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水月5
五
“公子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包三哥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明明还有段距离，表哥便松开了她的手，一时，王语嫣倒不知要谢还是怨包三哥了。
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问了不停，吵得耳朵疼，王语嫣看着表哥身后几度松紧的拳头，又好笑又心疼。没办法，表哥可不就是燕子坞的宝贝疙瘩，要不是表哥的洁疾，他们只怕还要上下其手，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王语嫣想到这等事，只有她，心中顿觉十分甜蜜，被抢了表哥的不悦也跟着烟消云散。
“阿朱阿碧，表妹身子不适，你们好生照顾，我与四位哥哥还有要事相商。”
行了几步，又停下来，“阿朱，记得再差人去舅妈那里一趟，就说……”
不用表哥再交代，阿朱便说明白。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阿碧喃喃道，“公子爷好似又瘦了。”
二人又商量着须得再给表哥做两套合身新衣，用什么花色布料，王语嫣也给了些意见。
晚饭，还是只有她们三人，不止王语嫣，阿朱阿碧也心疼表哥回来后连口茶都没喝。
王语嫣着实忍不住了，在燕子坞，她还是大胆的。
推门而进，他们商讨的无外乎复国之事，表哥又不曾瞒过她。
“表哥……”
包三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推搡着三位哥哥走人，王语嫣心里感谢包三哥，嘴上却还是喊的表哥，叫人听了心都要酥了。
慕容复按在地图上的手又重了几分，狠狠合上眼，心道表妹是故意的。
强作镇定，也不应她。
王语嫣走近，看到图纸已经被表哥捏皱了，眉心又生出川字，心知表哥为何如此，反生出欢喜。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走近，从背后抱住了表哥的腰，爱不释手。
叹气。
“表哥，我好想你。”
“才半日不见……”又被她抢白，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也有一个半秋了。
小丫头又开始说些叫人脸红心跳的话，也不知从哪里学的，以后得好好管一管了。
腹中奏乐，打断了人，叫他哭笑不得。
王语嫣才不会取笑表哥，心疼更甚，虽有不舍，也松开了手，打开食盒，将为表哥准备的饭菜一一取出来，还冒着热气。
慕容复坐下，由着她送到嘴边，拗不过的，怨不得人。再度暗骂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是后来知道，据传三藏法师途经女儿国也借用了此法＊，却是失败了。为何不早听了这个故事，便不至于如今叫自己在表妹面前矮了几分。
“表哥多吃点。”
“够了。”
“最后一口？”
“最后一口。”
他在外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每次回来，她们似商量好的，总要追着他投喂，像极了外面觉得你饿的老婆婆，他也不忍心寒了那一颗颗捧到眼前敬他爱他的真心，于是，每次远行回来几日里便要胖上三斤。
哥哥们给的带娃建议，他都听了，也照做了，怎么就跟想象的不一样，跑偏了十万八千里。公子爷是不会错的，那就是哥哥们错了，尤其爱指摘他不懂女儿心的包三哥，大错特错。
王语嫣见表哥两颊鼓鼓的，心中一万只小鹿乱蹦哒，她好想上手捏一捏，可是她不敢。
表哥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模样，王语嫣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她说服自己克制再克制，放下碗筷，还故意制造了点声响。
吞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慕容复抚上自己的小腹，撑是撑着了，还好没有鼓起来。心想着，这几日务必按时和他们一起用餐，还需与哥哥们好好切磋一下。
“表妹，天色不早了，我送……”话未说完，正默默收拾的表妹，登时如红眼兔子跳了脚，“不要。”
“听话。”他如早年那般拿出长兄如父的范儿，可今日却不管用了。他不知先前的人已经花光了气力，如今是再压制不住内心又逃窜出来的欲念魔怪。
王语嫣赌气坐在他对面，气呼呼的不看人，怕被表哥的眉眼蛊了，又败下阵来。
哄还是不哄，怎么哄，慕容复又一番天人交战。
他是有家族重担在肩的，如今却被因为个小丫头迫的犹豫不决，手忙脚乱，日后叫外人知晓了，如何看他姑苏慕容，越想越是唾弃自己，耽于儿女情长，乱了心性，实属不该。
“表妹，”不理他，慕容复压了压声音，“过来。”
王语嫣心下一惊，她听得出来，表哥不是生气，却让她觉得更危险。她偷偷瞄了瞄表哥，那好看的眉眼里皆似深渊，她还不能完全读懂表哥，先前被骗的好苦。
慕容复仍在座上，向她伸手，鬼使神差，身体先一步做出回应，被他拉入怀中，坐在大腿之上。
她实在不知表哥此举为何，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寂静，但她又贪恋此刻与表哥的亲密。
“表哥，我不妨碍你的。”
“那表妹也该长大了。”
“我有在拼命地长，你看我都比阿朱姐姐还高了，而且明年我就及笄了，到时候……”
“到时候，就可以请舅妈将表妹许配给表哥，对吗？”
“对啊。”有哪里不对吗？那一次，他们已将其中利害关系一层层剥开了，表哥的世界一直有她的位置，她是主角的，难道说表哥要反悔了，她不许。
王语嫣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急得又哭了起来。
这重话还没说呢，便又被唬得掉下泪来，他也不是真的无心无爱之人，表妹如此模样，心上跟着隐隐作痛，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他不能让表妹成了他的软肋。
他此生所行之事，皆是逆天，这条孤星之路，是他选择走下去的，不能再拖累了人，更不能为人所拖累。
舅妈该是再多走一步的，为何也停了下来？他没有机会去求证，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什么叫不愧是李家的血脉？
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肩上的人仍自抽泣，他懂也不懂。细细想来，他实在不是心胸开阔之人，包三哥嘴碎，时常惹他不快，有时是当真戳到他的痛处。比如说她不懂女儿心，他如何都不愿承认的，但事实告诉他，由不得他不认，苦笑。
怀中人忽然坐正，抹了把泪，抬手起誓，“表哥，我一定……”
按下她的手指，阻止她继续表白，枉他虚长十岁，被她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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