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案
宁明远的马车来的极快,看到面带泪痕的张小佩更是眼前一亮,这女孩不知道比侯老实家的女娃标致了多少倍,主子这回肯定满意,少不了又得一番赏赐。
宁明远笑着对老张夫妇说道:“你们放心吧,小佩到了人家府上当丫鬟,肯定吃不得苦,你们有空就去看他,我回头就把庄子的处所告诉你们。”
老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小佩的母亲眼泪直流。
宁明远招呼一番,让手下赶着马车离去。
小佩回头看着越拉越远的家,没有看到哥哥,也没看到院子里的其他人出来,忍不住的哽咽起来。
张小甲此时正远远的跟踪着宁明远的马车。
对于这位宁老爷的承诺,张小甲根本不信,早已打定主意暗中跟踪,事情不对就把妹妹抢回来。
马车出城门,奔着岫河而去,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天已透黑,马车终于停在了一个庄园门口。
张小甲眯着眼睛看去,庄园没有什么标志,从里面出来了好几个婆子家丁,将张小佩扶了进去。
张小甲潜下身形,摸着庄园的院墙而去。他本来想直接翻墙而过,奈何院墙比一般的庄子要高很多,围着院墙走了很远,才找到一棵靠墙的枣树,顺着枣树爬到墙头,向下一看,暗中叫苦。
这庄园极大,几进院落,刚才为了爬进来耽误了不少时间,哪里还看得到妹妹的身影。
张小甲思索片刻,顺着树枝就落到了院子里,对着有亮光的内院就摸了过去。
内院门口,两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家奴正在站岗。
其中一人挫着手,恨声道:“他娘的,这大冷天,让咱们爷们在这站岗放哨,他们却在屋里快活,真他娘的没天理。”
另一家奴忙道:“你小点声吧,让里面的爷们听见,再惹出大祸来。”
他们虽然是站岗家奴,却从来无权进入内院,只是知道最近内院住进了几个大人物,不光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还隔三差五的送美女进去,只是从未见进去的女人出来过,端的是奇怪无比。
两家奴正在闲聊,幻想着里面的大人物玩剩下的女人能给他们玩玩的场景,殊不知,一个黑影已经缓缓移动到了他们身后。
家奴正在聊天,其中一人突然没有了声音,另一人望去,只见同伴双眼圆睁,嗓子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显然已是遭了重击。大惊之下家奴刚要叫喊,忽觉胸前一阵刺痛,一支匕首正插在自己心口,挣扎几下,也是断了气息。
来人正是张小甲,此刻的他焦急不已,刚才家奴的话他听了个八九分,知道自己妹妹这次是真真的进了狼窝,自己又为了进这院子耽误了太久的时间,想到这里,救人心切的他上来就杀死了两名家奴。
内院的门没有闩死,张小甲用匕首一点一点的将门闩拨开,就往内院冲去。一脚踹开第一间房门,里面的情景让张小甲冲冠眦裂。
房内有三个男人,都不是夏国人的长相,像是来自西边或者天雄,具是红发黑皮,正在穿衣服。不远处的床上,张小佩手脚被捆在床边,衣服已被撕扯的破碎不堪,身上尽是鞭打的伤痕,胸膛微微的起伏着,显然被折磨了很久,气息已经很微弱。
张小甲疯了,谁都能看出刚才在这个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而受害者,正是自己的妹妹。三个外邦男人被突然闯入的张小甲吓了一跳,用半生不熟的夏国话大声骂着。
张小甲低吼一声,用脚将房门关上,匕首一翻,一刀就把离自己最近的男人胸口扎了一个大洞,手腕发力匕首一搅,男人发生了巨大的惨叫声,献血溅了张小甲一脸,宛若地狱走出的鬼魂。
