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５章 一笔迷宫

第５５章　一笔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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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心地连连点头，彦落雨竟然对忻向之的胡说八道也深以为然，这使得忻向之很有那么一点成就感。

随后彦落雨也捡起一块碎石，丢向那些奇怪的图案。碎石所落之处是在一块深红色的地砖上，刚一落下，所有深红色的地砖便冒出红光，并且这些红光如有实质，如墙似林，虽然照得整个中殿亮堂堂的，却分明又在表达着“此路不通”的含义。

不仅如此，红光泯灭之后，使整个中殿变得更加昏暗，然而在红光泯灭之前，彦落雨和忻向之都看到了，那块碎石被瞬间融化，冒出一股白烟，连渣儿都没剩下一点。

“粗话的，要不要这么狠哪？这算什么？激光阵？我找块石头都还跑去外面，就怕把他的老窝给弄乱喽，他倒好，搞出这么多破玩意来为难咱们……”

忻向之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彦落雨却又拿起了一块碎石丢过去。

这一次，碎石落在深绿色的地砖上，所有的深绿色地砖也冒出了绿光，似乎与刚才如出一辙，但是彦落雨还是注意到了，碎石没有被融化，而是消失在深绿色的地砖里。

彦落雨仔细地想了想，忽而微笑，转身问忻向之：“看明白了吗？”

忻向之很诚实且呆傻地摇了摇头。

“一笔画。”

忻向之不耻下问。

“那是什么玩意？”

“你没玩过吗？”

彦落雨有些诧异，只得耐心地又解释说：“出路就是这些绿色的线条，每条线只能走一次，不能重复，还要把所有的绿线都完整走一遍。”

看着彦落雨自信满满的样子，忻向之忽然有点不服气地问：“你怎么就能肯定是这个东西？”

“从前，空凝呆在小屋里无聊的时候，就会玩这个。”

彦落雨竟然当着忻向之的面说出了空凝的名字，带给忻向之的感觉不是诧异，而是更加的不服气。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所以我也奇怪呀。大概是那时候你已经去外地上学、工作，不在他身边了吧。”

“可你也没在他身边呆过呀！”

“他写信的时候，自己告诉我的。”

而后不容忻向之再啰嗦，彦落雨带着几分小得意，抓起一把碎石塞到忻向之的手里，嘱咐着说：“看清楚那些绿色线条的图案，记下来。”然后自己先向绿线上丢过去一颗碎石。

绿光闪现，地上的线条尤其明亮，好像是迷宫的平面，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却又没有丝毫提示。

赌气似的，忻向之一下子将手里的碎石全丢了出去，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瞅着彦落雨。猛然之间，红光绿光交相辉映，还有被红光融化的碎石冒出的丝丝白烟，使整个中殿充满了迷幻色彩。

彦落雨的心思都放在面前那副巨大的一笔画上，不但没哄慰忻向之开心，还极其不耐烦地说：“玩不玩？不玩一边呆着去。”

只一句话，忻向之便耷拉下脑袋，像只斗败的小公鸡。

…………

连接不断地将碎石丢在绿线上，绿光长亮不熄，那副一笔画的图案也更深刻地印在彦落雨的脑海里。其实绿线就是组成了几个方块，大的套小的，一层套一层，再由四角伸出斜线将所有的方块衔接起来，正中一条纵线贯穿前后。

彦落雨闭上眼睛，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问忻向之：“想明白了吗？能不能走出去？”

“小孩子的玩意儿，还不简单吗？从这里开始……”

相对于彦落雨的认真、谨慎，忻向之表现出了无比的轻蔑之色与稳操胜券的信心，而且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朝一条绿线跳了过去，甚至连彦落雨都来不及阻止。

眼看着忻向之和刚才的碎石一样，消失在绿线之中，中殿瞬间只剩下了彦落雨一个人，显得更加空荡。彦落雨顾不上有别的感叹，令她最为焦急的是，忻向之所跳的那条线，和自己原本思忖的起点并不相同。

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起点？

或许这个图案并非只有一种破解方法？

彦落雨并没有考虑这些，只是紧跟着忻向之身后也跳了过去。

绿线之中并没有什么凶险可怖的情况发生，就像是从屋顶掉进屋子里一样，这样的高度对于彦落雨来说，踮脚即落。可是她也没有追到忻向之，这里不太像屋子，更像是一条甬道，或者说一个画廊，因为两边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的画，相隔不远，便是一副。

没有发现光源，但是甬道依然明亮，光亮好像就是以彦落雨为中心，越远越昏暗，直至漆黑一片，不可探视。

“向之，向之！”

