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五十
方鹤宁是想听答案,但不是现在。
他把宋棠从一浴缸的冷水里抱出来,跟抱了一块儿冰疙瘩差不多,声音跟着沉了些,“先闭嘴,不急在这一会儿。”
宋棠虽然冷得有点僵了,但想明白后心情很放松,知道方鹤宁是关心他,被轻声斥这一句也没生气,而是有亿点点委屈,不过还是听话地闭上了嘴。
方鹤宁直接把宋棠一身湿透透了贴在身上的衣服脱掉,随后又将人抱出了湿冷的浴室,把对方安置在床上,轻车熟路地翻出一条厚毛毯将人裹住,最后又搂进怀里。
他贴着怀里人冰凉凉的脸颊,心疼占了绝对上风,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先忍着,等对方缓过来再说。
宋棠不是察觉不出来方鹤宁的情绪,只是他这会儿脑子被冻得晕乎乎的,热源靠近就下意识凑了过去,他贴着对方的脸颊蹭了蹭,坚持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原谅你了,不怪你,但是……以后不许再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
宋棠的嗓音不复平日里的冷淡疏离,带着些微沙哑绵软,乖乖靠在他怀里的姿态又乖巧得很,似乎是全然接纳了他。
方鹤宁抿起薄唇,唇角微颤了下,道:“我的身份是最大的秘密,这你已经知道了。”
宋棠模糊地笑了声,回答完,他心里紧绷着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尽管穿越前的那小半生并不如意,但意外穿越拥有了一个新身份、一个新开始,他得到了命运最好的礼赠。
余生漫漫,他曾以为自己会终生孤身一人,路越是长就越显得他形单影只,可现在,如果是跟方鹤宁一起度过,他反而希望这路能够长一些、再长一些。
走到地老天荒尤嫌不够。
他有很多话想跟方鹤宁说,一时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不过即便他不说、对方也一定能明白。
只因为他是“宋棠”,他身边这个人是方鹤宁。
相比于怀里人此时此刻的放松,方鹤宁不敢掉以轻心,在宋棠的体温上升一些后,他又把已经昏昏沉沉睡着的人抱去泡了会儿热水澡,尽量多地给喂了些葱姜红糖水,彻底驱驱寒气。
然而即便他小心应对,到凌晨两点宋棠还是发起了烧。
他给对方喂了药,换了汗湿的睡衣,让人躺好后,他刚想把换下来的睡衣拿到卫生间,就被一股轻微的力道扯住了衣服,回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朦胧的睡眼。
宋棠呼吸不畅,双眼涩得很,迷迷糊糊醒来时察觉身边的人要走,费劲地抬手攥住对方的衣服,小声问,“你去哪儿?是不是要走?”
方鹤宁微叹了口气,重新在床边坐下。
他随手将衣服撂在床脚,握住宋棠的手安抚道:“不去哪儿,不走,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儿陪你。”
宋棠应了声闷闷的鼻音,慢吞吞翻了个身,蜷起身体靠近方鹤宁,双手都握着对方的手,紧紧握着。
方鹤宁给宋棠掖了掖被子,给人理了理微微汗湿的头发,晚上发现对方泡冷水澡时的火气早就不见了,全成了揪心的钝疼。
他抚了抚宋棠有些烫的脸颊,轻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再算账。”
打开浴室门看到宋棠从水中坐起来时,从心底漫上来的担忧与害怕几乎要将他淹没,哪怕他知道对方不至于做出寻死的事情来,但那一瞬间疯狂蔓延的恐惧……他再不想体会第二次。
稍冷静下来后,他大致能猜到宋棠是在做什么。
想不开就慢慢想,实在想不开不还有他呢,泡什么冷水澡,尽管结果是好的,但他宁可稍微缓一些也不愿意宋棠通过这样的方式去想明白。
某人还专门叮嘱他别做伤害自身的事情,结果自己转过头就干出这种傻事。
宋棠轻哼了声,额头在方鹤宁手背上蹭了蹭,小小声抱怨,“嗓子疼,身上也疼。”
方鹤宁听得又心疼又无奈,宋棠原本冷得白惨惨的脸色现在烧红了些,白里透着层细腻的水红,一双眼满是氤氲的水汽,如果不是整个人蔫蔫的没精神,嘴唇干涩,倒像是在床上被欺负得够呛。
他把思绪拉回来,到底心疼,温声道:“现在才知道疼,泡冷水澡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亏你想得出来。”
听出这话里的关心,宋棠模糊地笑了声,紧贴着对方的手,这个人在身边他就觉得挺安心,换了别人他早就闭嘴了,但这是方鹤宁——
他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用。”
听着宋棠有气无力的虚浮嗓音,方鹤宁忍住了责备,这件事他不能说全无过错,虽然宋棠的方法极端了些,但确实是想明白了。
