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什么一起算？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夏美丽实在不清楚还有什么值得清算的。
“分手？”张宝珍意味深长地看向吴贵德，缓缓道，“他说分手就分手啊，钱都还没还一分呢，就妄想一撇两清？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好的事！”
一说到钱，吴寡妇也生气了，是！尽管这些年张家是有拉扯她家不错，可就那点钱管什么用？抠抠缩缩的一年到尾也剩不到个一星半点，现在竟然要还？“呸！瞎说什么呢，哪有什么钱？”
反正全都是口头上的，也没个欠条，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让她还钱？嘁！没门。
呵！这是打算不承认了？张宝珍笑，早就料到有这么一手，还好她刚半路回去把本子拿了来。
这个本子打从她会写字开始，就一直在上面记账了，日常一毛甚至一分都不曾落下。原来它只是一个简单的记账本而已，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倒是挺讽刺的。
“瞎不瞎说的，我帮你们回忆一下不就知道了？”说着，她打开了手里的本子，对着上面开始念道，“1980年9月1日，吴贵德找我借两元钱买铅笔。”
“9月15日借三元钱买本子……”
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跟张宝珍的声音嘀咕，“十年前的本子笔啥的不就几分钱吗？吴贵德咋这么会借呢，还十天半月就借好几块钱。”
“可不是，竟然这么多年还没还。”
“还以为她们孤儿寡母日子多难呢，原来私下可比咱们享福多了。”
人就是这样的，见不得别人可怜，又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日子过得好。
……
真是，越听吴寡妇的脸越黑。
吴贵德也沉着脸，他没想到张宝珍会有这一手，气得简直牙根都痒了，“不是你说这个钱不用还吗？背地里居然记这么清楚！”
以前明明只要他随便皱个眉，多看某个东西两眼，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他弄好，只为哄他开心，没想到，这一分手就暴露本性了？还是说原本就是这样的，只是曾经善于伪装？
吴贵德眯了眯眼，看了看凶狠的张大海还有张小海，他差不多也明白了，两个哥哥都不是善茬，张宝珍作为他们的小妹又怎么可能会是个好的？
他轻笑一声，讥讽道：“我真是错看你了，张宝珍。”
听他这么一说，张宝珍差点没气笑，先劈腿的人竟然这么有脸？不是在搞笑吧，难不成还不允许别人反击？她直接一个白眼，“谁不是呢？你以前还跪着说要娶我呢。”
“你……”
“你什么你，还钱！不还的话我可要麻烦一下旁边的警察同志了，又或者说……你想开学了我请个人坐学校门口把这本子念上个一学期？”
这话一出，吴贵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请来的警察反倒为她人做了嫁衣。
他也不敢不还钱，不还要么等着去警察局坐冷地板，要么开学脸丢光。
想来也没有多少钱，都是几块几块的，加起来顶多两百左右？
两百他还是还得起的，下个月把稻子一卖，再开学上一个月的课工资发下来就差不多够了。
算清楚了以后，他整个人就没那么紧绷了，“说吧，具体多少钱？”
张宝珍懒得回答，给他比了个二。
看吧，果然就两百块钱，吴贵德渐渐放松下来。
“看清楚，是两千！”张宝珍晃了晃两手指，提醒道。
霎时，吴贵德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黑的要死，语气狠道：“哪有那么多？”
夏美丽在吴贵德身后听着也是眉间一皱，两千块，可不少了，这将近是她从小到大能存起来的所有存款了。
吴寡妇也被吓了一跳，她都没见过两千块长什么样子呢，姓张的居然敢这么狮子大开口，“你怎么不去抢？”
抢？张宝珍拍了拍手里的本子，“这还需要抢？这么厚，耽误我一整天时间算出来的，里头一分钱都不会错。”
“当然了，不信也没事，正好让两位警察同志帮你们核对一下？省得以后扯不清。”
张宝珍一点也不担心两人会被吴家收买，她猜想他们出警差不多是被吴寡妇卖惨哄骗来的。另外，现在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她更不信作为人民警察会公然有失公允。
本是准备可怜孤儿寡母替他们做主来的，不曾想竟是恶人先告状，于是，两人此刻脸上纷纷挂着对吴家母子的不满。
听到张宝珍的话后，作为之前问话的那名警察，他伸手接过张宝珍手里的本子，仔细地翻看起来。
入目是极端正的字体，甚至往本子前页翻阅早年间小时候用拼音代替的字，也是工工整整的。
