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入京都
官道上，所有的尸首都已被掩埋，战斗的痕迹彻底被抹去。
无人会知晓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只有那浓烈的杀意和血腥还在天地间回荡。
常广升立在马车旁，正与慕青告别。
看着多年老友，慕青略带忧愁的说道：“老常，你还是随我进京面见圣上，从长计议。”
常广升明白慕青的心意，淡淡道：“无妨，我有亲兵护卫，路上再小心隐匿行踪，只要到了大漠，料这些贼人也跑不过我的西极战马。”
慕青还是有些担心道：“贼人势大矣，只怕你这一路上会有凶险，我调些护卫与你吧。”
常广升哈哈一笑道：“无妨，我是西极州总督，用你渊阁护卫，被人奏到圣上那里，又是一番麻烦。再说了，宵小之辈，还不在我常疯子眼里。”
说这话时，常广升面露霸气，身旁的姬海等亲兵也是一脸狂热之色。
为国戍边几十年，我何惧鼠辈尔，这就是夏国戍边军团的骄傲，也是他常广升的骄傲。
慕青知道难以劝说这位老友了，又说道：“那你务必小心，我将西极州渊阁主事的联络方法给你，有什么紧要消息，可以走我渊阁的消息通道。”
常广升点点头：“好，云儿”
常云闻言上到近前。
常广升看着自己的独子，对慕青说道：“云儿自小丧母，一直陪我在西极长大，也曾上过战场厮杀，我想让他在京都呆些时日，请你代我照拂。”
常云急了：“爹，我不去京都，我要跟你回西极。”
常广升没有理会，继续对慕青说道：“他还算机灵，武艺也还过得去，过些时日，还请你帮他安排个事情做做，老是在西边跟我们这些丘八混在一起，非我所愿。”
常云还要说些什么，被常广升狠狠地瞪了一眼，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慕青少有的凝重答道：“好，我会将他带在身边照顾，无论是习文习武，仕路商途，我必护他周全。”
渊阁阁主的承诺，有千斤之重。
两位二十年的老朋友互相注视着，都已明白相互心意。
常广升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贼人不止窃取了夏国武备无数，更有死士强军可供驱使，所图必定通天。但是身为夏国西极州总督，无论多强的对手，我都要在西极州挫败你们，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慕青早已明白常广升的托孤之意，他很郑重的做了承诺，如果常广升出了意外，他不止会保护常云，还会查出幕后黑手，为他报仇，护夏国周全。
“云儿，”常广升叫过常云：“慕阁主是为父多年好友，你以后要仔细听他教诲，万万不可孟浪造次。”
常云知道父亲一旦做了决定，绝无更改可能，只能点点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
常广升又交代道：“你虽有些武艺，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要沾沾自得，否则杀身之祸不远矣。”
常云连忙答应，又对慕青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敬仰之情。
慕青淡淡点头，似是欣赏。
常广升掏出一把短刀，交到常云手里：“这把刀是爹的战利品，据说是乌勒王子的贴身佩刀，就留给你了。”
常云接过短刀，鼻子忍不住一酸，这把刀他早就想要，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到了自己手里。不容常云多想，常广升已踏上马车：“我们走。”
姬海等亲兵翻身上马，整个车队向来时方向开拔。
常云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爹，一路小心。”
常广升却再也未回头看一眼。
残阳下，官道奔的卢，风声起，壮士踏归途。
常云怔怔的看着车队消失的方向，手捧常广升留给他的短刀。
慕青走上前来，轻轻拍了一下常云的肩膀，说道：“别看了，随我回京吧。”
早有骁骑驾来慕青的黑色马车，失落的常云随慕青坐进马车。
神秘的射虎士，在打扫完战场后就自行离开了，他们的目标太大，不适合随行护卫。
对着这个老朋友的儿子，慕青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轻声说道：“你父亲一直是我所钦佩之人，我们的交情，已经二十多年。”
常云回道：“可是我从未听我爹说起过与慕，慕阁主相熟。”
慕青笑言：“我与你父亲同辈，你以后叫我慕叔叔即可。”
