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波

大二新学期开始。辅导员向顾秋凉介绍了一个跨校组队参加大学生创新大赛的计划，询问他的参赛想法。即是他们所在的零榆大学和同市的原枫大学各自选拔五位优秀学生组队合作。

        顾秋凉的辅导员跟原枫大学对接的辅导员正好是同学，在暑假期间就主动发起申请，不久获得了校方批准。所以两位辅导员对这个项目比较重视，希望可以实现双赢，加强高校之间的交流。

        在辅导员的鼓励下，陈静和顾秋凉都参加了跨校合作选拔，最后也通过了。林清落考虑到这个项目与她后期课程有冲突，放弃了选拔。她也有自知之明，即使她去了，通过的几率也不大。陈静为此唠叨了林清落很久，斥责她“叛变”。林清落只能开玩笑逗她“我吃不了苦，求放过。”“或者，我做你背后的支持者，随时帮你。”……足足哄了陈静一周，才让事情翻篇。

        当看到对方原枫大学名单里队长是迟影时，陈静多少有些发愁，下意识地偷瞄顾秋凉的反应，但他显得淡定很多。

        起初，他是有些意外，所谓冤家路窄。但他清楚自己需要的是合作伙伴，对方学校让迟影做队长，说明他有那个实力。再者，当初说好的各凭本事，现在他有林清落，就更不会在意迟影能有什么威胁，顶多就是队友。

        连日细雨霏霏，将夏日的尘埃尽数冲刷，带来了秋季的枫红、天青。周末，天气难得放晴，阳光显得亲切，悄悄驱散了雨季的愁闷。

        林清落照例拿汇总表去学院盖章，顺便找顾秋凉说会话，得知他和陈静一会有交流会就先走了。

        这是一道玻璃式的自动门，迎面而来的凉风袭向林清落全身，她不禁抖了一下。风吹散了她耳边的碎发，在光的映照下，黑亮的发丝染上些许金黄色，称得她更加文雅安静。林清落随性把碎发拨到耳后，看着手机，低头走出门外。

        大道上，她不知道对面有人走过来。

        “清落。”擦肩而过时，迟影叫了她。

        林清落辨认出了对方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身后还有好几个陌生人，只是点了一下头，毫无波澜地继续往前走，剩下迟影愁眉不展。

        起码她没有不搭理自己，总归是好的。

        “林清落？”跟着迟影过来的李晓晓小声呢喃，一脸茫然，顺着林清落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这幕被眼尖耳灵的陈文关注到了。

        陈文跟顾秋凉是一个队伍，擅长计算机操作，性情散漫，随遇而安，但也爱好打交道，八卦是他的天性。收到消息要开交流会，陈文就匆忙赶来了，正巧走在迟影他们队伍的后面。

        之后，陈静带迟影去打印交流资料，顾秋凉先去拿自己初次拟定的方案和草稿。

        其他人都坐在会议室，面面相看，默不作声。有翘起二郎腿抖腿的，有托着下巴四处张望的，也有低头看手机的。

        沉默了一会儿，陈文打算活跃气氛，让大家熟络熟络。他半趴在桌面上，凑近桌心，向对面的李晓晓扣了一下桌子，好奇地询问：“你认识我们顾队长的女朋友林清落？”

        李晓晓不可思议地惊叹道：“你们队长？女朋友！林清落！”

        陈文手掌撑在耳朵上方，侧身坐着，懒散地回答：“对呀。”

        李晓晓初见顾秋凉时，就莫名心生好感，觉得他有种倨傲沉稳的气质，不同于迟影的温文儒雅。她钟情于这样气场强大的男生，认真做起事来，绝对魅力四射。但听到他有女朋友后就有些失落，可偏偏是林清落时，就莫名愤怒。她分不清是嫉妒还是羡慕，脱口而出一句：“建议让你们队长擦亮眼。”

        “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听到这么一句话，都不禁附耳倾听，全是吃瓜不嫌事大的好奇样。

