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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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时。
陈家的篱笆园中。
朱雄英手中端着一碗滚烫的热水米粥，一大锅的米粥，除了稻米的香味，米粒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陈大彪吃的很开心，家中仅剩的这么一点点稻米，熬成米粥的味道，那是非常香甜的，至少，陈大彪这一生，没吃过几次米粥水。
一盘野菜，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朱元璋喝了个水饱，摸了摸肚子道：“好吃，好吃。”
“怀义，你和你爷爷这是要离开了吗？”陈大彪低着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道。
微微点头，朱雄英叹息道：“应天府是不能待下去了，我准备和爷爷去苏州那边。”
“争取能在苏州某个生路……”
陈大彪望了望屋子中，正在忙碌的陈婧道：“哎，原本好好的买卖，一夕之间支离破碎，不过能活着也好，你这次走，把闺女也带上吧。”
“她……唉，女大不中留，不中留……”
陈大彪不自然的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心神沉重道。
吞了吞口水，朱雄英道：“陈伯，我是去逃命的，怎么能带着婧儿跟我一起，荒野露宿……”
“咳咳，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趁着天黑，咱们还是赶紧出城吧，免得到时候在被人盯上的！”朱元璋站起身，沉声说道。
朱雄英和陈大彪抬头看了看，只见老朱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坚毅道：“还不起来等什么？”
“那个，陈伯，隔壁的王五，还总来闹事吗？”
朱雄英刚起身，猛然想起住在陈家隔壁的王五，开口询问道。
“王五？他死了。”
陈大彪起身时，容光焕发，说起王五的死，那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王五在府尹衙门当值，捕快房的一名巡捕，平日里坑蒙拐骗，欺压乡里的事情，那可真的是没少做。
而且他这个，见钱眼开，只要给钱没什么不敢做的事情。
目光一沉，朱雄英道：“死了？”
“是啊，不知道谁下的手，应天府接到案子后，查了半天，隔壁的院子就被封了，再也没了后文。说不准是得罪了那个达官贵人。”
陈大彪轻声说着，来到朱元璋身旁，双手在袖口中掏着什么东西。
陈大彪不知道的是，在他的院子两旁，已经有十数枚腕箭对准了，若是他真的从袖口中掏出来什么危险东西。
不消片刻，短箭必然穿胸而过。
朱元璋一生杀人无数，见过的尸体比陈大彪吃过的饭都多，注视着陈大彪的举动，朱元璋也不言语。
片刻间，陈大彪从怀里取出来一把散碎银两，硬生生的塞进了朱元璋的手中。
“老伯父，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官的，但肯定是也见过大世面的，我这几两散碎银子，上不得大雅之堂，但你和怀义逃亡的路上，也能吃一口热乎的。”
“我们家中赤贫，身无长物，还望老伯不要见怪……”
陈大彪心在滴血，但他又真的很喜欢祝怀义，他只是希望祝怀义能活着逃到苏州之后，在风风光光的回来，不对，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还有，祝小子，路上要孝敬，照顾好爷爷，俺家丫头也才刚刚十五，去岁交了罚金，不过我可不能给她交一辈子。”
“最多三年，你要是不回来，俺可就要让丫头嫁人了！”
陈大彪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的说着。
朱雄英潸然笑道：“陈伯，你把钱给了我们，那你们……”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饿不死的，饿不死的！”陈大彪招呼着道：“时间确实不早了，快快出城吧。”
从胡同走了出来，陈大彪并没有远送，甚至他连门都没有离开。
朱元璋看着手中的散碎银两，攥在手心中，沉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皇爷爷，我们这样欺骗人，是不是……”
朱雄英低着头，老爷子不承认身份，万万没有他这个孙子先露的道理。
“这家人都很喜欢你，爷爷看那丫头也很好，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你也要更努力才行。”朱元璋心平气和的看着朱雄英道。
“努力？”
朱雄英心下狐疑，一脸不解道。
“加倍努力，恢复宝钞，稳住民间宝钞泛滥的局势，什么时候彻底解决了这件事情，什么时候皇爷爷亲自下旨，让你圆满。”
朱元璋带着朱雄英，快步向着皇城赶去。
回到皇宫，朱雄英并没有其他地方去，东宫住的都是朱标的人，而且他十年不在皇宫，感情什么的，根本没有。
躺在养心殿的龙床上，朱雄英望着梁柱上方，那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人的纯金巨龙。
“哎，还是先把内阁搞明白吧，宝钞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
朱元璋将奏疏送到了文华殿，省去了许多力气不说，朱雄英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
