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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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晖将落不落, 天幕还残留一片青云,沈妆儿在夜幕中回了沈府。
十几辆马车陆陆续续停入照壁内。下人井然有序将嫁妆衣物卸下, 一并送去沈妆儿闺阁。圣旨虽未大张旗鼓传开, 沈府却是早收到了消息。
留荷与听雨一左一右,将沈妆儿搀下马车。
夜色昏幽,华灯初上。
垂花门内站着乌泱泱一群人, 乍一眼瞧去, 阖家老小竟是无一缺席,父亲沈瑜也在, 就连极少露面的大夫人也穿着素衫迎了出来。
这是沈家的态度。
人人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笑,有欣慰, 有忐忑,亦有如释重负,更多的是担忧。和离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一段婚姻以惨淡告终, 沈家人不可能真的高兴,只是与其蹉跎下去, 不如当机立断。
“祖母”
“爹爹”
沈妆儿胸口冒着腾腾热浪, 泪意涌出眼眶, 扑在了老太太的怀里。
老太太最是心疼她,也是最难过的一个, 她担着莫大的压力, 做主让沈家站在沈妆儿这一头, 坚持和离, 这对沈家前程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但她实在不愿用沈妆儿一生的幸福来换沈家前程, 沈家并无功勋, 外戚上位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孩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什么都别想,先安心养身子”至少以后不用再怀着忐忑,日日忧心她在王府过得好不好,人到了眼皮子底下,看得见,摸得着,冷了给她添件衣裳,累了搂着她在怀里睡一场,心安即归处。
众人见老太太落了泪,也跟着唏嘘一场。
二夫人曹氏哽咽着道,“母亲,天冷风大,切莫让太子妃”顿了下,连忙改口,“莫让妆儿着了凉,进屋说话吧”一面吩咐婆子,“快些传膳。”
一行人沿着游廊往正房走。
弟弟沈藤与五妹妹沈秀儿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拥在沈妆儿身侧,
“姐姐,你的屋子是妹妹我收拾的,我给你摆上了一盆剑兰”
沈藤在另一侧拽了拽沈妆儿的袖子,邀功道,“还有我,还有我,姐,你桌案是我擦的,原先你檐下那窝燕子被我赶走了,我给姐姐您捉了一只雀鸟,如今关在后罩房,姐姐若喜欢,回头弄个笼子给您挂去绣楼”
话音未落,被身侧的沈秀儿敲了下脑门,
“三姐又不是小孩,玩什么雀鸟,你自个儿喜欢,借着三姐的由头,捣鼓来的吧?”沈秀儿不愧是亲姐姐,当着沈妆儿与沈瑜的面将弟弟给卖了。
沈藤顿时恼羞成怒,正要辩驳,瞥见沈瑜负手投来淡淡的眼神,吓得缩去沈妆儿怀里,眼巴巴求饶。
将沈妆儿逗得开怀一笑。
众人心头的愁绪也冲淡了些。
一家人齐齐整整到了老太太院子里的明间,下人已将膳食给摆好,热腾腾的菜肴,皆是沈妆儿平日里爱吃的,沈妆儿心中百感交集,瞧一瞧,回了家,她便是长辈娇宠的小女儿,不像在王府,总该她来伺候旁人,在意旁人的喜好,也好,再做一回闺阁女儿。
一顿饭吃得四平八稳,曹氏热情地张罗着,一如既往的干练。
宴罢,阖家坐在东次间的暖阁里,奉上茶盏后,老太太便拉着沈妆儿,神色郑重开了口,
“老婆子先把话放在这里,和离是我的主意,沈家这些年都沾了妆儿的光,太子妃是光鲜,是荣耀,可若妆儿整日以泪洗面,看人脸色过活,再大的荣耀咱们也不稀罕,今后谁也不要怪责妆儿和离,误了沈家前途,咱们权当从来没有这门婚事,也不巴望那些不属于咱们的东西,踏踏实实,体体面面过日子,都明白了吗?”
