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做梦？

        纪青馨用指甲狠狠地刺右手掌心，疼。不是梦。

        自己回到12年前？就像末世到来之前，风行一时的穿越电影、网剧？她茫然，不知怎么办。

        下面撕拉一声，朱珍珍打开什么零食的袋子，咔嚓咔嚓开始吃；苏蕾很没形象地在床铺中翻滚，见到她坐起来便胡乱喊，“老三老三，我不行了，我恶心我想吐，我还发烧了，可我手脚冷得要命，你摸~”

        苏蕾是山东人，家境优越，豪爽义气，是宿舍中年纪最大的，顺理成章成了舍长/老大。之后是不在场的程莉，纪青馨排第三，朱珍珍是最小的。

        很多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纪青馨盯了对方一会儿，突然单手按住床板，干净利索地从18米高的床铺跳了下去，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简直像拍电影！苏蕾张大嘴巴“哇”一声，使劲拍床栏：“喂喂喂喂，老三长本事了，你看到没有？”可惜，朱珍珍光顾瞧电脑，什么都没看到，“啊？”

        纪青馨已经顾不上别人了：属于她的书桌满满当当，苹果笔记本摊开着，ipad裹在龙猫保护套里，华为手机充着电，耳机团成一团，星巴克限量马克杯和淘宝买的龙猫杯，兰蔻化妆包鼓鼓囊囊的，靠墙立着一排课本小说，旁边水晶瓶插着一支新鲜雏菊。

        每一件都属于她，准确地说，曾经属于她。

        她从桌角抓起一面欧式复古化妆镜，小心翼翼举到面前：里面出现一张白皙动人的鹅蛋脸，眼珠黑黝黝，长而妩媚的眼尾向上翘起，便成了桃花眼，鼻梁纤瘦，嘴巴略有些厚，像一枚娇艳的红樱桃，长长的卷发披在肩膀，一枚珐琅龙猫吊坠在脖颈闪闪发光--是21岁的自己。

        纪青馨双手颤抖，镜子啪地一声摔到地面，碎成两半。

        “哎呀，这是安娜苏限量版吧？”朱珍珍惋惜的很，“现在买不到了。”

        说起来，纪青馨父亲去世的早，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怕她在学校受委屈，零花钱向来给的多。

        母亲？

        没错，2019年11月13日，母亲还活着！

        纪青馨像一阵风似的掠过宿舍，打开门冲出去，迎面撞到走廊巡逻的一位老师，严厉地喊：“谁让你出来的！哪个宿舍的？”

        她听话地转过身，原路回到宿舍--鞋子还没穿哩！之后纪青馨匆匆打开柜子，拎出自己的背包，把有用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去，笔记本也收进电脑包。

        之后她穿好大衣，一边检查手机能不能上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东西收拾好，手机充好电，等我消息。”

        朱珍珍指指大门的方向：“刚才广播里校长说,谁也不能出宿舍一步，要不然直接开除，一定是上面下了死命令--老三，你不要毕业证了？”

        苏蕾也说：“对啊，外面有辐射！”

        时值大四第一个学期，学生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很多学校都不上课了。南京大学管得严，课上到年底，喏，除了提前拿到offer的程莉，三个女生都在校内。

        毕业证？好陌生的字眼；对即将到来的末世，纪青馨宁愿用985大学毕业证换取一把□□数个弹夹，或者一只烤熟的牛。

        她笑了笑，有条不紊地活动手脚，试着做几个拉伸：上大学的时候纪青馨交了男友，减肥是第一位的，可节食的话，大姨妈就不来了，便养成跑步+瑜伽的习惯。这样一来，体重控制住了，身体柔韧度、协调度在普通人里是很不错的。

        之后她走到苏蕾身边，扒拉开湿毛巾，发现对方额头干干净净，还没出现异能者印记。

        “不用吃药，烧一会儿就会好的。”她把毛巾盖回去，把手机塞进包里，拉好拉锁，“等我电话。”

        几个呼吸之后，纪青馨已经奔到四层楼道尽头了，一位老师喊着什么追过来，呼哧带喘的，连她衣角都没摸到。

        三层、二层一层，再次踏入南大操场，纪青馨张开嘴巴呼吸，整个人开心起来。细细密密的雨丝把她从头到脚包裹住，可真怪，一边太阳成了那个样子，一边还在下雨，难怪人们觉得“有辐射”。