他强调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再这样了,棠棠,别这么对自己,别这么……吓我。”
“……嗯。”
方鹤宁缓了缓情绪,安抚道:“睡吧,余下的我们明天再说。”
宋棠应了声,又往方鹤宁那边贴了贴,不再说话,药效上来慢慢的又睡着了,至于对方说的算账,那就睡醒了再说。
而方鹤宁在床边守了一晚,直到凌晨四点多宋棠的体温彻底降下来才真的松了口气。
他弯下腰靠近,跟熟睡的人贴了贴额头,心里安然沉静,对方就算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待在他身边,他的心绪就能慢慢平静下来。
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从哪儿来的很重要,但也不重要,他现在有猜测,想论证的话有一方法让宋棠开口告诉他,但他要的是对方心甘情愿坦白一切。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个人正待在自己身边。
只要确认了这一点,其他的都可以缓缓。
宋棠睡得昏昏沉沉的,醒来后睁开眼,在一片昏暗里意识到方鹤宁就在身边,他去身边的位置摸,摸到对方的手之后,定了定神。
他抬眼看过去,笑道:“早。”
方鹤宁在宋棠手心里轻轻挠了几下,“不早,已经过九点了,不过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早,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宋棠的脑子慢慢转起来,顿了半分钟,他轻笑了声,又很快收住,认真道:“还好,就是饿了。”
“好,先吃饭。”方鹤宁揉了把宋棠的头发,“需要我帮忙洗漱吗?”
宋棠垂下眼避了避,却没推开方鹤宁的手,“不用,又不是真虚弱到走不动路了。”
“那我先准备早餐。”
宋棠模糊地应了声,等方鹤宁出去才松了口气,他慢腾腾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他烧还没全退吧?
有点点烫手。
昨晚上出了不少汗,他去快速冲了个澡,收拾好出来时方鹤宁已经把早餐都摆上桌了,是他喜欢的那家餐厅。
他昨晚上没吃东西,闻到粥香,胃口一下给调动起来了,喝掉一碗暖乎乎的粥,哪儿哪儿都妥帖,这一餐吃得相当舒服,走丢好几天的味蕾终于全部回来了,然而在他放下勺子看向对面的方鹤宁后,一瞬间有了些危机感。
他正襟危坐道:“我昨晚上是不是原谅你太利落了。”
方鹤宁笑了声,宋棠有点紧张的表情倒是挺可爱,他配合地问道:“这话怎么讲?”
“不然现在就应该是我跟你算账,比起什么泡冷水澡,显然你的犯的错更大、更严重,隐瞒身份把我耍得团团转,还瞒得严严实实,直到洽谈会上才让我知道,这些有一件算一件。”
方鹤宁注视着宋棠,越看越觉得这副长相合眼缘,越看越喜欢。
自己眼前的宋棠应该是第一次贴贴前夕过来的,在那之前的海王时期,这副五官只有惹人生厌的嚣张跋扈。
老话讲相由心生,是非常有道理的。
想到这儿,他起身走到宋棠跟前,一手撑在椅背上,一手撑在桌沿,凑近了些问道:“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解决办法,保证让我们双方都满意。”
宋棠往另一边躲了下,面对套路王,他谨慎问道:“你不会是给我挖好了坑,等着我往下跳吧?”
方鹤宁勾出一丝笑意,“不会,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宋棠是相信方鹤宁,但不等于他认为对方不恶劣,以前总爱逗自己的时候就应该引起警戒的。
他有些狐疑地问,“你确定?”
“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棠抱着存疑的态度,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
他坐直身体,这就让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几厘米,他仰起脸在方鹤宁脸颊上贴了贴,轻声道:“男朋友,把办法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了,就、就亲你一下。”
看着宋棠近在咫尺、抖个不停的眼睫,方鹤宁的瞳孔微缩了下,他轻笑了声,在宋棠躲开前勾着对方的下巴吻了上去。
宋棠下意识攥紧了方鹤宁的手臂……
一吻结束,他缓了缓呼吸,在方鹤宁肩上推了下,撇开脸,“你耍无赖,明明是你先说方法我再亲你,你干嘛不……”
说到这儿他说不下去了,所以他刚才就不该那么说,干嘛那么配合!
方鹤宁倒是坦然,看着宋棠微微红的耳根,笑问,“索吻的不是你吗?”