二夫人曹氏听了这话,脸色
不由躁红,沈瑜一向淡泊名利,压根不在乎国丈之尊,长房大老爷已故,大少爷沈慕指望科举,如今靠着朱谦的也就他们二房,老太太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生怕她因此而埋怨沈妆儿。
曹氏遂连忙站出来,抹着泪跪了下来,“母亲这话是责怪儿媳不懂事,儿媳心里虽是有些遗憾,可儿媳并非不明事理,妆儿此番如此决绝和离,必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咱们当长辈的哪有不顾忌她死活,只图自己光鲜的道理,您的意思儿媳明白,今后定待亲女儿一样待妆儿”
沈妆儿闻言连忙起身将她搀起,“二伯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曹氏执帕将泪痕拭去,温和望着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哪里就麻烦过我,是我们二房沾了你的光”
沈妆儿使劲摇着头,待要说什么,坐在左下的沈璋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道,
“瞧你们吓得,事情并未如你们想的那般可怕”沈璋与老太太温声笑道,
“母亲,殿下虽未醒,但陛下与内阁王首辅那边都派了人来,说是叫儿子安心,一切照旧。”
老太太并未将这话听进心里,眼下是一切照旧,待新太子妃入主东宫,格局就会变了,军器监的差事不一定保得住,那是朱谦麾下的利剑,他必然要牢牢拽在手中,随着沈妆儿和离,沈家与东宫这条线便断了,朱谦不会再将军器监交给沈璋打理。
老二近来有些春风得意,少了一些官场的敏锐,老太太心中担忧,只是眼下沈妆儿刚回来,老太太也不点破。
“妆儿累了,你们都回去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各房人丁皆散去,沈妆儿亲自将父亲沈瑜送至门廊,沈瑜立在灯芒下,回首望她,神色十分温和,甚至还有欣慰,“不怕,爹爹养你一辈子。”
晕黄的灯芒将他眉眼渡上一层柔和,沈瑜一贯是个话少的性子,却一诺千金,沈瑜比沈璋看得通透,晓得女儿此番和离,必定不可能再嫁,眼下朱谦是太子,未来便是国君,谁敢娶天子前妻,不要命了。
沈妆儿心头一阵悸动,泪水汪汪在眼眶涌动,“爹爹,您放心,女儿心中有成算,女儿好着呢。”她并未想过在沈家呆一辈子,她不会牵连沈家。
沈瑜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沈藤藏在柱后不想走,却被沈秀儿一把拽起,“爹爹好不容易回来,还要问你功课呢,且让三姐歇一歇”沈藤朝沈妆儿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跟着离开了。
沈妆儿摇头失笑,回到东次间,老太太已褪去鞋袜歪在塌上,朝她招招手,“明熙苑还在收拾,久不住人,少了些烟火气,你先不急着住进去,这几日睡在祖母的碧纱橱里,那里暖和。”实则是怕沈妆儿多想,想陪着她。
沈妆儿少时便常常宿在那里,她是老太太膝下养大的孙女,情分不一般。
沈妆儿却摇摇头,“院子里日日有婆子料理,哪里就没人气了,孙女还是住过去,省的搅得您睡不踏实。”
老太太年纪大了,睡眠着实不好,也就不强求,
“快些过来,咱们祖孙俩说说话。”
沈妆儿净了手,褪鞋上榻与老太太一同歪在软枕上,将一张小脸凑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细细瞧了她,眉眼儿生动又活泼,双颊粉嫩娇艳,还跟个未嫁的姑娘似的,看来比她想象中要好,也就放心了。
“我听隽娘说,你私下操持一些买卖,看来是有所打算了?”她坚信自己教养出来的孙女,不打无准备之仗,她既然决心和离,必定是留了后路的。
原先和离一事压在心头,沈妆儿不曾好生思量,如今已脱离困地,便可一心一意来谋划。
“祖母,我在南阳买下了一个邬堡,打算去那住一两
年,待风波过去再回来。”
老太太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哪里舍得她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以为沈妆儿是躲朱谦,不由作色道,“你别担心,皇帝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做主和离,必定不会让太子干扰你,天底下夫妻不合,各自婚嫁的多的去了,怎么偏偏他不行”
“他是太子,越发要有宽容之心。眼下定是面上抹不开,待回头娶了新妇,哪里还记得你。”在老太太眼里,沈妆儿之所以和离,究其根本是朱谦不喜欢她,自然也不担心朱谦还会纠缠。