        “我初中就认识林清落。当时她跟我们队长迟影关系挺好的，后来两人闹掰。听说是因为迟影跟我朋友在一起，但她插足搞破坏。大家都传林清落心机，喜欢勾引好看的男生。我看她也不顺眼，在老师面前装乖，成绩好却极其高傲，谁也不搭理。”李晓晓说话不紧不慢，尽是轻蔑和不屑。

        陈文托着下巴思考道：“不像呀。”在他印象里，林清落虽是外表清冷了一些，但给人的感觉就像邻家妹妹，只要一笑就很亲切。况且，据他了解，这么久以来，大家对林清落的评价都很好，也没听说过什么不好的消息。他转悠眼珠子，动中指轻敲自己的头，在心里评判李晓晓说的事有几分真假。

        李晓晓见陈文有些犹豫，就更想劝服他试着相信自己:“人不可貌相。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吗？反正我觉得她有那骗人的本事。奉劝你们多长点心。”

        顾秋凉拿文件就是拐个弯、几步路的事，很快回来。却在进门前听到林清落的名字，顿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想到听到现在，全都是一堆贬损的话，顷然火冒三丈，圈紧了手中的文件夹，夹角在他的手臂上磕出印记。

        而陈静和迟影后脚跟着回来，看到顾秋凉站门外也就顺便停下脚步听了听。

        陈静瞪着迟影嘲讽道：“对你没损害，那是因为落什么也没说，却替你担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从此臭名远扬。这就是她从来不参加聚会的原因。”陈静越说越气。当时她知道真相，但说了也没可信度，根本帮不了忙，徒然打抱不平。

        想起那天操场上林清落坦白不好经历的复杂表情，顾秋凉的脸更阴沉了，走进去，气愤地摔下文件。

        顾秋凉对着李晓晓厉声说：“道歉！”

        “我又没说你。”李晓晓先是被顾秋凉的话吓了一跳，但受不了气，趾高气扬地回答。她的性格就是吃软不吃硬，爱面子。

        “我想我跟你没必要合作了。”顾秋凉说这话时，语气冰冷又坚定，眼神锋利。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这话的分量很重，仿佛一场巨大沙尘暴悄然而至，顷刻将松弛的土表掀翻。迟影刚走进去坐下，就被顾秋凉的话惊到站了起来，眉头紧蹙，不可置信地看向顾秋凉。

        陈静站在顾秋凉旁边分发资料，手顿了一下，也忘了自己数到哪份了。她看向顾秋凉，戳了戳他的手臂，低声提醒他：“顾秋凉，这……跨校合作呢。”

        顾秋凉还是死死盯着理直气壮的李晓晓，眼含怒意，强调道：“我没法跟只会胡说八道的人合作。”

        “我哪里胡说？我只是转述别人说的话而已。林清落什么样，你自己没点……”李晓晓站起来拍桌说，但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队友拦住。

        “你碰到我底线了。说我可以，但别扯到她。”顾秋凉这次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强势，倒显得平静无波，却句句不离狠字。陈静第一次见温和的顾秋凉这么大火气。

        情况确实不妙，整个办公室乌云压顶，随时能狂风大作。说不好就是两个队伍之间的争吵。

        陈静见势不妙，缓缓地放下资料，偷溜出去打电话。

        “落，要命的……顾秋凉发脾气了，你来劝劝呗。毕竟跨校合作……”

        “这得多大事才能让我男朋友生气？”林清落停下了步伐，惊奇地问道。在她印象里，顾秋凉一向待人亲切，她都一度以为他没脾气。

        陈静用最快的语速一五一十地将事件描述出来。

        林清落听出了人言可畏，也没想到自己的陈年旧事到现在还能波及到顾秋凉，莫名的心焦。她担忧自己也没能力安抚他，但又没法不管。

        她刚巧遇上生理期，现在腹部一阵接一阵疼痛。本来去学院盖章就是慢慢走过去的。天是阴冷的，但她在不停地冒汗，这种情况没法快跑，但走过去又太慢，只能咬牙忍痛慢跑，时不时加快速度。

