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疏离
送完秦简音回家,周诚心里思虑重重,顺道去找安原。
安府恰好在小周府到秦府去的必经之路上。
周诚因为秦简音答应自己而高兴,又担忧对方不是真心诚意的,难免心情复杂,迫不及待想找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困扰,思来想去,还是安原最合适。
此时安原午睡刚起,知道周诚找自己出去喝酒,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去不去不去!上次咱俩半夜出门的事让我娘知道了,你可害我受了好一顿唠叨,连元慧都叫人传话来骂我,这次说什么也不去了!”
周诚也不是非喝酒不可,安原既不出门,他待在安府也不是不行,反正只是叙话,在哪儿都一样。
不过显然安原对各类八卦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一听他说是和秦简音有关,顿时连困意都没有了,连连催促周诚快讲。
抽自己巴掌的事儿丢人,周诚自是略过不谈,只捡了其中几件,比如秦简音喊自己二哥之类,越说心里越美。
他道:“简音摸我头发,还一口一个二哥地叫,并且答应跟我在一块儿了,说明他还是中意我的吧。”
安原想想,迟疑道:“不能这么武断,他还约过我出去喝茶,也叫我平川兄,你得找点靠谱的证据。”
正如周诚所说,秦简音本来答应三年之后给个答案,结果又犹豫了两年,谁知是不是难却盛情,不好不应下来呢。
于是周诚又说:“简音他小时候不是很爱笑,腼腆得很,现在一跟我说话就冲我笑,笑得可甜了。”
安原无奈道:“老兄,怀疏已经长大了,你仔细观察一下,现在他貌似跟谁说话都面带笑容吧!”
叫周诚找证据,净找些不靠谱的,照周诚的逻辑来算,朝上官员不说一半,起码也有两成被秦简音中意了。
周诚又想了一下,说:“我今天跟他一起散步了。”
“这样算的话,他还与我写过十数首唱和诗,等我找出来给你看啊。”
安原说着,还真有去找东西的架势,一边翻桌子一边自言自语,“不对,这是牧大人的,这是程续的……”
“你烦不烦!”周诚大怒,“这也不算那也不算,我还和你说个屁。”
他来找安原就是想吃一剂定心丸,结果安原一直泼冷水,显得他愈发像是一厢情愿。
“我是帮你认清现实。”
安原也怕真把人惹急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收起玩笑的心思,道:“我问你,今天你将人掳回家,他什么反应?”
周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认真回忆了一会儿后说:“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一开始似乎有点不开心,但我按着你教的方法去跟他说话,他后来就笑了。”
“咳。”安原忍住笑意,道:“那说明他对你起码不算讨厌。”
有没有好感另说,看秦简音的态度,好歹还是信任周诚的,至少一睁眼发现自己在小周府,没有惊慌着急,也没有愤怒质疑。
安原问:“他既向你坦白了心迹,那对你亲不亲近呢?”
这会儿他俨然成了周诚的狗头军师。
周诚苦恼道:“问题就在这,他虽答应了,但是总不大愿意亲近我,连我想牵一牵他的手,他都有点不知所措。”
“或许就是害羞,怀疏他面皮薄。”安原想了想,如是说。
他就觉得秦简音虽然面上温和,但其实骨子里性格冷淡,对人有些疏离,似乎不大爱跟人接近的样子。
有回早朝某位官员扯了一下秦简音的胳膊,他瞧的仔细,登时秦简音面色就有些为难,只不过很快给掩饰过去了,没让人看出来。
兴许秦简音出于涵养才没说什么,只不过到了关系亲密的人面前,难免会显露几分。
安原劝道:“怀疏心里敞亮,就跟你说的一样,既然他答应了,那说明对你也不是全然无意。你慢慢来就是,这种事别操之过急,他最近麻烦比较多。”
自上任以来,秦简音忙得焦头烂额,在朝上也颇有些孤立无援,一时间恐怕没什么空余去考虑感情的事。
朝堂之事周诚关心的不多,安原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于是说:“也是,我可以替他出头,不能让别人欺负他。”
“最好别。”安原摇头,“你尽量不插手就是最好的了,凭你家和秦家的关系,我不担心陛下和你大哥误会,可是别人怎么看?”