沈妆儿也这么想,“我并非躲谁,实则是想去散散心,见一见广阔的天地。”
老太太不同意,“再说吧,先把身子养好。”心里却琢磨,孙女生得如花似玉,这辈子断不能这么荒废了,回头还是得给她张罗一门婚事,太子的前妻就不能嫁了?她还偏要嫁,老太太骨子里是不易服输的人,沈妆儿有救驾之功,待回头有合适的婚事,她便舔着一张老脸入宫求皇帝赐婚,让皇帝替婚事保驾护航,她不信朱谦还敢忤逆他老子。
更多的是,她觉得杞人忧天了,朱谦另娶高门大户之女,于他只有助益,保不准过阵子太子册封大典,便将太子妃人选定下了。
祖孙俩又岔开话题,聊了几句家常,沈妆儿见她神色疲惫,便带着女婢回了明熙苑。
沐浴收拾,穿了家常的裙子,往床榻一躺,本以为这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好,不成想竟是堪堪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老太太所料不错,十月初四晨,顾尽忠前脚将和离一事处置妥当,后脚便揣着一堆贵女画像入了宫,笑眯眯摊在皇帝跟前,
“陛下,臣刚刚遇见太医院院使,他说殿下伤势见好,之所以昏迷不醒,是过于劳累,睡过去了,想必很快就醒了,嘿嘿,陛下,再过数日便是册封大典,依老臣之见,册封太子的同时,将太子妃一并定下来,往后,您高枕无忧,等着抱孙子吧。”
皇帝满脸郁碎盯着顾尽忠,瞅着他那张菊花般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
自刘瑾回禀他,沈妆儿带着嫁妆干脆利落回了沈府,皇帝心里就惴惴的难受,说到底是舍不得这对冤家分开,瞥了一眼那十来卷画轴,皮笑肉不笑道,
“你倒是手脚利索。”
“那可不。”顾尽忠笑呵呵的,“臣得为陛下您分忧哪。”
皇帝稍稍翻了翻那些画轴,并未看画像,而是扫了一眼底下标注的家世,皆是京中名门贵女,这其中便有顾尽忠自家的一位侄女,这些臣子心里揣着什么想法,皇帝门儿清。
将画轴往旁边一撂,指了指旁边坐着的一蹲瘟神,
“想给朕分忧,先把他的婚事解决。”
十王朱献闻言,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皇帝爹,儿子刚刚所说句句肺腑,您不能只疼七哥,也得疼些儿子,儿子不娶宁倩。”
皇帝闻言脸色一板,“你齐王叔已去宁家说项了,只差礼部下聘将婚事定下来,你好端端的,闹什么!”
朱献据理力争,“那宁倩嚣张跋扈,等儿子娶了她,王府还不被她掀了去。”
皇帝一拍御案,“你早干嘛去了!”
朱献一口气憋在胸中,不上不下,昌王府原先有意与宁家结亲,宁家见昌王与王储无缘,转背盯上了他,一再托宗正卿齐王叔来问他的意思。听着齐王叔的言下之意,宁倩喜欢他,想嫁他,宁家打算如她的愿。
齐王叔问他意思时,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打算琢磨两日再给齐王回复,偏偏这位急性子王叔误以他是害羞,径直回禀皇帝说他同意,转背跑宁家喝茶去了。
他气得肺腑冒烟,齐王叔却笃定这门婚事合适,唆使皇帝定下来,原先朱献也没这般反感,近来不知为何,这种
抵触欲盛,昨夜一宿没睡,今日晨起,眼巴巴来御书房,恳求皇帝回绝这门婚事。
“父皇,儿子瞅着七哥与七嫂和离了,心中感触良多,若不娶个合心意的女子,回头再闹和离,岂不耽搁了彼此?儿臣郑重考虑过,儿子与宁倩不合适,您就回绝吧。”
皇帝被他这话堵得反而不知该说什么,瞥了一眼那烫手的画轴,抬了抬下颌示意道,
“呐,这里是京城待嫁贵女,你挑一挑,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顾尽忠闻言心惊肉跳,他侄女端庄贤淑,是太子妃不二人选,可不能被游手好闲的朱献给挑走了,连忙将画轴往怀里一卷,躬着背往后退,“陛下,既然您没心思挑太子妃,那臣过几日再将这些画轴送给太子亲自过目。”
皇帝心里想,巴不得你去,刺激下朱谦也好。
摆摆手示意顾尽忠快滚,冷眼瞥着朱献,
“老十,你实话实说,原先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肯结亲了?”
朱献心中一哽,将脑袋搁在御案上不吭声了。
他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极是排斥这门婚事。
想了想,抬起眸,“父皇,您为何愁眉不展的?是担心七哥吗?”
皇帝叹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七哥七嫂的事!”
“诶诶,父皇,儿子有必要提醒您,已经没有七嫂了”朱献跪在御案前道,“您到底是不舍得沈氏离开七哥呢,还是觉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做皇家妇可惜了?”