只是，他刚刚合上眼睛，忽然间，外边传来一阵吵嚷声。
“小殿下呀，太孙殿下已经歇了，殿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可以打扰的……”
小太监在养心殿外拦住了江都郡主，眼含泪花的劝解道。
“皇兄说的任何人，包括皇祖父吗？”江都郡主扯着嗓子喊道。
小太监低着脑袋，如果是朱元璋派人来传，那肯定是朱雄英的一切规定都要作废的。
可江都郡主，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外表的吵嚷声，传到养心殿内，朱雄英从龙床上坐起身时，刚刚从乾清宫被朱雄英换到养心殿的小太监刘香道：“殿下，奴婢这就去打发了。”
“不用了，让她进来吧。”
朱雄英摇了摇头，江都的性子，他是见识过得，她既然来了，靠这些小太监，想要打发她？
还是不要做梦了。
深呼吸，吐气，朱雄英平稳内心躁动的情绪，不过转瞬间，江都郡主冲了进来道：“皇兄，你看看你身边这些阉人，他们都敢欺负我！”
“欺负你？谁敢欺负你啊，这三更半夜的，不在寝宫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还来养心殿闹腾、”
“这要是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有你受的！”
朱雄英直接将老爷子搬出来，江都缩了缩脖子道：“养心殿和乾清宫那么远，怎么会被皇祖父听见嘛。”
“谁说皇爷爷在乾清宫的？他就在养心殿的后边，指不定在那个妃子的宫里呢，行了，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朱雄英瞥了一眼，皇帝晚上睡在哪里，那是国家最高机密，除了皇帝，没有人可以提前知道。
哪怕朱元璋，真的是日日夜夜都在乾清宫，那也不能明说！
江都郡主嘟了嘟嘴，转身坐在了朱雄英的床边，挥了挥袖子道：“都退下去吧！”
“喏~”
跟着江都郡主一起来的宫女们，缓缓向后退去，只是养心殿的小太监们，却并没有给江都郡主这个面子。
他们是跟在朱雄英身边伺候的，除开朱雄英外，也只有朱元璋才能对他们发号施令，如果他们听了江都郡主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皇兄，你看，他们一点都不听话，要我说，就应该把他们都砍了，不听话的东西！”
江都郡主肚子中憋了深渊之火，无处发泄，张口闭口就要杀人。
“你这个样子，以后谁家敢娶你？”朱雄英眉头拧在一起，对刘香挥了挥手道：“都去殿外候着吧。”
“喏！”
刘香带着一众小太监，迈着小碎步，退了出去。
“这下好了，就剩咱俩了，说吧！”
朱雄英起身来到御案旁，他今天见到了陈婧，本就难以入眠，被江都闹得，哪里还能睡得下。
“皇兄，朱允炆今天找我了。”
江都郡主神神秘秘的说道。
“他找你了？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那也是你兄长，找你有点事情说，还不正常？怎么？说什么了！”
朱雄英苦笑一声。
哪怕朱允炆是庶出，那也是朱标的儿子没错的，一家兄妹之间，有点事情说还不是很平常的。
江都郡主双手按着御案，紧张兮兮的说道：“皇兄，你不想知道，朱允炆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能说什么？”朱雄英嫌弃的表情望着江都郡主。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皇爷爷最恶心那些，说来说去，一堆废话的官员了，同理，我也烦。”朱雄英瞥了一眼。
不过还好，朱雄英这段时间批阅的奏疏，并没有什么华丽辞藻，通篇都是简言骇意。
这和朱元璋罢黜杀人，有着直接关系，那些华丽辞藻的官员，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十年前的事情！”
江都郡主说话时，即神秘，又显得有些紧张的东张西望道。
“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前……”朱雄英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盯着江都郡主道：“你是说，朱允炆他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嗯，他是这么和我说的，而且他还说，他知道皇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从马背上摔下来……”江都郡主低声说道。
“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要一句不落的都告诉我。”朱雄英心中急促，十年前的事情。
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朱元璋要让朱雄英在民间生活了十年。
这就好似一个谜团。朱雄英进入皇宫后，一直都想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骤然听到朱允炆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他说，要皇兄自己去问他……”
“呵，好家伙，待价而沽嘛，那你让他等着吧。”
朱雄英一声沉重的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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