剩下两个男人被吓破了胆,忙向门口奔去,他们虽然面目凶残,却都不会武艺,碰到张小甲这种杀神,只有逃命的份。
张小甲向前跃起,借助惯性向一个外邦男人冲去,又是一刀,直接将他的脖子划开。最后剩下的男人眼看就要到门口了,正欲开门逃出,张小甲匕首变飞刀,“噗嗤”一声,刀从后脑进左眼出,生生扎透了脑袋。
张小甲抽回匕首,转身扯下一块帷帐盖在妹妹身上,焦急的呼唤妹妹的名字。
张小佩幽幽醒来,睁眼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人,自己的哥哥。
经历了十七年来最痛彻心扉的半个时辰,张小佩不止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心,也已经死了。
张小甲解开妹妹身上的绳索,将帷帐一裹就要抱妹妹离开,张小佩扭动着身体拒绝着。
张小甲急了:“跟哥走。”忽听得外面护卫奔走的声音,张小甲忙跑到窗边对外窥视。
张小佩听着院外有人声传来,显然庄园里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正在进行搜索,很快就会找到这间屋子。哥哥抱着重伤的自己,显然不可能活着逃离,况且。
况且张小佩的心已经死了,不止是刚才三个恶魔的折磨,还有,是她的父亲、她关心的大院里的每一个人,将她送到了这里,送到了这张床上。她侧目看去,哥哥的匕首恰巧遗失在床边,张小佩用尽所有的力气将匕首对着自己举了起来。
张小甲回头一看,妹妹正拿着自己的匕首对着自己,忙喊道:“张小佩你别犯傻,哥带你走。”
张小佩凄惨一笑,对哥哥说道:“哥,你要好好活着。”说罢决然的把匕首刺进自己的胸膛。
“不,”张小甲惨叫一声,一个箭步窜到床边,将妹妹抱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傻?”
张小佩眼神已经涣散,原来死真的能让人解脱,甚至,让人快乐。
张小甲拔出匕首,眼睛已经一片血红。
半夜,荣王府。
荣王世子魏章远正在酣睡中,忽听得一阵焦急的呼唤:“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出事了。”
魏章远虽不耐烦,却也知道如果不是事情紧急,手下断断不会打扰自己休息的。
披上一件便袍,魏章远来到了外间,一手下上前禀报:“世子殿下,庄子出事了。”
魏章远瞬间睡意全无:“出什么事了?”
手下道:“适才接到城外的传信,有人潜入了庄子,杀死了三位使者,还杀了我们不少兄弟。”
魏章远惊道:“使者都死了?”
手下颤抖的说:“是,都死了,死相极惨。”
魏章远知道麻烦大了,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手下道:“刺客行凶之后,在庄子里放起了火,今日北风,一下就点着了一半的屋舍,弟兄们急着救火,竟是让刺客逃脱了。”
魏章远感觉头要炸了,会是谁派来的人呢?三个使者来京都本来就是绝密消息,加上他在内也不超过5个人知道,平日里把他们藏在城外庄园,根本就不出门,怎么就被别人盯上了?
不对,魏章远眼神一冷,问道:“今天可是又送女人给他们了。”
手下一听,也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惹芜大人今日催了好几次,说已经三天没有给他们女人了,我就让城西的老宁给庄子里送去了一个女人。世子殿下,您的意思是?”
魏章远冷哼一声:“就不能让他们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吗?”