        办公室远处，一个跟顾秋凉同队的戴眼镜的男生仍旧跷着二郎腿，冷静地询问：“辅导员那边怎么交代？”

        “我个人原因退出。”顾秋凉就是因为清楚这是跨校合作，不可能强制对方退出，那就只能自己不干，这样谁的面子都伤不了。况且现在方案都基本确定了，换谁都能做，互不影响。

        陈文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懊悔自己多嘴，低头给自己扇了一巴掌，不过动作极轻，随后抬起头来，说：“兄弟，你是队长啊，你方案都拟好了。”他还指望着顾秋凉出谋划策，一起参加比赛，争取获奖。

        “给你做。”顾秋凉拿起文件一抛，滑到了陈文面前。整个动作利落干脆。

        陈文顿感头疼，那份文件就是个烫手山芋，他一向闲散，爱凑热闹，但真不是能揽活的人。在大学做领队组团参加比赛真不是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的事。

        他急忙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自己人，他们各自耸了耸肩，给他的眼神都是自求多福。他只能想办法把顾秋凉安抚下来。“停！都冷静点，别说话。”

        顾秋凉面向门口倚靠桌沿而站，双手撑桌，全身散发着冰冷薄情的气息。他在等一个结果，只要有人同意接手，他就可以退出。

        李晓晓的心里交织着懊悔和委屈，顾秋凉要是退出，她就是“众矢之的”，团队的合作肯定会因此产生嫌隙。但她又没胆量当着众人面道歉。

        局面就这么僵着，就像枯叶飘在半空，按了暂停键，始终没有落地归根……

        林清落跑到办公室后，就看到一片肃静的场面，料想应该也没多糟糕。她敲了一下门，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但谁也不出声。陈文在顾秋凉斜后方坐着，立马双手合十，上下摩擦着，眼神充满恳求，向林清落求助。

        “听说你们吵起来了。”

        林清落下意识地看向两个队长，但顾秋凉和迟影都不约而同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迟影有愧不敢看她。顾秋凉的火气还没消完，怕她看到自己暴躁的一面，怯弱地低下了头。

        陈静看到他们俩的反应，窃喜：找林清落果然有效。

        顾秋凉视线躲过林清落，看见了从门缝探头出来的陈静，了然她告密了，但也无可奈何。林清落一出现，他就像气球碰上了针头，全然泄了气。他咬唇，手抓桌沿，整个人无措又惊慌，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害怕家长责骂。他没法解释，总不能把那些难听的话讲给她听吧。

        林清落扶着门缝，先喘了一会气，捂着下腹，扫视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李晓晓身上。以前罗芷梦介绍过她们认识。李晓晓现在化了浓妆，穿衣成熟，跟当初清纯的校园风打扮截然不同。不仔细看，真的认不出来。

        顾秋凉还是禁不住抬头看林清落，想捕捉她眼神里隐藏的情绪，或许她也不会太生气。却看到她表情有些痛苦，似乎不太舒服。

        顾秋凉站直，走上去问她，“怎么回事？”

        “没事。”她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前的汗，绕过他，走进去。

        他以为她是因为快跑回来导致的不适，就相信了她的话。

        林清落直接走到李晓晓面前：“谈谈。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

        她们来到了外面的集中休息区，休息区是一片空闲地，安置有几套小桌椅，平日供大家闲聊用。此时周围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她们也没到能静心坐下、友好谈话的关系，两人站着对视但眼神不友善。林清落对贬损自己的人向来不装大度。

        迟影关注到她们两个女生眼神交汇处尽是敌意，互相针对，说不定能打起来。怕她们出事，他紧跟她们出来，站在不远处。而顾秋凉不放心林清落，出了门口后靠墙而立，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她，打算视情况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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