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赵雪青领了工钱,第二日骑马去了一趟安宁城内,买了笔墨纸砚和几匹布料。
金凤兰听她说买了布料给赛疆和几个孩子做衣服,过来翻看,是上好的锦缎,问:“你一月的工钱是不是一次全花完了?”
“还有一些,我打算买一头羊,请大家在院里吃烤全羊。”赵雪青回答。
“你还真要把工钱全部花光呀。”金凤兰哭笑不得,“不留一些吗?”
“没关系,花完了再赚。”
“再赚?”金凤兰吃惊道,“你还要去画?”
赵雪青点头,说:“嗯。休息几天,再去隔壁镇上画。”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大哥会同意吗?”金凤兰吃惊不已。
赵雪青愣了一下,说:“这不需要他同意吧。”
金凤兰语塞,说:“我们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跟着一群大老爷们到处跑,这怎么行。再说那么远,不能每天来回,你住哪里?”
“我打算住镇上的客栈。”
“住客栈?你的工钱除却住宿费,不剩多少了吧,何必呢。”
赵雪青不回答,只把布料包起来,说:“明日一早我把衣料送到镇上裁缝铺子里去请他们帮忙做。”
金凤兰明白她已经下了决心,不会听其他人意见,叹口气说:“哎,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第二日,赵雪青把布料送去裁缝铺,又订了一只羊,邀请要好的小伙伴晚上来赛家吃烤羊肉。
有吃的,赛维学很兴奋,跑前跑后地张罗。下午他突然觉得只吃烤羊肉有些太单调了,提议去打几只野兔过来一起烤。他一提出来,其他人纷纷响应。
“我知道哪里有兔子窝,我家有块地里的粮食被它们糟蹋的不成样子,我还说放点药把它们毒死呢。”一人说,“现在刚好解决了它们。”
“那我们给你全抓了。”其他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说干就干,大家纷纷回家取工具,赛维学取了飞镖和弓箭过来,问:“小青儿,你用弓箭还是飞镖?”
“飞镖吧。”赵雪青做了选择。
到了那块地里,一伙人四处寻找,找了半天,跑的满头大汗也没找到一只兔子。只好到更远的地方去,来到一片小树林。
远处突然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大家都噤声,轻手轻脚过去查看,发现是两只山鸡。赛维学举起手里的弓箭射过去,没打中,山鸡被惊动,四散逃开。大家嘲笑他一阵,连忙去追山鸡。
赵雪青跟在后面,注意到一旁枯黄的草堆在抖动,意识到躲着什么东西,走了几步看见一只褐色的毛绒绒的尾巴,是野兔。
正要把手里的飞镖掷过去,野兔突然察觉,飞快地往前跑。
赵雪青连忙跟过去。
野兔跑了一阵,又找了一个地方藏身,赵雪青看在眼里,故意从一处灌木边绕过去,找到一个开阔的位置,瞄准投掷。
野兔被打中了腹部,却没死,惊慌失措地又跑了。
赵雪青突然想起李逾明以前说这种飞镖除非直接射入喉管,否则很难致人死命。但兔子的喉管太低,很难找到。
他还说过,可以抹毒药。
赵雪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沿着血迹去追受伤的兔子,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兔子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她弯下腰提起兔子,取出兔子腹部的飞镖,却突然发现兔子身上还有另外一个新鲜伤口。它的喉管有一道又窄又深的口子,出血不多,却是这道伤口致它死命的。
赵雪青拿着兔子茫然四顾,不知不觉走的太远,这地方她从来没有来过,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突然想起,昨天她去安宁城内买东西,报着几匹布出来,看路不方便,一匹马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有人在后面拉了她一把,才没被那匹马撞到。回头看,身后都是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是谁拉了她。
……
赵雪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远处传来呼唤她的声音,才提着兔子往回走。
他们已经抓住了山鸡,见她抓了一只野兔,兴奋地说:“今天晚上咱们可有口福了。”
“现在兔子也有了,山鸡也有了,赶紧回去烤肉吃。”赛维学催促。
“走走……”
那晚,连小孩子都玩到午夜才被大人赶回去睡觉。
休息几日无事,赵雪青又开始骑马出去转悠。
一日傍晚,路过一处山崖,远远看到半山腰似乎有几一株她一直在寻找的药草,于是到崖下查看。可是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决定爬上去悄悄。回身把马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取下工具系在腰间,卷了裤腿和衣袖,开始往上爬。
还没有爬多久,就听到身后有疾驰而来马蹄的“哒哒”声,这里离大路很远,怎会有人这么急,觉得奇怪,回头看到一人骑在马上向她这边而来,那身影很是熟悉。
李逾明远远看她在山崖下停下,不久竟然开始往上爬,顾不得许多,一夹马肚向她跑去。又怕她受惊吓摔倒,不敢叫她。现在她回头,才敢大喊:“雪青,快下来,上面危险。”
他现身出来,赵雪青倒不十分意外,确定前几日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真的来了。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一股冲动,十分想下去,好好看一看他。两个多月不见,他走的时候还生着病,现在应该好全了。
“你下来,上面太危险。”李逾明抬头道,“你要上去干什么,我替你去。”