宋棠一眼看过去,当即否认,“你胡说。”
“好好好我胡说。”方鹤宁并不抬杠,那眼神、那微张的唇瓣,不都是在说“吻我”嘛。
他在宋棠旁边坐下,没再逗对方,给出了方法,“很简单,我们各算各的。泡冷水澡这样伤身体又危险的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为了监督你不再做这种傻事,我在这儿长住好不好?至于我瞒着你这件事,你想怎么罚都可以,我绝无二话,你说得出我就做得到。”
宋棠眨了眨眼,好像也行?
他是挺乐意两人住一起的,说是各算各的,实际上方鹤宁提的这一点正中下怀……或者说两人心照不宣。
只是这么一说他倒是反应过来一件事,问道:“当初你说是为了躲你母亲才去住的酒店,现在看来你躲人是真的,套路我该不会也是真的吧?堂堂方氏的大老板,想避开一个人方法很多,根本不用你亲自出面就能搞定。”
方鹤宁笑了笑,靠近了些,“棠棠乖,亲亲,亲亲好不好?亲完就不许翻旧账了。”
宋棠推开方鹤宁的脸,翻旧账?要实打实翻旧账那就是真的没完没了,他没这个打算,更没必要。
套路是真的,但彼此之间的感情更是真的。
再者当时方鹤宁的情绪确实很不好,这点不假,还是就事论事地先把这次的事情说清楚了。
他正色道:“不翻旧账可以,不过长住?你确定这么大一个老板要跟我挤这么小一间公寓?不嫌掉身价吗?不嫌挤得慌吗?天天做家务不觉得烦吗?我可不敢支使你做这做那。”
方鹤宁的唇边抿着一丝苦笑,“快别挖苦我了,跟你在一起就是挤单人床我都甘之如饴,别说是家务了,要是有人能支使得动我,这个人只能是你。”
宋棠看着方鹤宁苦涩的笑意,到底心软了。
他抿了抿唇,伸出手指把对方微下敛的唇角往上稍稍提了些,“别这样笑,我不喜欢,哪怕不笑都可以。”
方鹤宁握住宋棠的手指,问,“那你是答应了?”
宋棠顿了下,抽出手指,“答应了,但提前说好,你睡客卧。”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渴望跟方鹤宁多亲近些的,两个人相处没必要事事都计较得那么清楚。
方鹤宁自然没意见,睡客卧就睡客卧,宋棠退了一步,再退第二步就简单多了。
他又问,“那你呢?不管是惩罚还是补偿,都可以。”
宋棠没有考虑很长时间,认真道:“作为你欺瞒我的弥补,过几天带我见见你的朋友吧。”
上次在餐厅门口他们看见了付宗元,对方应该一样看到他们了,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方鹤宁是有意跟他坦白的,是他对主角攻的排斥错过了那个机会。
而对方鹤宁的好友来讲,他的躲避行为不无失礼。
宋棠秉性纯粹,方鹤宁并不担心对方提出什么十分难搞定的条件,然而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略一思索大概就明白了。
他安慰道:“刚刚才说过旧账不翻,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结果挺好,至于我朋友那边,他们都理解,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包容不了,你觉得我们能做这么多年朋友?”
话虽如此,宋棠还是摇摇头,对方是对方,他是他,理应说句抱歉的。
方鹤宁又询问道:“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提其他要求?”
宋棠的唇角微微勾起,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有必要,即便没有现在这样的机会,我要什么,你总不会不给我。”
方鹤宁微一愣,随即笑起来,“这是要恃宠而骄了?”
宋棠没搭理方鹤宁,起身收拾餐桌,“你可以少说两句了。”
胡说八道什么,他说的那是真心话,是真实感受到的,什么恃宠而骄,方鹤宁对他很好,他真要什么对方不会不给,这没必要藏着掖着,只是这人用词太……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他哪儿就恃宠而骄了?
