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久远的记忆
祁怃还没醒过来，那日他们拖着祁怃几乎凉透了的身体连夜不休的入关，歇在丰于春的驿站里。
几日的奔波让众人都憔悴不堪，多多少少身上都带着伤口，尤其是祁怃。
医师细数下来，大大小小二十七道伤口，其中三道约有三指长，血肉淋淋，深可见骨，在换药的时候，祁怃丝毫反应都没有，他到现在还是昏迷着，除了胸膛的起伏看不出来活着的痕迹。
萧贺安总是一言不发，眼睛红了又红，恨不得不眠不休的守在祁怃身边，却从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他有太多话憋在心里，要等祁怃醒过来问问他。
天下第一为什么要去诈死，为什么要变成一个画师，为什么隐藏武功，为什么频繁告诉他祁昇已经死了，为什么拒绝他，为什么不快点醒过来。
沐景琅来了几次，也是沉默着看着祁怃，他的接受能力还好，因为在他心里，其实祁怃比苏惑还要厉害，现在这种想法被证实，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那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苏惑苏阁主，在他心里是无人可及的地位，他一直认为他是世上最厉害的人，最聪明的人。
但当他遇见祁怃的时候，他又感觉，祁怃似酒肉菩萨，身在凡世间，心在桃源里，一双眼睛将他看透，一张巧嘴又把他拉回人间。
现如今知晓他是天下第一，是剑仙，是武林仰仗不可及的天神，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该的。
事到如今，从沙漠出来已经五日了，祁怃还没有醒，来来去去的医师都说他只剩一口气强撑，醒过来要看天意。
萧贺安这次没像上次那样暴躁的骂走所有人，他只是沉默的结账然后守在祁怃身边，固执的等待他醒来。
沈栎与祁怃根本不熟，这几天也都是在自己师弟嘴里听到的祁怃的故事，什么聪明绝顶，什么毒舌心善，什么轻功斐然，什么神秘莫测……
这让他对祁怃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待他问到丰于春的时候，他只是沉默的片刻，就说了他和祁怃的故事。
丰于春是祁怃将祁老头送回家之后，从血岫口中救下的人。
丰于春原名叫哑春，因为他不会说话，并不是声带有问题，就只是说不出话来，他的父母抛弃了他，他被人牙子拐进了奴隶班子，每日被荆条抽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那日是有个黑衣人买下了十几个奴隶，把他们带入沙漠里，在他们每个人小腿上划一道口子，殷殷鲜血留下，他命他们在今日那片废弃的驿站门口行走，就为了吸引那只血岫。
他们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一群人畏畏缩缩的走了两刻钟，鲜血如红绸一般铺满了那块沙地，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血岫出现了。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杀戮，哑春当时生的瘦弱，又不得人缘，只有一个好朋友名为丰参，他一直护着他，护到血岫发疯把那个黑衣人都吃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哑春着急的满头大汗，蜡黄的脸色是形容不来的惊恐可怖，干涸已久的喉管变得痛痒难耐，在丰岳推开哑春自己送入血岫的巨口中时，哑春生平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丰!"
再无他话。
沈栎冷下了脸，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听到丰于春的过往，他几年前来到边关查案，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儒雅瘦弱的客栈老板，看他恭城时的不屑，推销时的精光，无人之时的落寞，也只能窥见到那一点点的脆弱。
"后来，是祁怃救了我，他当时比现在不一样，当时打的还更要辛苦些，但他还是搞死了那个怪物，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丰于春的嘴角耷拉着，指尖薄凉发着抖，被沈栎轻轻抓起，又紧紧攥紧。
"他救了我，给了我钱，又帮我开起了驿站，还教我说话，我后来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给自己取名丰于春，客栈名为逢春，我总是希望再见到阿岳的，我也真的希望祁怃可以醒过来。"
"会好起来的。"
"你真的是秦家人吗？"沐景琅看祁怃屋里太过于寂寥了，看着章珏问道。
"不然呢？这有什么不可信的地方吗？"章珏懒懒的斜他一眼，这个小朋友是真的烦人。
"那为什么你生的，这么嗯，儒雅。"沐景琅本来想说瘦弱的，又想到章珏的战斗力，才侃侃改成了儒雅。
章珏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不是听不懂沐景琅的言外之意，只觉得他有点蠢："谁告诉你的，秦家人都是威武壮士了？秦家连女兵都有，个个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但是一刀就能把你头砍下来。"
说罢还比了个砍头的手刃动作，给沐景琅吓得一激灵，他讪讪的笑笑，脑海中直接浮现了美丽柔弱的江梦挥舞大砍刀的模样，简直头皮发麻。
沐景琅只笑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他忧愁的看着还不清楚的祁怃和默不作声仿佛失了魂的萧贺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沈栎和丰于春也来了，一进门就是先看祁怃醒没醒，在得到不想看到的场面时，又无助的叹口气。
突然咣当一声响，客栈大门被暴力破开，这几日客栈并未营业，也时常锁门，就为了祁怃安心养伤。
此声一出，众人闻声色变，沐景琅首当其冲提刀夺门而出，却在见到那人时，默默又退了回来。
萧贺安无声的询问沐景琅什么情况，面对屋内四双眼睛的注视，他抿了抿唇，微微叹了口气："温离来了。"
萧贺安微微皱了皱眉，没多在言语，倒是丰于春问了句温离是谁。
章珏此时倒是开口了，他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萧贺安，神秘莫测的说："某个小朋友的情敌。
在屋内几个人中真正谈过恋爱的也就只有沈栎和丰于春，他们几乎立刻就读懂了他的话里有话，萧贺安喜欢祁怃。
温离上来之后，众人才发现他身后跟着一个长袍傍身的年轻人，背着一个檀木箱子，看起来像个医师。
"你们好，我是欧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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