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求婚

来美国的第六个年头，程星二十七岁的这一年，她拿到自己的第一个博士学位。

        毕业典礼之后，程星抱着师弟师妹们送的花，跟课题组的其他人在校园各个角落拍照留念。

        平素日子关系不错的师妹问她：“师姐，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有来？”

        程星笑笑：“他有事，来不了。”

        师妹满是遗憾地说：“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来。”

        这些年，吴宙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只有一个地方他会去，那就是家附近的商超。

        六年里，只有一次他真正走出家门跟程星回了国，其余时候最远不过走几百米到超市。

        听起来骇人听闻，但程星觉得情况并没有比之前恶化，因为他现在至少情绪稳定，除了做家务，还更加积极地研究股市操盘买卖股票。

        程星试图引导他走出家门，但他似乎对她口中的世界漠不关心，无论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他始终表现出一种置身事外的样子。

        最后她认输了，由他吧，他开心就好。

        她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有隐晦地表达希望他来自己的毕业典礼，但当时他没有明确表态，她以为他大概率是不会来了。

        所以当吴宙西装革履，捧着花出现在她身后，周围人开始尖叫起哄的时候，她恍恍惚惚没有立即回头。

        她感觉到有人站在她身后，因为她脚下的影子被另一个高大的影子覆盖，两个影子交融在一起，仿佛是一个人一样。

        程星缓缓回头，看到了紧张的吴宙，她很难想象他是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来到这里，才走到她身旁。

        “星星。”吴宙把手里的香槟玫瑰捧给她，“毕业快乐！”

        程星向前一步，撞进他怀里，花枝被她撞得在空中摇曳，她惊醒地说：“你怎么来了？”

        吴宙说：“我想看你穿博士服的样子，还有…”

        他停顿下来，将手里的玫瑰郑重地放入程星怀里，程星抱着花看着他后退半步，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开始沸腾，人们喜欢看这种戏码，虽然几乎每年毕业季都会有这种情形上演，没什么新意，但大家还是百看不厌。

        吴宙跪在她面前，虔诚地仰视着她，用此生最大的渴望说：“星星，你可以跟我结婚吗？”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让你幸福，但我会爱你直到生命尽头，你是我此生唯一所愿。”

        程星没有丝毫犹豫，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应该跟眼前这个人走完一辈子的，其实她明白不止他离不开她，她同样也依恋他。

        他们的生命有共同的缺口，就像深海唯一的赫兹，只有他们才能产生共振。

        程星伸出自己的手，笑着问：“戒指呢？”

        吴宙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光彩，“戒指我们一起去买。”

        程星明白他的心意，笑着点头：“好。”

        戒指不是不能提前准备，只是他害怕他挑的戒指她会不喜欢，他不想让她有半分勉强。

        程星说做研究不方便，不想戴钻戒，于是两人挑了一对朴素的铂金对戒，很普通的两个银白色金属圈，只是在内侧刻了两人名字的缩写——cx&wz。

        一整个下午，程星躺在公寓的沙发上，将手举到半空中，窗外盛夏的阳光照了进来，她的戒指反射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熠熠生辉。

        结婚的话要回梧城领证，那他们的婚礼要在哪里办呢？

        吴宙在厨房熟练地处理鸡肉，程星伸了一个头进来，她叫他：“吴宙。”

        他抬眼朝她看过去，她穿着一条白色睡裙，长发披散着，光脚站在地上。

        “地板凉，穿鞋。”

        程星丝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问他：“吴宙，婚礼你想在哪里办？”

        吴宙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喃喃地问她：“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海边，我们今年过年先回梧城领结婚证，明年夏天去海边办婚礼好不好？”程星兴奋地问。

        吴宙嘴角不经意地上扬，他似乎能看到穿着婚纱的程星站在沙滩，海风吹起她的头纱，她回头对着自己微笑的画面。

        他不自觉地说：“好。”

        晚上吃完晚饭，程星给李敏尔打视频电话，临州此时是早上，一家人都在饭桌上。

        程家老两口搬到临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谢嘉木买的三层小别墅，还带一个大花园，老两口现在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做饭搞卫生都有保姆。

        虽然说落得清闲，但每天种种花遛遛狗的生活过久了也无聊，现在没事就催着谢嘉木找对象和结婚。

        “妈，跟你们说一件事。”

        李敏尔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喝粥，好奇地问：“什么大事？这个点打视频回来。”

