来。
他根本不敢上前。
“晏晏?”宋悦越催促,他越害怕,双腿控制不住地想要向后退。
可才退了一步,脚踝上那根被宋悦在病房里绑上的红绳就骤然收紧,像是要箍进他的血肉里一般,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几乎半条小腿都失去了知觉。
他连忙收回腿,痛感才稍微缓解了一点。
曲宴紧张地拉开裤管,嫩白的脚踝处已经因为刚刚的勒痕渗出淡淡血迹,整片皮肤都泛着病态的红。
那条红绳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正一点一点扯着他往地狱前进。
看样子他逃不掉了。
曲宴和宋悦的视线对上,犹豫了一瞬,还是上了台。
宋悦巧笑嫣兮,似乎对曲宴的登台很满意,她站在汤虎身侧,笑意盈盈地把话筒递给曲宴:“说吧!”
她身旁的汤虎身材高大,眼底泛青,瞳仁只占了整个眼球的三分之一,大半眼白都露在外面,即使面无表情也显得凶恶异常。
宋悦那个家暴她的渣男前夫不长这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汤虎却与那个人的身影逐渐重叠,他们明明才站在婚礼的殿堂上,曲宴却仿佛看到了他日后对宋悦拳打脚踢的样子。
只要说错一句话就会挨打,做饭迟了半分钟也会挨打,球赛输了要挨打,打牌输了也要被打。
曾经青春靓丽的女孩在一次次殴打中变得苍白枯老,她浑身伤痕却不敢对外人道,只能把自己身上的伤口藏起来。
曲宴的手有些颤抖。
他视线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宋悦,洁白婚纱下的皮肤竟然渗出不少青紫的斑纹,而她原本精致的妆容也消失不见,眼角是被殴打的淤青,嘴边还渗着血。
即使这样,她还是一脸幸福地望着曲宴:“晏晏,你快说啊。”
曲宴眼眶不由得湿润起来。
他轻声问:“宋悦,嫁给他……你真的高兴吗?”
宋悦笑了起来,眼神显得有些偏执疯狂:“当然啊,我要结婚了,当然高兴啊。”
“可是他根本不爱你啊!”曲宴声线软软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会打你的,你不能和他结婚……”
“爱有那么重要吗?”
宋悦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竟然渐渐变成了照片中汤虎妻子的模样。
哒,哒,哒。
周围的空气冷了起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曲宴猛地回过头,居然又看到了那个裂口鬼童!
他仍然穿着背带裤和小皮鞋,嘴巴咧到耳根,诡异地笑着。
整个婚礼大厅的灯光忽明忽暗,明明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墙,阴风却还是带来了阵阵惑人的红雾,在整个大厅里弥漫升腾。
曲宴站在台上,心跳几乎停摆!
他额头都沁出冷汗,紧紧咬着唇,呼吸也屏住,仿佛只要降低存在感,裂口鬼童就不会向他靠近。
好在这鬼童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
“妈妈。”鬼童口中发出嗬嗤嗬嗤的笑声,略显稚嫩的阴森声线在宴会厅中激荡回响,“妈妈,我好高兴啊。”
鬼童和曲宴擦肩而过。
曲宴甚至闻到了他身上腐烂的味道。
再回头时,宋悦正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她像是来自地狱的鬼魅,眼底氤氲着浓重的红雾,冲曲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来:“你口口声声说着爱,那我问你,你到底爱谁?”
“晏晏!”