        “站住！”“哪个学院的？”“把门关上！”三四个老师、保安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试图维持校园秩序。“马上站住！”

        可惜，纪青馨敏捷得像一只兔子，七拐八绕兜个圈子，前方便是校园正门了。喏，距离几十米，她就发现平时敞开着的铁门紧紧合拢，两名保安守在里面，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把402宿舍扒着窗子张望的两个女生惊呆了：手指那么大的纪青馨远远加速，一个鱼跃就抓住铁门中段栅栏，手脚并用开始攀登。她明明背着两个包，却比杂技演员还要灵便，在门头一翻，往下一跳就没影了--校门足足3米高哩！

        苏蕾把自己发烧都忘了：“我的天呀，老三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朱珍珍也震惊了：“她，她刚才说什么？”

        这个时候，纪青馨正在用手机扫路边一辆共享单车的二维码。太久太久没用智能手机了，她笨手笨脚的，两次都没成功，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小姑娘，走不走？”

        当然是走的。

        她抱紧自己的包，结结巴巴地报出自家地址，满脑子胡思乱想：一定是梦，对，人死之前的幻境，或者，是那些脑系异能者的杰作？徐永锐想出新花样折磨自己？

        想起那三个字，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把脸藏在背包后面。

        司机是本地人，絮絮叨叨地：血太阳是今天清晨5点出现的，把所有人惊呆了，不知怎么办，午间新闻建议“市民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去别的地方”。说得轻巧，孩子上小学，老婆没工作，他不出工，一家人吃西北风？

        “你说，到底有没有辐射？”司机自己也没底，用畏惧的目光望一眼天空，“管他呢，地球几十亿人，要有辐射一起辐射，哼。”

        纪青馨默不作声，握着手机不敢拨：哪怕是场梦，多让她期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其间苏蕾在“402”微信小群发个不停，她在群里报平安，宋长风的电话打进来，她屏住呼吸：他也回到这个年代了？还是原来那个、24岁的、还没成为5阶强者的宋长风？

        之后她把宋长风手机拉黑了。

        今天街面有点堵，一个小时才到家，纪青馨跳下车子奔进小区，按电梯的时候心脏几乎跳出喉咙。

        砰砰，她敲着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忘了包里有钥匙，手掌都拍疼了，“妈，妈！”

        门开了，一位中年妇人打开木门，又拉开防盗门，“你这孩子，不是说学校不让出来吗？也不打个电话。”

        齐肩卷发，白面孔，眉眼和善，瘦瘦的，比她略矮一些--43岁的赵雅娴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幸福像汹涌澎湃的潮水，把纪青馨整个人湮没了，从嘴巴鼻子咕嘟嘟往里灌。

        上一世，她遵守学校要求，和两位同学乖乖留在宿舍。2天半之后，也就是2019年11月15日傍晚，她的男朋友、刚刚踏入异能者行列的宋长风赶到学校，接出她回到家中，载着她的母亲、孙伯伯父子汇合宋氏族人，一举冲出南京城。

        2019年11月16日黎明，移动网络、卫星信号彻底中断，仿佛吹响末日号角：地球上85的活人丧失理智，变成不生不死的丧尸，动、植物陆续变异，开始攻击剩余的人们；与此同时，没有丧尸化的人们之中，有15的人自动觉醒“金木水火土风雷”及“力量、速度、空间、脑域进化”，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个时候，纪青馨躲在郊区一个农家院，用崇拜的目光望着男朋友用1阶风系异能攻击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母亲也被吓坏了，连连说“多亏小宋，多亏小宋！”

        幸运并没眷顾太久：一个多月后，队伍转移途中，她和母亲乘坐的车子被一只野象那么大的变异公牛撞得飞起来，翻了10多个圈才落地。

        母亲当场摔断脖子，痛苦挣扎几个小时，用手指写字把她托付给宋长风和孙伯伯，见到两人答应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妈！”她大叫着，一头冲进母亲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妈，妈！”

        这是怎么了？赵雅娴莫名其妙，又有些心疼，揽着女儿念叨“吓着了吧？电视都说了，没什么事，天体异常，过过就好了，天塌不下来。你岁数小，99年那会什么九星连珠，什么恐怖大魔王，哎呀我们都听腻了--你孙伯伯笑话！”