        程星把吴宙拉进画面，两人挤在一起，她握着他的手，把手中的对戒露给李敏尔看，李敏尔放下了勺子，“你们”

        “妈，我们准备结婚了。”

        时间静默了半刻，突然有清脆的破碎声传来，好像是陶瓷摔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画面外程铭的声音传来。

        程星和吴宙对视一眼，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李敏尔的脸上恢复笑容，“太好了。”

        “我们打算过年回去先领个证，婚礼不着急，明年再办。”

        “我们都同意，就看你们安排。”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之后挂了电话，李敏尔下意识看向谢嘉木，他正垂着头吃包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吃完饭，谢嘉木开车去了公司，梁斐然把星木扔给了他一走了之，他接手之后每天勤勤恳恳工作，公司这季度的效益还不错。

        他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其实他知道总会有这一天，程星总有一天会结婚，但当他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一场滔天海啸袭击。

        程星为别人穿上婚纱，戴上别人的戒指，成为别人的妻子，程星这个名字会跟另一个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

        吴宙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会和他相伴顺利走完一生，百年之后，她的墓志铭上，会写着丈夫吴宙的字眼。

        谢嘉木嫉妒死了，吴宙可以得到他哪怕下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切，上天对吴宙真好。

        他无力灾后重建，十分清醒地让自己沉沦在痛苦之中。

        直到痛到麻木，他才迅速摆正自己的位置。

        程星要出嫁，他作为哥哥，要给她置办嫁妆。

        工作之余，他开始逛楼市，买了好几套地段好的房子，放在李敏尔和程铭名下，等程星回来，可以过户给她。

        吴家家大业大，谢嘉木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她最好的。

        豪车一辆接一辆的开回家，程星在国外研究所工作，车虽然用不上，但谢嘉木还是给她准备了。

        首饰也买了一大堆，白钻，粉钻，蓝宝，欧泊，翡翠，黄金，应有尽有。

        程星和吴宙研究了好几天日历，把领证日期定在了1月6日。

        十二月末，程星和吴宙回国，谢嘉木开车去机场接他们。

        机场人群熙攘，年末接机的人很多，谢嘉木被人群挤到角落中。

        程星不知道是怎么注意到他的，当他抬眼，就看到程星牵着吴宙的手朝他走来。

        这一瞬间，谢嘉木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时过境迁，曾几何时，他和程星也是这样亲密，可以在人群中肆意牵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渐行渐远，所有情绪燃尽之后，他们又好像回到初遇。

        程星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是——“哥，好久不见。”

        她目光澄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像南方温柔的季风。

        可是他们此刻在北方，机场外面大雪洋洋洒洒，世界是莹白色的。

        吴宙跟着程星叫了谢嘉木一声，“哥。”

        谢嘉木如梦初醒，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开车带他们来到别墅，程星还是第一次来谢嘉木的这个新房子。

        一进去，保姆殷勤地给程星拿行李，程星笑着说不用。

        吴宙被安排住在客房，而程星有自己的房间，是谢嘉木在装修的时候，特意按照设想为她设计的。

        谢嘉木送他们回来之后就去了公司，程铭和李敏尔忙前忙后，帮小两口收拾行李。

        直到晚饭谢嘉木才回来，李敏尔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子菜给两人接风，吴宙主动倒酒敬两位李敏尔和程铭。

        吴宙诚挚地说：“叔叔，阿姨，谢谢你们同意我和星星结婚，我一定会爱护她珍惜她一辈子。”

        程星低头程菜，李敏尔抿了一口酒，满意地笑：“希望你们幸福。”

        程铭不舍地说：“你要是敢对我女儿不好，你就完了，隔着太平洋，我也要去揍你。”

        程星抬头，“爸”

        “对了，吴宙，我们两家的父母都还没正式见过面。”李敏尔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碗里，“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约你爸爸妈妈，我们一起吃个饭。”

        吴宙眼里的光暗了暗，“他们在国外，可能赶不回来。”

        “这样啊”李敏尔觉得奇怪，两个孩子都快领证了，两家父母都还没有见过面。

        “等他们回国，我一定第一时间安排。”吴宙说。

        “好。”

        第一杯敬完李敏尔和程铭，第二杯转向谢嘉木。

        吴宙举起杯子，朝着他说：“哥，这一杯敬你，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星星的照顾。”

        谢嘉木捏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开来，苦到心底深处，他整个人都是苦的，连说话都带有难言的苦楚。

        他声音颤抖：“祝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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