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黑娃（三）
第七十二章 黑娃（三）
冬日总是比往常过得慢一些。白露窝在院子里不过十几日，竟像过了好几个月一样，不过她乐得自在，就是苦了立下重誓要侍奉她左右的黑娃，无聊的只能在外间翻看凤城留给他的兵书。
“姑娘？”
门外传来王伯含笑的声音，白露只能将自己从暖烘烘的被子中掏了出来。一直在外间竖着耳朵的黑娃听见动静，早就拉开房门将王伯让了进来，顺带帮她招呼了一下。白露挑挑眉，心想：要真是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也是挺不错的。
“王伯。”白露朝王伯点点头，她虽然窝床上但到底衣衫规整，王伯就算有心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更何况他也觉得王伯或许当真没有什么恶意。“姑娘。”王伯见白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将眼神微微低了下来，既不显得唐突，也不会让人看轻了下去，只是依旧含笑说道：“三皇子刚刚遣人来信儿，说是军中得了些新鲜玩意儿。想着姑娘这几日只窝在家里没什么意思，特意让老奴将姑娘带到军营里去瞧瞧。”
“啊？”白露闻言不觉愣了一下，惊讶之声不禁脱口而出，呆愣愣地望了王伯好一会儿才呐呐说道：“军营重地，白露一介女流怕是不能去的。”
王伯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早已知道白露要说什么似的，回复道：“无妨，紫衣姑娘也常年行走于军营中，况且此事侯爷知晓，定不会为难众人的。”
“对啊，三皇子也是好意，要不咱们就去吧？”
黑娃也煞有介事地盯着她，她又不傻，收起方才的错愕，自然反应过来这是凤城找借口让她出去转转。可是看看外边的天气，白露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白露畏冷的举动像是让王伯回忆起旧人，笑着告诉她，“姑娘不用担心，马车的门窗上都遮了厚厚的帘子，马车里面也都铺了皮草，姑娘再拿几个汤婆子应是差不多了。若姑娘还不放心，老奴就再让人烧上一盆银炭可好？”
“还是不要了。”白露连忙摆了摆手，她进军营本就不合规矩，若是还如此铺张作怪怕是得惹出不少麻烦来。反正自己此时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倒不如早去早回。
……
三十万北境大军定然不能全都集结在大地湾，此时驻守的只不过是凤城麾下的八千精兵，以及老侯爷领的本部亲信，却也占据了大地湾北侧的大部分。
白露窗户上的帘子轻轻掀开一角，外面的风就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样嗖的钻了进来，激的她直接叫了出来。一旁的黑娃见状咧嘴笑了笑，说道：“没见过你这么怕冷的人。”说完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尴尬地抿了抿嘴角。
白露没在意他的取笑，她对自己识人御人的手段还是有些自信的，这些日子黑娃在自己身边守着，倒是比凤城身边的其他人都尽心。
今时不同往日，她若真想跟凤城有个未来，就得把前庭后宅的事情都争一争。而且看凤城这两日的意思，确实也有这方面的打算。
“你……您生气了？”
白露转头看了一眼，见黑娃眼里隐隐的惶恐，说道：“我还没小气到那种地步，不过确实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白露摇摇手制止住他即将脱口的忠心之言，单手托腮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之前好像对学武颇有兴趣？”
“嗯。”黑娃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应付道：“我原先是想学武来着，但现在只想侍奉您。”闻言白露轻斥一声，“现在不是表忠心的时候，你且回答我当时为什么想要学武。”她记得黑娃曾对她提起过，他曾因一句话害死一家人。当真是黑娃害死的？多久之前害死的？害死的又是哪家人？说的又是哪句话？
每个人都有秘密，即使白露自己也背负着前世今生不少隐蔽之事。她可以不计较黑娃的秘密，但也决不能让黑娃成为他们的隐患。
黑娃明白白露话中的意思，坦诚地说：“我曾经做了个梦，梦里跟着蒋家老爷学的医术，然后爱慕上一位姑娘。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姑娘不但玩弄我的感情，还借着我的口说了句胡话，因为这句话蒋家被灭了门，还牵扯上京城的一众大人物。”说至此处，黑娃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继续说：“当然我也死了，再后来梦就醒了，醒来之后便看见了卢亭所做的恶事，也受了蒋家老爷的嘱托。”
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露的表情。他自然不敢奢望白露能完全信了他的话，只是也没想到白露竟会如此平静。
其实不然。
白露此时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拢在袖子中的死死攥着，她正在借由指甲带来的疼痛分散心中的震惊。她曾设想过黑娃可能同她一样是穿越而来，可事实摆在面前时，她还是难以自持。
黑娃不是穿越者，但确是重生之人。
“若是你真见着梦里的小姐，可会再被她骗上一次？”白露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好让自己的语气能与往常无异，接着有说道：“你在梦里经历了这么多，心性不像其他孩子一般到也有情可原。若是你能守住本心，不再被那位小姐的吸引，或是能保证那位小姐出现时及时知会我们一声……”
“主子放心。”黑娃噗通一声跪在马车上，饶是垫了层厚厚的茅草也能听到那声闷响，“在梦里的我已经被伤透了，若真见到梦里的姑娘，怕是只会掉头就跑。”
“不是报仇？”白露疑惑地看着他，对这剧情走向实在有些不解，“若我做了你这样的梦，怕是会借三皇子的势力去找那姑娘报仇。”
“不瞒主子，我曾经也是这么打算的。”黑娃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露，“经三皇子提点后，我这辈子不报仇，只报恩。”
“好，我知道了。”白露扬扬下巴示意他起来，“等过几日我跟凤城商量一下，你这年纪也该开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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