        过了好一会儿，纪青馨哭累了，才从母亲肩膀探出脑袋，对客厅里的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露出甜甜的笑容：“孙伯伯好，强哥哥好~”

        孙继昭是一个好脾气的中年人，基层公务员一枚，几年前搬到纪青馨母女的小区。他儿子生下来脑瘫，妻子离婚走了，他和父母把儿子养大，这么多年一直单身。

        孙自强比她大两岁，先天轻度脑瘫，脑袋向右侧倾斜，左手不灵便，走路一瘸一拐。他应该去残疾人学校的，孙继昭觉得不行，花了大钱请托，把孙自强送进一所普通小学，虽然受尽白眼、嫌弃，总算正常毕业，读了个特殊职业学校就去送快递了。

        喏，别看孙志强走路慢，勤勤恳恳的什么活都干，不比正常人干得差，老板挺照顾他。

        “青馨好。”孙继昭受宠若惊：他想和赵雅娴结婚，纪青馨讨厌他的脑瘫儿子，对他也没好脸色。赵雅娴拐弯抹角提过两次，纪青馨闹着离家出走，事情便泡汤了。“外面下着雨吧？青馨吃饭没？”

        孙自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我拿筷子和碗~”

        很多很多年没这么温馨了，纪青馨嘻嘻笑着，搬来一把椅子放到餐桌边，“哇”一声：“这么多好吃的~”

        面筋塞肉，牛肉炒蒜苗，雪菜炒黄豆，素烧豆腐，香喷喷的红枣饭和清鸡汤，红红绿绿一大桌。

        赵雅娴讷讷地，生怕女儿吵闹--她不在家，就把孙继昭父子叫过来？还做这么多菜？“青馨啊，尝尝你孙伯伯的手艺。”

        出乎三人意料，纪青馨埋头大吃，用勺子舀菜拌米饭，一连吃了三大碗才停筷，夸张地摸摸肚子。“我很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对了，妈，孙伯伯，大强，我今天回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赵雅娴松了口气，“神神秘秘的，什么啊？”孙继昭猜到一些，小心地问“是不是，外面的事？”

        “我们宿舍苏蕾家里有人，听到一些事：今天太阳辐射，某些人身体会出现变异，就像生化危机似的，会攻击没有变异的人。动物、植物也会变异，城里已经不适合我们待了。”她已经想好了，尽量简单地说，“苏蕾家里让她离开学校，尽快出城到人少的地方，观望一下：如果什么都没发生，当然最好，如果有情况，就得找避难所了。”

        赵雅娴倒吸一口气，“这么严重？”

        她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盯着三人的眼睛：“妈，孙伯伯，强哥，我们学生会内部也在传，很多消息是从北京回来的，正副会长、书记已经撤了，我和苏蕾也约好在城外集合。”

        南大是985、211、双一流顶级院校，在国内仅次于清北，学生会卧虎藏龙，官/富二代极多，人脉丰富，消息灵通，俨然一个小小社会。

        赵雅娴是知道的，心脏提到嗓子眼：“那，万一要是，要是没有呢？”

        “那就再回来呗。”纪青馨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有备无患嘛，总不能拿命开玩笑吧？妈，这次必须听我的，孙伯伯，您也得听我的。”

        她从未这么严肃，严肃得令人敬畏，像是换了一个人。两个大人犹豫一下，并没反对，赵雅娴身体前倾：“小宋也是这个意思？”

        2017年，正在读研的宋长风在校园邂逅学妹纪青馨，一见倾心，念念不忘。之后他展开热烈追求，慢慢打动纪青馨的心。交往半年，宋长风跟她回到家中，好好表现一番，给赵雅娴留下极好的印象。

        在赵雅娴心里，宋长风家里有钱有权，自己家是配不上的。不过两人都是学生，谈婚论嫁早了些，既然相处甜甜蜜蜜，便顺其自然了。

        现在么，纪青馨拎起一根筷子，在指尖转来转去，“妈，跟您说件事，我跟宋长风分手了--您听我说，上个月的事，他~跟我不是一路人，不可能有结果，我不想浪费时间。”

        话是这么说，赵雅娴还是长吁短叹，孙继昭劝道：“青馨说的没错，小宋家确实，确实高了点。那，青馨的意思？”

        她站起身，“我要出门一趟，晚上回来，您两位收拾东西，衣服鞋袜，平常用的，装几个箱子，其他我来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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