常云不由得仔细看了看慕青，别人都说他是夏国第一恐怖之人，每个大臣晚饭吃了什么、敌国首脑每晚几时就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连皇家机密，也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手下的渊阁首重消息打探，再重暗杀，传闻说他曾在北狄侵扰夏国时，命人下毒毒死了北狄留守老营的妇孺上万人。在云岩草原，渊阁阁主慕青的名号甚至起到小儿止啼之功效。而这个杀神，现在坐在自己对面，和颜悦色的让自己叫他慕叔叔，常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慕青仿佛看透了常云的心思，笑道：“我与你父亲相识时，他还是个普通的偏将，我也只是渊阁一个普通的主事。”
常云一听来了兴趣：“哦？那慕阁，慕叔叔与我爹是怎么认识的？”
慕青：“我俩打了一架。”
常云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渊阁阁主和西极州总督打过一架？
慕青笑道：“那是我们都还年轻，行事孟浪，又都喝醉了酒，就在唐国夫人的宴会上打了起来。”
常云感觉脑子不够用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谁赢了？”
慕青答道：“你爹是不是少一颗后槽牙？”
“我爹那颗牙是慕叔叔，是慕叔叔你打掉的。你打赢了我爹？”常云一脸的崇拜，偶像啊，居然打赢了父亲。
饶是慕青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也禁不住老脸一红，摸着自己的下巴瓮声说道：“对。”
常云无语了。
故城离京都并不很远，只半日，常云便远远看到了京都城墙的雄伟轮廓。
窗外有人打马前来：“禀阁主，屠郎中消息，常督已出西霞关。”
是父亲的消息，常云不由得打起了几分精神。
慕青吩咐道：“传令屠维，前往红石城，有人与他接应。”
下属领命离开。
慕青看着盯着自己的常云，轻声说道：“不用太过担心，你父亲领军戍边多年，西霞关过去二百里就是大漠，只要进了大漠，他就是绝对的王者。”
常云压下心中的担忧，问道：“慕叔叔刚才派人去了红石城？”
慕青惊讶于这个年轻人的锐识：“屠维乃我渊阁青鹰司郎中，最擅长追踪行迹和消息传递。西极州军械失踪，只要不是为了占城为王，贼人终归要外运，而不管是往大夏其他州县还是天雄国，红石城都是必经之地，屠维此去，必能查出些什么线索。”
常云担心的说：“可我爹说他派出去查访此事的手下都被？”
慕青了然道：“我知道，可是渊阁不同，渊阁的人本来就通晓各种暗杀，想杀他们难度很大，而且，”说道这里，慕青脸上现出自信且骄傲的表情，“在大夏境内杀渊阁部属，不管是谁，都要掂量一下这事的后果。”
想成为渊阁的敌人，确实需要一定的勇气。
常云被慕青忽如其来的霸气震撼到了。
幸而这时护卫说道：“阁主，京都到了。”
常云闻言，立马靠到窗前，打量起外面来。
京都，天下第一大城。
占地百里，民众数百万。
自夏国高祖定都于此，百余年间，经5代皇帝不断建设，已成为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大城。
这里，见证了夏国最辉煌的胜利，见证了上百番国的朝贡，见证了前后百万大军的出征与凯旋。同时，它也见证过夏国最阴毒的诡计，最凶狠的党争。当然，它也见证着这世间最繁华的市井，以及最凄美的爱情。
常云抬头看去，京都城墙高约20丈，城墙上面满布旌旗。想必城垛后面，都是守卫这座城市的士兵。
慕青吩咐道：“走承安门进京，先回府。”
“诺。”
车队转换方向，向城墙另一方向驶去。
慕青对常云说道：“先去我家里，我儿子跟你年纪相仿，你们先认识一下。”
常云恭敬道：“听凭慕叔叔安排。”
慕青又问道：“你父亲虽把你托付于我，你可有什么志向？从军？入仕？”
常云挠了挠头：“我也没想过，在西极州虽然我也随我爹上阵厮杀，但我爹从来都说我当不了一方统帅，最多能当个战将。”
慕青笑道：“无妨，慢慢想，想到做什么了就告诉我。”
常云大着胆子问道：“要是我想加入渊阁呢？”
慕青笑笑没有回答常云，可常云分明从慕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悲哀。
所哀者何？
常云没敢再问。
马车入承安门，车轮碾在了京都的街道上。
护卫只是在城门口晃了一下腰牌，城门兵不敢多问，诚惶诚恐的看着车队驶过门洞。
一新兵不明就里，向老兵问道：“队长，为何这队车马不下车细细查验？”
老兵一个巴掌打到新兵脑袋上：“噤声。”
看着不明所以的新兵，老兵觉得自己下手有点重，只得耐心解释道：“你没看见刚才的骑兵亮出的腰牌，那可是渊阁锦龙令，只有渊阁阁主他老人家才能用的，而且那些骑兵一看就不同凡响，我猜的没错的话，马车里肯定是渊阁阁主。”
新兵连连称是，老兵还沉浸在渊阁国主的威风八面里，却没注意到刚才的新兵已悄悄顺着城门洞追去。
城门内的人，陡然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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