手下也是有苦难言,明明是世子殿下让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的。
魏章远回过神来,交代道:“带上你的人,去给我找,千万不能让庄子里的事情泄漏出去,如果有必要,斩草除根。”
手下领命而去,魏章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狠狠灌下,明天,该怎么跟父王交代。
夜已经很深,张小甲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走在回城的路上。
张小甲已经很累了,从庄子里杀出来,身上至少中了三刀,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起了那把火,只怕自己今天就交代在里面了。
此时已是半夜,京都城门早已关闭,只能等早上城门开启再回家了。
张小甲的心里在滴血,可是又不知道该恨谁。
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一多半都在他。如果不是他管闲事,就不会跟黄三起冲突,父亲也不用去求宁老爷,大院里的人也不会忘恩负义,妹妹也不用只身入狼窝,最终惨死。
想到这里,张小甲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极大。
都怪我,张小甲已经痛苦到流不出泪来。
就在这悔恨与痛苦间,张小甲枕着寒风昏昏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辰时,张小甲先是寻了一处水源,将身上的血迹清理了一下,又捡了一顶破斗笠戴在头上,随着进城人流混进了城门。
不一会儿,张小甲就到了自己住的大院门外,忽然觉得一阵不对劲。
好安静啊。
往常这个时候,院子里很是嘈杂,孩子们的玩耍、家家户户的忙碌,可是今天都快到院门口了,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紧张的空气中夹杂着几丝血腥气息。
张小甲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切将他钉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昔日拥挤不堪的大院,已经彻底成了修罗地狱,除了死人,还是死人,尸体七零八落的倒在院中,倒在房门口,倒在墙边。
张小甲已经没法思考了,一步一步硬生生挪到自己家门口,只看了一眼,爹娘的尸体正倒在家门口。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扑通一声跪在爹娘的尸体前,早已哭不出声来。
说到底,他也只有十八岁,昨夜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噩梦。
抱着爹娘的尸体哭了一会,张小甲忽然发觉事情不对劲,硬撑着站了起来,持刀而立。
院里已经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宁明远,身边持刀之人都没见过,但是刀刃上还没擦拭掉的血迹说明,他们就是在这修罗地狱的制造者。
宁明远指着张小甲对着杀手们恭恭敬敬的说:“各位大人,就是他。”
杀手们没有多言,将张小甲的左右退路封死之后,就朝他扑了过来。
多年以后,张小甲回忆起这一幕时,还心有余悸的说道,当时武艺十分稀松,但是却被接二连三的杀戮、亲人的惨死激起了骨子里所有的兽性,才得以逃出生天。
野兽,就是张小甲对自己的定义,也是他未来十几年奉行的形式法则,让他一次又一次务必严峻的局势下活了下来。
回到现在,张小甲知道今天活下来的机会不多了,那就换命吧。没有一丝犹豫,张小甲咬着牙向为首的杀手挥刀此去,杀手侧身用刀格挡,哪知张小甲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借力刺向了身旁的宁明远。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宁明远年近半百,反应比起年轻人来差了太多,张小甲的匕首毫不费力的刺进了宁明远的肚子,匕首横着一拉,就在宁明远的肚子上豁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击得手,张小甲毫不迟疑,将宁明远的身体往杀手方向一推,跃身跳进了身旁的一间屋子。杀手们随即追了进去,宁明远的死活他们毫不关心,但是张小甲,今天必须死。
张小甲在前面逃,杀手在后面追。
张小甲对院子里的每间房都很熟悉,谁家房子有洞,谁家窗户漏风,谁家有直通屋顶的木梯,在这种狭窄空间里,杀手空有武艺却无法发挥出来。
不一会儿,张小甲就从院子里的狗洞钻到了外面,毫无征兆的,一把钢刀直接插进了他的后腰,看来杀手也早有防备,在此地留了断后之人。
剧痛之下,张小甲顾不得许多,抬起一脚将杀手踹开,手往后一用力,生生的将钢刀从后面拔了出来,刀刃磨过骨头的声音将杀手也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怪物?
张小甲差点疼晕过去,顾不得许多,拔腿就往前跑。
杀手们追了上来。
张小甲的血在地板上连成了一条线,每跑一步,都要感受那钻心的疼痛。
跑到了顺兴渠旁,杀手们越来越近了,张小甲没有别的办法,咬牙往渠里纵深一跃,身体砸破了水面上的薄冰,没有了身影。
杀手们呆了,这个天气往顺兴渠里跳?
有心让人下水渠查探一番,却远远看见有巡街的衙役们往这边走来,只得无奈下令道:“撤。”
顺兴渠是皇帝登基后修建的第一个工程,引岫河水入京都造福京都及沿线百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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