方鹤宁看着耳根微微红的宋棠,心情非常、相当、十分好,这话要换了别人说,但凡是类似的意思,他都能让人后悔在他面前这么狂妄,但宋棠说出来他就想听。
他是很乐意对方这么做的。
他很喜欢宋棠的坦白,看样子只要不涉及到说喜欢、说爱,这颗糖很坦诚,甚至是自己剥开糖纸把糖递到他眼前的那种。
直白坦荡。
会害羞,但对感情又是明晃晃不加遮掩的。
他还就对这样的宋棠没办法,虽然被拿捏这种事已经很久很久没发生过了,但感觉不错,宋棠是无意的,却最契合他的所思、所想、所爱。
过于含蓄是无趣的榆木疙瘩,过分外放则有些让人心烦了,宋棠就刚刚好,该内敛的地方内敛,该袒露的地方袒露,尽管一些遮掩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他将对方的微表情、小动作看在眼里,连心底都是开怀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气质。
宋棠是独一无二的。
秉性纯粹,却不是单纯至极的小白花。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宋棠这样的性情,只是这恐怕要等到对方愿意对他完全坦白才能知道了。
而在宋棠完全休养好身体后,方鹤宁依着对方的意思安排了跟好友的见面。
去射击俱乐部的路上,他扫了眼副驾看似淡定实际上已经开始紧张的宋棠,微微笑道:“放心,能和我做朋友的不会不识相。”
尽管方鹤宁一再保证,宋棠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毕竟是陌生人,还是方鹤宁唯二的好友,他不想给对方留下负面印象,觉得方鹤宁看上的人不过如此。
他微皱起眉,“要求是我提的,我知道不该打退堂鼓,但我是真的担心,他们……”
方鹤宁安慰道:“你和乔央、梁英他们相处都没问题,就证明是可以跟别人正常来往的,稍稍多接触些人不算坏事,别担心,就算你真应付不来,不还有我?”
宋棠缓缓深吸了口气,应了声。
既来之则安之,方鹤宁说的没错,他是应该稍微多接触点儿人,以前他没信心,不过现在他的社恐症状是缓解了不少的。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他应该相信方鹤宁选择朋友的眼光。
俱乐部里,两人到的时候付宗元和孟令已经等着了。
宋棠大略扫了一眼,偌大靶场,除了他们四个之外没有其他人,应该是包场了,他看了看方鹤宁,疏冷僵硬的神色放松了些。
走近后,付宗元先打招呼道:“不如一见,鹤宁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哪儿哪儿都好,孟令也夸你很有商业才华,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孟令附和道:“谈判是我在负责,虽然过程中没见面,但这一点毋庸置疑。”
方鹤宁一开始说要合作,他是不认可的,感情归感情,事业归事业,不过做了调查后他确实服气了,而在谈判过程中他能明显感受到背后之人在商业上的敏感度和才能,进退有据,即便不看方鹤宁这层关系,依旧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合作伙伴。
上来就被这么夸,宋棠有点不好意思,但能感觉到这两人的善意。
他看了眼方鹤宁,对方没开口,只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缓了下,尽量放松了语气,“谢谢,鹤宁看我大概是戴了滤镜。”
孟令瞧了眼沉默的方鹤宁,接道:“他戴没戴滤镜我是看不出来,不过嘛,能让他这么宝贝地藏着,这在乎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付宗元故意叹了口气,“可不,别的人谈了朋友都迫不及待往人面前带,他倒好,反着来。”
孟令神色温和,语调轻快,没有工作中冷厉的样子,传闻中狡诈的老狐狸付宗元态度也很友好,宋棠慢慢就放松了下来。
对反派和反派的朋友,他一开始确实想得太过了,或许是人都有多面,他先入为主了解到的只是一个非常狭隘的侧面,一叶障目了。
他开口道:“这个不能算鹤宁的错,我有责任,另外……上次临时爽约我很抱歉。”
付宗元摆摆手,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往事不提。”
方鹤宁这才接茬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聚聚,多见几次就熟悉了。”
宋棠点了点头,他对人际交往其实是有渴望的,只是以前自己的社恐让他根本没办法迈出这一步,现在缓解很多,这两位还跟方鹤宁是好朋友,他自然愿意。
如果相处得不错,或许还能知道更多与方鹤宁有关的事情。
而付宗元跟孟令对视一眼,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好友的变化明显到不用专门留意就能看出来,现在看着是挺好,只是以后谁都不敢妄言保证什么。
几人聊了会儿,方鹤宁拉着宋棠起身,要教对方打靶。
宋棠一开始是拒绝的,他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奈何方鹤宁的动作比他的拒绝要快,看着被塞过来的枪,他像是拿了块儿铁疙瘩似的,想丢掉。
方鹤宁倒是笑眯眯的,握着宋棠的手完成了推弹、上膛,随后将对方的手指放在正确位置,“第一次,双手持枪更好些。”
宋棠微微皱起眉,小声道:“我搞不定这种,要不算了吧?”
