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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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斐凡的生日在秋天，十一月一日。
这段时间，梁斐然跟着孙平恩熟悉公司业务，日子过得忙碌充实。直到十月快过尽，有一天晚上她蓦地想起梁斐凡生日快到了。
今时不同往日，梁斐凡现在不止是她的便宜弟弟，还是她的金主爸爸。
于是她敷着面膜端着牛奶敲响书房的门。梁斐凡上完课回来就钻进书房，在里面处理公司的一些事务。
“进来。”
梁斐然悠悠然走到他身旁，把牛奶放在他手边，轻声叫他：“斐凡。”
梁斐凡闻声抬头：“姐，怎么了？”
“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梁斐凡一愣，半响才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忘了。”
梁斐然粲然一笑，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怎么会呢。”
梁斐凡想了想说：“今年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你再好好想想，一年一次，不要浪费。”
反正不管要什么礼物，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梁斐然有恃无恐地想。
“我想中午出去吃，晚饭买菜自己回来做，夜晚在阳台开个红酒吃个蛋糕看看月亮。”
梁斐凡的脸上溢出类似幸福的神色，梁斐然苦笑着说：“我不会做菜。”
“没关系，我做。”
“好。”
十一月一日那天是工作日，而且那天上午梁斐然有工作安排。
头天晚上她跟梁斐凡商量好，让他先去品味居订座，等她忙完工作直接去品味居跟他汇合。
梁斐凡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想到除了上午，这一天其它的时间她都留给了自己，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公司管理者，梁斐然必须要深入了解产品。这天上午的工作安排是孙平恩带着梁斐然下一线工厂巡视，了解各流水线生产情况。
生产流水线有很多条，零件生产，零件组装，整体塑形，外部包装等等。
一上午的时间，梁斐然走过了试剂味道浓烈的车间，机器轰鸣欲烈的车间，最后才到了比较干净的包装车间。
传输带上的纸盒络绎不绝地被送出，工人们手速极快地拿起又放下，五秒就能完成一个。
走到这里时间差不多十一点了，梁斐然疲惫地跟在孙平恩后面，孙平恩还在不停地给她介绍自家产品，她实在是佩服孙平恩的体力。
果然能走到这个位置的都不是一般人，至少要有超强的体力和意志力。
员工们穿着灰蒙蒙的衣服，脸上带着无菌口罩，看不清面容。
梁斐然随意一瞥，看到一个身形很熟悉的人。
隔着一段距离，她顿住了脚，仔细地观察那人，他手指纤长，动作比旁边的人要快上一秒。
自从跟老头子闹翻，自己身无分文之后，她没有再去找过他。
她心中有一种执念，她想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为首是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虽然倚靠着梁斐凡，她没有狼狈到一无所有，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但是她觉得自己像一朵菟丝花，长在梁斐凡身上。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所以他只能频繁出现在她梦里，成为那高悬于空，可望不可及的月亮。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那人突然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
只一眼，他收回目光，只一眼，她确定了他是她的月亮。
她向来喜欢他茶色的瞳孔，看起来冷冷清清，飘飘悠悠，她一直想在他眼里点火，烧尽他对她的冷漠。
确定了是他，梁斐然心揪在一起，胃被灼烧般疼。
她满心疑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成绩那么好，不去上大学，为什么会在这里？
脚步比思想移动地快，她不顾身旁孙平恩的目光，朝她的月亮飞奔而去。
她站在他身后，声音颤抖着：“谢嘉木。”
谢嘉木没有回头，没有应声，自顾自地干活。
“谢嘉木，你怎么会在这里？”梁斐然蹙着眉问。
干活中的人们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孙平恩也走到梁斐然身后，小声问：“梁总，怎么了？”
空气如死般寂静，梁斐然执着地站在原地，谢嘉木缓缓回过身，仰头望着她，冷冷地说：“梁斐然，我在工作。”
“那我等你下班。”
“随你。”
谢嘉木继续干自己的活，梁斐然走远了一些，斜斜靠在墙壁上，没让谢嘉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孙平恩站在她旁边，不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梁斐然对孙平恩说：“孙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下班，我还有点私事。”