心下不禁感叹，小丫头不光人长得白净秀气，就连多年日常的记账本都如此保持得整洁明朗，字如其人，落落大方。
再反观旁边那对母子，简直就是不堪如目，装模作样不够看的了。
他举起本子的最后一页详情总计，拿骨节敲了敲道：“你们自己也看看吧！”看看丢不丢脸。
吴寡妇才不知道什么叫做丢脸呢，但是她又不识字，便推着儿子上前看。
按理说吴贵德应该更信任被他自己叫来的警察同志才是，但是他又不死心账本上那么多钱到底怎么算的，于是扶了扶正眼镜，仔细核对起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春种，育苗，插秧，灌水，打虫害，收割……每人十块钱一天？”是他以后上一天课的两倍钱，这确定不是坑他吗？
张宝珍不屑地朝他抬了抬眼眸，“怎么？连本带利的价格有问题？”
“有意见的话你们也可以给我们张家连续干个同等的几年还回来。”
“不过……确定你们能吃得消？”
说起这个张宝珍心里特别难过，大哥二哥为了她以后“嫁”到吴家日子好过，也是秉着一家人不做两家事，每年许多农活累死累活都是帮着吴家一起做的，就这样母子两也没有感恩，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甚至背后可能还会觉得多亏多委屈，竞要娶她这个哑巴做未来媳妇。
哼！这个账今天要是不算，张宝珍想，她都不配姓张。
看着小妹站在阳光里，一字一句压得吴家母子哑口无言，张大海和张小海别提有多欣慰了。
刘春花和张有福看着闺女娇小却坚定的背影，老两口忽的也觉得闺女长大了，以前总觉得她小，事事为她操心，这一刻，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母子两自然是吃不消的，于是吴贵德尝试着说道：“能不能……分几次还？毕竟这又不是一点点钱，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拿出来的。”
“呵！那可不行！”张宝珍一口拒绝。
谁知道分几次能分到哪一年去？再说了欠钱的又是大爷，她可不想为了这几个破钱还跟他有牵扯，多看一眼都是会吐的好吧。
“我不管你是出去借还是出去讨，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我要拿到钱。”张宝珍两手环抱，下最后的通知。
“……”
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能上哪借去？平时就已经被她一家逼得够紧的了，如今这都掰扯到最后了还把他逼得这么难看，吴贵德此刻气得满脸铁青，捏紧了拳头。
夏美丽之前都是从母子两口中知道张家人多么霸道多么欺负人的，今天，她可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看着孤立无援的母子两，又想着刚刚两人一个将她维护在身后一个握着她的手承认她们是一家人，别提心里有多么感动了。
再者，就凭张宝珍现在的样子，她也是十分看不惯的，“不就两千块钱么，有什么可神气的？我替他还。”
“哦？是吗？”张宝珍本来还担心十二点前吴贵德凑不齐两千块的，这不，人刚瞌睡就有人忙着递枕头了，真是不错呢。
对方语气淡淡，落在夏美丽眼里仿佛受到了挑衅一般，她直接一个皱眉，“怎么、不信我有钱？”
“那倒不是。”张宝珍微微笑，“我当然信你有钱，而不是——”
“有病！”
上赶着替渣男还钱不是有病还能是是什么。
“你……”怎么突然还骂人呢，夏美丽无语。
“你什么你，还钱！”张宝珍不想继续废话耽误时间。
“钱在银行里，我现在就去取。”说罢，夏美丽就骑着自行车上镇上了。
没一会回来时，她整个人带着风一样，一把将钱拍在张宝珍怀里，豪气地说：“数数吧。”
张宝珍自然也不客气，一张张当面点了起来，十块五十的比较多，整一百就两张。
村里凑热闹的人看着那一踏钞票，眼睛也是眨都不眨一下。
刘荷花在人群中也忍不住羡慕，“果然这城里的姑娘不光人长得好看，还又有钱。”
“吴寡妇命真好，有福气找这么个儿媳妇。”
“可不是，这样好的姑娘可是上哪找的哟，我们村里该是算头一份呢。”
当面被人羡慕，吴寡妇心里别提多美了，但脸上还是得装一装的，“哎呀，哪有什么上哪找不找的，是他们小两口自己谈的哦，现在不都讲究自由恋爱吗，可不兴咱们老一套包办婚姻。”
话里话外就差指明张宝珍搞老一套了。
张宝珍不气反笑，“是嘛，那祝幸福。”说罢，美滋滋地将两千整的纸币在指尖一弹，嘿，真爽！
这一幕落在夏美丽眼里，自是呕得要死人，舍不得钱是小心里也十分不痛快，气道：“拿了钱了还不滚吗？”
滚？张宝珍将钱收到口袋后听见这个字，抬头的一瞬间她敛了笑，冷冷眼神朝夏美丽射过去。
“你叫谁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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