如果周诚真的在朝堂上替秦简音出头,那别人也只会说秦简音仗势欺人,口服心不服,对其立威无益。
周诚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是,我太急躁了,顾头不顾尾的。”
他将银甲军的重担放下,甫一放松,就有些失了分寸。
打仗需要步步筹算,其他也是一样,一味莽撞行事只能适得其反。
回府之后,周诚想了很多。
照安原的意思,近段时间他还不能跟简音走得太近,不然别人总会说些闲话,因此,尽管再想见面,周诚还是忍着没私底下去秦府找人。
要见也是去明光堂。
昌国是三日一早朝,从前周诚最讨厌上朝,如今却数着日子盼望。
…………
天还未亮,朝臣们已经来了不少。
眼下时辰尚早,殿门都没有开,大臣们便站在殿外扎堆说话。
周谨今日告假,不来上早朝了。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往日储君殿下上朝的次数也不勤,大多时候都不会来。
前几日宫里传说小秦相公与武安王起了争执,大家都很好奇,三三两两小声议论。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秦简音独自站着,越发显得形单影只。
皇帝虽准了他休息几日,可他始终放心不下手头的事,昨日就去明光堂接替高关良了。
而且他也听说了这几日的流言,因此多了一层考量,今日觉得身体无碍便依旧来了,果然听见大家在议论他跟周诚有什么冲突。
大臣们既好奇那天下朝后的事,又怕周诚小心眼报复,想斗胆问一问小秦相公吧,却没什么人敢轻举妄动。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周诚过来,众人看见他之后,讨论声小了许多。
周诚一身绛紫官袍,脸上挂着两个不甚明显的黑眼圈,施施然跻身到了前排,还冲身侧的小秦相公打招呼:“早。”
秦简音听见,也微微点头回应:“早,我的衣服……”
他那天穿的官袍还在小周府没拿回来,都过去三天了,想来就是绣花,小周府的人也该缝好了吧!
周诚赧然道:“忘了,回头给你送去。”
殿外顿时鸦雀无声。正好殿门也被宫人打开了,再过一刻钟早朝就要开始,大臣们陆陆续续走进殿内。
众官员站定,队列最前头那两个紫色人影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小声交谈起来,半点看不出闹了矛盾的样子。
安原夹杂在群臣之中,听到了不少大臣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于是偷偷环顾四周。他能肯定,现在的气氛的诡异程度与殿外那会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抓耳挠腮,他蠢蠢欲动,他十分想与旁人分享八卦,但最后怕被周诚追杀,还是辛苦地忍住了。
一片震惊之中,某个大臣似是找到了个合理的理由:“他两个自幼相识,怕也有几分旧情在,兴许武安王待小秦相就是跟我们不同……不稀奇!”
随着皇帝的到来,大臣们的议论声渐渐也低下去。
于是乎,小秦相公与周大将军那日在宫中的冲突成了未解之谜。
下朝之后,周诚被皇帝留了下来。
当日周诚实在莽撞,莫名其妙将代丞相挟去小周府,虽然没闹什么事吧,人也稳妥地送了回去,但是现在外面都传言武安王与小秦相公不和。
若不是今日秦简音全须全尾地来上朝了,可能还会有人疑心他被周诚关起门来打了一顿。
还别说,一开始秦简音刚到殿外时,还真有几个疑心他是带伤上朝的,毕竟周诚以前劣迹斑斑嘛。
本来秦简音年纪轻轻居于高位,已有些人心生怨怼,周诚才刚回来就开始添乱,皇帝着实不能放心,所以才要把人叫过来嘱咐一番。
皇帝道:“我相信你二人关系很好,却为何要在宫里做那样的事呢?”
周诚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觉得自己那天一时冲动干下蠢事。
但他仔细一想,自己就没少干过荒唐事,于是含糊说:“那事是我的错,不过我和他已经说开了,我也道了歉。”
他只说误会了一点事,以为和秦简音有点矛盾,不过在府上就解释清楚,现在两人关系好得很。
但是皇帝还是有点不放心,说:“你既已回京述职,虽然离开了银甲军,可还是代表着武将之首,一举一动都得注意。”
皇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将相和的故事也翻出来说,周诚被迫接受了一上午的精神熏陶,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又被留在宫中用膳。
周诚不想再被动下去,便问:“当日我送简音回家,看见秦府也着实有些年头了,而且府上十分偏远,怎么陛下您看重他,却不给他重修一座住处?”
他这是在试探。
秦简音在京中任职也有数月,怎么说皇帝肯定也会注意到对方的生活环境,总不至于比当初秦叔父任职时穷困的多吧?
皇帝眉头一挑,道:“竟怪起我来了?不错,原本去年他进京赶考时我就同他讲了,教他买个宅子,可他不愿,还将我赐他的金银财帛带去衮州建了学堂。”
去年秦简音带着防风川芎二人到衮州,没多久便自掏腰包建造学堂,意在为衮州贫困学子提供读书的地方,所以也问了李墨和霍逸的近况。
薛府无人居住,场所又大,便被临时改造成了一座学堂,霍逸也被请去做了夫子,还有其他一些从别州挖来的人才。
接到圣旨回京时,新的学堂还在建造之中,因此秦简音去青石县跟楚阳交接事宜,其中一项就包括学堂的建造问题。
所以秦简音回京之后,无论是因为政务还是私交,都一直和楚阳有联系,两人还时常写信。
有了衮州的例子,秦简音还向皇帝上书,陈述人才短缺的危害:“……衮州水土丰茂,然学堂稀少,人才稀缺,因此在江南数州默默无名,提命侯谋反一事上报无门……以此为鉴,昌国不可不兴文理,不可不建学堂。”
公费建造学堂,能够增加国内人才的培养,皇帝一想也有道理,欣然应允,于是就把事情交给秦简音去办了,秦简音里里外外补贴了不少钱财进去。
因此虽然秦简音是重臣,受皇帝赏赐也不少,但是往外掏的更多,所以才会如此贫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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