没有回应。

彦落雨知道忻向之的心思，他是怕这里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要抢先进来查看。这个笨蛋肯定是被那些能够瞬间融化碎石的红光吓到了，可是怎么就不明白，自己更加痛恨的，是被丢下的感觉。如果逮到他，既不打，也不骂，只有狠狠地咬他，咬出血，咬出牙印，方解心头之恨。

这是空凝留下的游戏，不用担心向之的安危，所以彦落雨想象着该如何报复忻向之，想让自己开心一些，就像忻向之逗哄自己那样，但是没用，她的心情还是变的很低落。

…………

连怎么出去都懒得想了，彦落雨有些无聊地去看那些画，只是一眼，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第一幅画便是漫天风雪，整个画面都是银白的，只有一个穿着小花袄，背着布书包的小女孩，滑倒在雪地上。

记得那一次雪下的很大，天气也很冷，路上的雪被踩实之后又冻成了冰，使路面变的溜滑无比。自己去上学的时候，在那条坡路上滑倒了，之后就是站起一次，摔倒一次，再站，再摔，反正怎么着都站不起来。最后，自己想着干脆不站起来了，就这么爬着上去吧，可还是少不得一次次滑倒。别的来上学的小孩儿，三三两两的从旁经过，有的讥笑，有的躲到路边去走，就是没有谁肯过来拉自己一把。那天，幼小的自己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孤单、无助。

彦落雨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搀扶画面里滑倒的小女孩一把，触及画面的一刹那，画面如同落入石子的湖心，荡漾着涟漪，自己的手指也真的消失在画面里，犹如一股无形之力，托起小女孩，将她送到了平稳之地。意识仿佛也进入了画面之中，小女孩在平稳之地站稳身子，有些惊奇地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拍打拍打身上的雪屑，毫不犹豫地向学校方向跑去。

第二幅画是一间厨房，灯光有些昏暗，一个小女孩正独自洗刷一大堆的碗筷，背景中的窗户倒是格外明亮，里边人影绰绰，热闹非常。

那是上初中时候的事，本来自己考上全县最好的初中，挺高兴的，可是学校离家太远，又不提供住宿，让全家人都感到犯难。后来还是妈妈找了一个在县城居住的远方亲戚，央求人家给自己借宿。那是寄人篱下的岁月，是忍耐磨练的岁月，为了不让人家感到厌烦，自己包揽了早饭、晚饭，还有洗衣服、扫地，以及所有能干的家务活儿。早晨比大人们起的还早，晚上，等别人都睡了，自己也许还在写作业。后来，因为自己的缘故，两家的关系越走越亲近，亲戚总是向妈妈夸赞自己乖巧懂事，可那个时候，自己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每天放学回家，能够大声且痛快地喊一声：“妈……我回来了！”

第三幅画是一条林荫小路，但是一点也不美丽，整条路连个路灯都没有，昏暗无比，倒是远处的宿舍楼灯光明亮。小路上，有一个女孩急匆匆的背影。

高中是在市里上的，当时正好赶上扩建新校区，没有围墙，所以这条从宿舍到教室的林荫小路，经常游荡着一些不是学生的年轻人。白天还好说，可是每次上完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从这里经过，总是心惊胆战。记的有一次，自己学习到很晚，平时结伴的同学都已经先走了，等自己走到这里的时候，偏偏还看见几个游荡的身影，把自己吓的抱着书本，捂在胸口，一路小跑着赶回宿舍，然后就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可是即便如此，高中生活也还是令人感到欣喜，因为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因为有了自由自在的气息。

…………

彦落雨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看，每一幅画都记录着一段过去的岁月，好像自己又重新经历了一次自己的人生。忽然，她在一副画前停住，呆呆地有些出神。画面里，一辆自行车停在楼前，车的后架上还挂着邮包，有个男人正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高举着一封信。他不是快递小哥，在当时，他们应该叫作“邮递员”。那是一个牛皮纸信封，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彦落雨，收。”

是空凝的第一封来信，信里的第一句应该是：“小雨，你好”。

从一开始，他就喊自己小雨，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第二句应该是：“冒昧写信，有些唐突”。

虽然他写着“唐突”二字，可是接下来的言辞却丝毫不显生分，倒像是一个多年老友，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彦落雨想拿来那封信，再打开看一看。当初的那封信，已经在自己下决心和空凝断绝联系时，连同后来他的所有信件都被付之一炬，烧成灰，化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然而空凝说过的一些事，一些片段和句子，却留在心底里，怎么烧也烧不掉。

当手指将要触及画面的那一刻，彦落雨又猛然缩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假如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一封信，是不是后来的空凝就可以不用死？这个念头像一股寒流，急速袭击了彦落雨身上的每一根毛孔，每一条骨缝，使她浑身上下都止不住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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