皇帝不耐烦瞪着他,“这有区别吗?”
朱谦拖肘往御案上一歪,“当然有区别”也不知脑子起了什么念头,忽然鬼使神差道,“您要是舍不得沈氏这个儿媳妇,干脆儿子来娶她好了。”
皇帝闻言木了一下,不可置信看着朱献,
“你什么意思?”
朱献意识到失言,咳了一声,连忙往后挪了几步,气势弱了一半,“没没什么意思,总之,父皇,儿子不要娶宁倩!”
话落,见皇帝虎目一凝,堪堪四望,仿佛在寻称手的兵器,连忙爬起身往御书房外跑,扒在屏风边框探出个头,
“父皇,您再逼儿子,儿子干脆回封地去了”
一方精巧的笔洗,砰的一声,不偏不倚砸在屏风边缘,朱献脑袋一缩,脚底生烟般溜了。
冯英暗暗抚了抚心口,幸好他换了厚重的端砚,皇帝搬不动,只能选轻巧的物件,气出了,人没砸到,他也不用担干系。
等朱献离开,皇帝脸上怒色全收,只剩满腔愁云。
他断没料到,沈妆儿与朱谦堪堪和离一天,小儿子就掺和了进来。
王钦已娶妻,又被他警告在先,不敢打沈妆儿的主意,但朱献不一样,这小子长了这么大,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不会真喜欢上沈妆儿了吧?
不会,老十一向没个正行,定是说说而已,又或者是为了不结宁家这门亲故意寻的借口。
皇帝敲了敲脑门,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将沈妆儿放走,朱谦醒了,还不知如何交待?
是夜,东宫正殿。暖阁内静谧无声,灯火渐渐黯淡,守夜的宫人悄悄踱步进来,挪开灯盏,将灯芯一剪,火苗瞬间窜了上来,室内明亮不少,灯盏被重新罩上去,发出一声轻微的响。
温宁打了个盹醒来,下意识往床榻张望,床上的人依然躺着一动未动,这数日温宁不敢离开朱谦半步,一双目已熬得布满血丝,太医告诉他,朱谦没准这两日会醒来,温宁更不敢离开,守着守着便睡着了。
曲风打殿外进来,先往床上看了一眼,踱步至温宁身旁,低声道,“您先去歇一歇,熬坏了身子谁伺候殿下,今夜我来顶着。”
温宁着实快撑不住了,便点
了点头,嘱咐几句离开了。
曲风心大,趴在高几上往床榻盯着,没多久便打起瞌睡,彻底睡了过去。
太医吩咐殿内宜通风,窗牖并未掩严实,凛冽的寒风蹭蹭灌了进来,轻轻浮动着朱谦的袖角,忽然,袖角被牵动了下,修长的手骨抖了抖,手掌往上翻着,似乎想要拽住什么。
“妆儿”嗓音暗哑如同裂帛。
熟悉的呓语声传来,曲风眼皮打了一会架,又重新阖上眼。
这几日,朱谦夜里总要说会儿胡说,曲风早已习以为常,并不当回事。
床上的朱谦眉心颤了颤,额头如同被紧箍咒箍着,似要炸裂一般,无边的窒息感从他鼻尖覆过,他抽动了一下身,猛地睁开了眼。
一双布满血腥的灼灼烈目,空洞无物地盯着面前的虚空。
噩梦里的画面依然在脑海交织闪现。
沈瑜血染白衫,执剑立在城门前,一支箭矢当中贯穿他胸膛,他不屈地睁着目看着他来的方向,最后铿然一声倒在血泊中。
暴雨倾盆的暗夜,血汩汩地从她身下流出,她蜷缩在冷冰冰的床榻,哭得嘶声力竭,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得几无人形,双手拽着裙摆用力地想要兜住那个孩子
窒息的绞痛席卷全身,朱谦用力地拽住被褥,浓浓地血腥充滞在他嗓音,被他勠力一吞,咽了回去。
剧烈地咳嗽从嗓眼破开,朱谦双目猩红地盯着上梁,直挺挺地身躯一震一震,却抖落不了眼前的画面。
她躺在血色里,乌洞般的眼发直地看着那宛如泥胎的孩子,眼底的光芒一寸寸崩塌
那个孩子一团血污,唯独面目是清晰的,亦是安详的他竟是去的那么安详
一股巨大的冲力自肺腑袭来,胸膛似被炸开,淤血从喉咙喷了出来,洒在屏风,花鸟虫萤的苏绣上染上一大片猩红。
曲风听到动静猛地惊醒,移目望去,只见朱谦眼神龟裂额角绷紧伏在塌上,消瘦的轮廓越发深邃与凌厉,胸前的白衫更是晕开了一团血污,一双黝黑的瞳仁如同旋涡似的,只消看他一眼,仿佛要被吞噬进去。
曲风瞧见这一幕,脑筋一炸,吓了一大跳,喊道,
“来人哪,快来人,殿下醒了!”