方鹤宁站在宋棠身后,圈着对方的腰,靠在怀里人肩上,手在宋棠另一侧肩上拍了下,“放松,难得来一次,不试试岂不是可惜,狙击枪就算了,手枪还可以。”
宋棠偏过头,因为姿势的缘故,唇瓣在对方脸颊上轻蹭了下,他一顿,又很快转回去盯着远处的靶子,发觉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出汗了。
他缓缓吸了口气,努力放松并且又调整了下姿势,声音更轻了,“你这样就不是想让我放松的。”
方鹤宁弯起唇角,“我想跟喜欢的人多点儿接触,多点儿、再多点儿,宝贝——你要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听着方鹤宁拖长的那声称呼,宋棠从耳根一路烧到了心头,“闭嘴。”
方鹤宁带着宋棠略调整了下方向,挡住身后两个好友的视线,他抬起手搭在对方握抢的手上,“我要是闭嘴了,谁来教你?”
宋棠瞥了眼方鹤宁,反将了一军,“那你对每个学生都是这样搂搂抱抱的教法吗?”
方鹤宁失笑,心情相当好,“我可只收了你这一个学生。”
贫嘴,宋棠没再开口,要再说下去,这一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
宋棠沉默,方鹤宁也就适可而止,指导着对方校对准星、瞄准靶心,最后利落地按下扳机。
看到即时出来的成绩,他笑道:“八环,还不错。”
宋棠模糊应了声,尽量自然地将枪搁在桌上,他松了口气,垂眼盯着麻酥酥的手,“这种真的体验体验就可以了。”
方鹤宁揉了揉宋棠的手指,“还算一个不错的发泄途径。”
宋棠看着两人的手,他对这个是不感兴趣,但能了解方鹤宁偏好的东西他还是愿意的,略想了想,他压低了嗓音,“你心情不好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
“跟你认识后频率已经降低很多了,只是偶尔。”
宋棠摇摇头,“作为兴趣爱好没什么,只是再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方鹤宁扣住宋棠的手指,笑道:“好,知道了。”
两人小声说话,坐在后面休息区的付宗元和孟令看着,心情复杂,所以他们今天是来充当灯泡的吧。
付宗元晃了晃酒杯,“啧啧啧,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老孟啊,你眼疼不?要不我们先撤?”
孟令瞥了付宗元一眼,清楚好友的言外之意,“我巴不得有这么个人在鹤宁身边,宋棠挺好的,他确实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别不信。”
付宗元不置可否,他确实是有点不太信任,只是这话他绝不会当着好友的面说就是了。
他站起身,跟不远处的方鹤宁打了声招呼,神色如常,语气却显得几分冰冷,“我只希望他们的关系保持得久一些,得到了又失去,你觉得到时候鹤宁会怎么样?他……那样子宋棠可一次都没真的见过。”
说到方鹤宁的病,孟令同样有些迟疑,从跟宋棠打交道来看对方是很有能力,但如果真的直面方鹤宁的负面情绪,又能接受得了吗?
那病症……很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治愈。
随着相处,感情肯定是日渐加深的,越看重,失去时就越痛苦,只希望一切能向好的方向发展吧。
付宗元和孟令先离开后,宋棠悄摸摸地完全放松下来。
方鹤宁把人牵到桌边,落座后递了杯果汁过去,“你只用做你自己就好,别担心,他们并不难相处。”
宋棠应了声,抿了口果汁,想起自己第一次找方鹤宁时,对方原本是要来射击俱乐部的,想想也是造化弄人。
他不是不庆幸。
方鹤宁注视着宋棠的神色,不再多说,很多事情还是要看实际去做的。
目前他倒是想约个时间跟对方一起去看电影,电影里他还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就是那部他担任男主的武侠电影,后期制作推进得很快,已经开始做宣发了,定的元旦档期。
而他还没开口就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看到没备注的一串手机号,他认出是老宅的管家,想直接给挂断了。
宋棠觉出不对,方鹤宁的状态一瞬间变得有些烦躁,他缓和了些声音,试探着问道:“怎么了,谁打来的?怎么不接?”
方鹤宁顿了下,“没谁。”
“撒谎。”
方鹤宁的唇角牵动了下,僵持了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听到那边的说辞只是冷笑了声,冷冷丢下“不去”两个字就挂断了。
看方鹤宁神色不虞,宋棠犹豫了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方鹤宁倒是没隐瞒,“方明石出车祸了,开车时跟副驾上的小情人,闯了红灯……活该。”
宋棠一滞,方明石花心浪荡,这算是付出代价了——应该还挺严重,不然在明知父子关系僵硬的前提下不会联系方鹤宁。
他斟酌道:“他们打电话不只是告诉了你这件事吧?”
方鹤宁根本不想提起方明石和于文俪这夫妻俩的破事儿,但问这话的是宋棠,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一双腿废了,想让我去医院看看。”
宋棠皱起眉,这就能解释刚才方鹤宁在拒绝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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