“好。”孙平恩一头雾水地转身离开，走了差不多十米，梁斐然又叫住他。
“孙老师，小梁总那边…”
孙平恩很识趣地接话：“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谢谢。”
孙平恩离开之后，梁斐然无聊地掏出手机，微信上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全是梁斐凡发的，问她下班了没，出发了没，想点什么菜，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这小孩真是越长大越烦人，梁斐然按下语音通话，梁斐凡瞬间接通，这让梁斐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捧着手机在等自己回电话。
“姐，我已经到了，你来了吗？”
梁斐凡声音很兴奋，这让梁斐然心生了一点愧疚。
“斐凡，抱歉，中午我有点事…去不了。”
刹那间梁斐凡声音冷却下去，“什么事？”
梁斐然避而不答：“乖，你找几个同学陪你吃吧。”
梁斐凡追问：“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梁斐然逃不过去，只好轻声安抚，给他顺毛：“斐凡，你中午先和同学庆祝，等晚上我们再一起庆祝。”
梁斐凡不语，梁斐然连忙说：“乖啦，别耍小孩子脾气，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梁斐然啪得一声把通话切断，品味居的服务员进来问梁斐凡什么时候上菜，目睹他将手边的一个白瓷杯摔到墙上。
瓷杯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四分五裂地在地板上躺着，梁斐凡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只有半小时，谢嘉木随着人群往食堂走，梁斐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她在他眼里好像一个透明人，梁斐然自怜地想。
谢嘉木低头吃饭，坐在他对面的梁斐然，沉默半响后说：“谢嘉木，跟我聊聊吧。”
面前的人头也不抬地说：“没空，吃饭时间只有半小时。”
梁斐然毫不犹豫地说：“下午我给你请假。”
谢嘉木睨了她一眼，用沉默表示拒绝。
梁斐然小心翼翼地说：“工时给你照算。”
谢嘉木冷淡地说：“不用。”
两人没再说话，吃完饭谢嘉木起身回去工作，梁斐然觉得很挫败，她甚至觉得自己一生的挫败都给谢嘉木了。
整整一个下午，梁斐然手机关了机坐在办公室发呆。
梁斐凡中午没吃饭，直接让司机送自己去了进口超市，他买了梁斐然平常爱吃的菜，然后回了两人的家。
下午7点，工厂换班，梁斐然提前十分钟下去堵谢嘉木。
谢嘉木自知自己躲不过，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好心地给梁斐然打了一份一样的。
一汤两菜，清炒土豆丝，西红柿炒蛋，汤是食堂免费的紫菜汤。
梁斐然大小姐作派，他自然做好她下不了筷子的心理准备，他只是想告诉她，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令谢嘉木意外的是，梁斐然吃了，不仅吃了，还没浪费一点粮食，吃得很干净。
要是放在平时，梁斐然肯定吃不下去，但今天她累了一上午，又没吃午饭，下午又消耗了很多情绪，此时此刻就算给她馒头配咸菜，她也能吃下去。
吃完饭，梁斐然放下筷子，“跟我聊聊吧，谢嘉木。”
谢嘉木扯了一下嘴角，问：“以老同学的身份，还是老板的身份？”
梁斐然皱着眉想原来在他心里，她有两个定位，但为什么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只能算老同学呢？
“老同学。”梁斐然回答。
“这是我的私事，不想说。”
“那以老板的身份。”
“梁总，打工都是为了挣钱。”
梁斐然无语地笑了一声：“你成绩那么好，学校实习也没去，不就是渴望去上大学吗，你现在告诉我想要挣钱所以来打工？”
她看上的人，行事过于荒谬。
谢嘉木脸色沉下来，认真地说：“梁斐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有。”
梁斐然缄默，她真的什么都有吗？她连爸爸都只有三分之一。
“我不求任何人理解，我过我的日子，你游戏你的人生，我们互不干扰，懂吗？”
梁斐然怔怔看着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伤，原来他是这样看她的。
谢嘉木起身离开，梁斐然坐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走远，再次明确自己的心意。
她喜欢着这样的谢嘉木，打断脊梁还能傲然直立的谢嘉木。
墨黑色的天空低垂，今夜没有月亮，梁斐然失魂落魄地走了很久，才想起一件事。
今天是梁斐凡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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