须臾,守在侧殿的太医并温宁等人齐齐冲了进来,看到朱谦这副模样,吓得大惊失色,温宁头一个扑了过去,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看着他唇角的血不停往外溢,温宁心胆俱碎。
朱谦双眼直直盯着某一处,眼珠一动未动,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嗜血的红。
这个梦太过沉重。
无数片段交织在一起,拼奏出了沈妆儿所有的绝望,无助,惨绝人寰
难怪她要和离,难怪她说孩子没了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得仿佛她曾经活过一世,他忍不住问,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他这个丈夫不在她身边他怎么可以将她们母子丢在硝烟烽火里。
重重的,一拳又一拳砸在自己心口。
泪裹着血色盛满了眼眶。
“殿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别伤了自个儿!”温宁惊得魂飞魄散,与随后扑上来的曲毅,一左一右死死钳住朱谦的手。
朱谦手臂经脉蜷起,肌肉绷紧险些爆出,猛地将二人掀开,浑身的力气泄尽,眼前一阵眩晕,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朱谦倒在塌沿,若濒临绝境的溺水者,双目失神,喃喃问道,
“太子妃何在”
他现在只想看她一眼,替她拂一拂衣裙的尘,抚平眉角的伤,护她与沈家岁月无霜。
温宁闻言,一阵心惊肉跳
。
皇帝将和离一事告诉了温宁,让温宁严防死守,不许透露给朱谦。
一边是不容忤逆的主子,一边是皇帝的圣旨。
温宁进退维谷,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血渍时,狠狠咬了咬牙,面不改色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王府,您那夜昏厥不醒,陛下将您接入东宫,等您身子好了一些,咱再回去看望太子妃”
朱谦一听说沈妆儿还在王府,不知哪来来的力气,势不可挡地掀开被褥,
“孤现在很好,孤现在要见到妆儿”
余生,他要拿命来偿还她。
双目通红疾步往前一冲,一阵眩晕袭来,高大的身子再次如山峰般栽了下来。
。
皇帝将和离一事告诉了温宁,让温宁严防死守,不许透露给朱谦。
一边是不容忤逆的主子,一边是皇帝的圣旨。
温宁进退维谷,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血渍时,狠狠咬了咬牙,面不改色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王府,您那夜昏厥不醒,陛下将您接入东宫,等您身子好了一些,咱再回去看望太子妃”
朱谦一听说沈妆儿还在王府,不知哪来来的力气,势不可挡地掀开被褥,
“孤现在很好,孤现在要见到妆儿”
余生,他要拿命来偿还她。
双目通红疾步往前一冲,一阵眩晕袭来,高大的身子再次如山峰般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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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和离一事告诉了温宁,让温宁严防死守,不许透露给朱谦。
一边是不容忤逆的主子,一边是皇帝的圣旨。
温宁进退维谷,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血渍时,狠狠咬了咬牙,面不改色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王府,您那夜昏厥不醒,陛下将您接入东宫,等您身子好了一些,咱再回去看望太子妃”
朱谦一听说沈妆儿还在王府,不知哪来来的力气,势不可挡地掀开被褥,
“孤现在很好,孤现在要见到妆儿”
余生,他要拿命来偿还她。
双目通红疾步往前一冲,一阵眩晕袭来,高大的身子再次如山峰般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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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将和离一事告诉了温宁,让温宁严防死守,不许透露给朱谦。
一边是不容忤逆的主子,一边是皇帝的圣旨。
温宁进退维谷,目光落在他胸前那片血渍时,狠狠咬了咬牙,面不改色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王府,您那夜昏厥不醒,陛下将您接入东宫,等您身子好了一些,咱再回去看望太子妃”
朱谦一听说沈妆儿还在王府,不知哪来来的力气,势不可挡地掀开被褥,
“孤现在很好,孤现在要见到妆儿”
余生,他要拿命来偿还她。
双目通红疾步往前一冲,一阵眩晕袭来,高大的身子再次如山峰般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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