“晏晏——”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呼唤。
曲宴诧异地回过头,季楚然和秦尧竟然同时出现在后方的浓雾中。
他们冲曲宴伸出手,脸上的笑容都僵硬的一致:“晏晏,过来——”
最熟悉的话,最信任的人,却变成了索魂的咒语。
两人都想捉住曲宴的手,想要将他撕成两半。
“你爱谁?”宋悦阴森地笑着,她的嘴巴越裂越大,最后竟然和她身旁的裂口鬼童一样,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齿,鲜血自耳根处滴滴滑落。
“爱是最虚伪的谎言,虚伪到你甚至没办法当面说出你到底爱谁。”
即使嘴巴裂成了畸形的模样,宋悦仍然步步紧逼,洗脑般地嘲笑他:“不用爱别人,我也可以很高兴。”
台下的宾客,台上的汤虎、鬼童,甚至身后的季楚然和秦尧,所有人都变成了裂口模样。
他们口中滴落着鲜血,将曲宴包围起来,齐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好高兴啊,我好高兴啊……”
曲宴无处可躲。
人群浪潮般将他围起来,他们一点一点逼近,仿佛要将渺小可怜的他侵蚀同化。
一双双冰冷如枯骨的手朝他袭来,每一只手都仿佛带着杀意,想要扼住他细弱的脖颈,想要抓住他脆弱的心脏,想要将这只白皙可怜的小家伙撕成碎片,融化在浓浓的红雾之中。
曲宴惊叫着蹲下,只能本能地抱住头瑟瑟发抖。
他逃不掉的,他要怎么才能逃?
含泪的漂亮双眸望着全然陌生的季楚然和秦尧:“学长,秦尧……”
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的眼睛血红,只会笑着说同一句话:
我好高兴啊。
不!你们怎么会高兴?
没有情感的傀儡,怎么会体会到喜悦的情绪?
曲宴想去抓季楚然的手,学长曾经说过,他拥有治愈的特殊能力,他能让被操控的人清醒起来。
可刚刚伸出手,脚踝处的红绳就猛地箍进他的脚腕!
深入血液的疼痛,这红绳似乎在压制着他。
当他痛到泪意翻涌的时候,人群的包围已经缩小到一米见方的包围圈。
那些枯手纷纷撕扯着他,有的抓着他的胳膊,有的拽着他的头发,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要被扯成碎片,身体也在巨大的拉扯力中痛苦难忍。
而他最好的朋友——宋悦,此时已经阴恻恻地朝他伸出双手,干枯寒冷的手指直逼脖颈。
“不要——”
曲宴尖叫着,恐惧、悲伤、痛苦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涌了上来,他眼角泛红,泪水滴答滴答地滑落,就要被绝望淹没。
而就在这一刻,头顶处突然迸发出一道白光。
他嗅到了淡淡的梧桐花香气。
慌乱中抬手一摸,是头顶处那只梧桐花发卡正在发光!
难道这就是大梧桐树临行前送给他的那只梧桐花?
在莹莹的白光中,发卡竟伸长变换,在曲宴的手中变成一只锐利匕首。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傀儡鬼怪们后退了一些,那些纠缠在他身上的枯手也纷纷停止动作。
他们在害怕。
曲宴望着正掐着他脖子的宋悦。
她眼中红雾弥漫,手下的力度并未减弱,即使害怕这只匕首,却仍然被什么驱使着,机械式地朝曲宴发起攻击。
好痛啊。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混沌中,曲宴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杀了她,杀了宋悦,一切就结束了。
所以他应该将这只匕首……捅进宋悦的心脏吗?
脖颈处的绞痛感让曲宴几乎丧失了最后一抹神智。
奄奄一息中,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他用尽最后一分体力,挣扎着抬起脚腕,用手中的匕首狠狠割断了缠绕着的红绳。
染着血迹的红绳和匕首一同碎裂,掐着他脖颈的宋悦却突然顿住。
她眼中的红雾慢慢变淡,像是有些茫然似的,歪着脑袋打量着曲宴。
“宴……宴?”宋悦轻轻唤了一句,双手松开,搭在曲宴的肩膀上。
酸涩的泪已经糊住了曲宴的视线。
他拼命地喘息着,却没有半分犹豫,猛地扑进宋悦怀里,紧紧拥抱着她。
失去红绳的束缚,他的治愈生效了。
宋悦身上的红雾一点一点消散,周围的血色浓雾也渐渐消失。
身后的季楚然、秦尧,还有那些将他们包围的傀儡宾客们统统消失不见,只剩曲宴和宋悦两人站在台上。
曲宴抱着她,声音还有些哑:“傻瓜。”
“你可以不爱别人,但是……要爱你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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