深秋,山崖上光秃秃的,只有几株认不出来是什么的野草一样的东西还绿着,他猜想她是冲那几株草去的。
走了一回神,说起要干的事,赵雪青才反应过来,连忙说:“不用。我要把它们挖下来拿回去种,你会挖坏的,我自己去。”
李逾明已到了崖下,急切地说:“你告诉我怎么挖,我保证不会挖坏。”
“你无非是怕我摔下来。”赵雪青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已经爬惯了,不会摔下来。”
她不肯下来,李逾明更加着急,说:“这地方沙石很松,一不小心就会踩滑。我上去,我会功夫,踩滑也没事。”
“不用了,我现在到处挖药材,比你更熟悉这里的沙土属性。”赵雪青依然不愿意,“你能帮我这一次,还能帮我一辈子不成。”
李逾明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会才说:“那我也上去,跟在你后面,你要是踩滑了,我能扶你一把,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生怕她拒绝。
赵雪青说不出拒绝的话,觉得这样好像没有问题,于是没有说话,转头继续往上爬。
李逾明得到她的默许,连忙下马,飞快到她身后,护着她往上爬。
俩人沉默地往上爬,不久到目的地,赵雪青换了好几个脚踏的石块,才选定位置站稳,空出双手从腰间拿出工具,轻手轻脚地挖掘那株长的最大最好的植物。挖了最大的,又去挖周围小的几株。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裙,向前伸手的姿势露出白皙的手臂。李逾明小心翼翼在一旁护着她,注意到她左手手腕往上处有一条长长的血痂,一直伸延到手臂深处,看起来伤的不轻。怕她分神,他没有开口问伤口是怎么来的。
挖好了下崖,到了平地,赵雪青把几株植物取出,在附近挖了一些泥土把它们根部包裹住,外面用油纸包好,再用细麻绳捆住。
李逾明看了一遍,也蹲下来,想用同样的方法帮她把另一株草捆好,刚伸手,就听到她紧张的阻止:“你不要动。”
她话语快速凌厉,李逾明一哆嗦,连忙收回手,小心地说:“好,我不动,你不要生气。”
快包好时,赵雪青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齐国的事情办好了吗?”
“办好了。”李逾明回答,“我从那边回来,顺道过来看看你。”
赵雪青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酸涩,说:“那你来看我干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李逾明听她这两句话,竟有一种她在和他使小性子的错觉,但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于是说:“我来和你告别的,我就要回去了。上次你离开我还在睡觉,没有道别。”
他来告别,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她,不打算带她走了。赵雪青突然从心底涌上无尽的怨怼,既然早就另有打算,还把休书带在身边,为何要到凤凰城三番俩次地找她。她本觉得俩人早已没了希望,但他一次次地来找她,让她生出一些奢望。
现在却又过来和她告别。
李逾明见她不说话,于是问:“你的手好了吗?”
赵雪青停下手里的动作,把脸偏向一旁,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说:“好了。”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李逾明自责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说过我们不要再说以前的事了,永远不要再说。”赵雪青不想谈。
“好,不说。”李逾明止住话头。
沉默了一会,李逾明说:“雪青,你在这里是真的快乐是吗?我好久没见你那样笑了。”
赵雪青没有说话。
“其实我来了好几日了,一直想见你,却没有机会。但我这几日发现,赛维达说的对,你在这里很快乐。我很自私,我想你回到我身边,完全是为我自己考虑。我从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你,三十年来,从未对其他女人有过这样的感受,所以我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全然不顾你会不会快乐。”
“感情是处出来的。你以后还会爱上别人的。”赵雪青望着远处说。
“那是你,雪青。我知道这几年相处下来你爱过我。”李逾明望着她,悲哀地说,“所以你也会爱上别人,对吗?”
赵雪青从未对谁一见钟情过,一直是在相处中,慢慢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她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爱上谁,没有说话。
她不回答,李逾明苦笑一下,说:“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在凤凰城你要注意那几个人……”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打算回凤凰城去了。”赵雪青打断他。
“你不回去了?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可能吧,我最近会跟着罗师兄他们去别的地方画壁画。”赵雪青说,“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之不会回凤凰城了。”
李逾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赵雪青最近非常随意,不修边幅,又长期在外风吹日晒,这边天气干燥,一两个月下来已脸色发红,两颊有细碎的皲裂,泛起血丝和皮屑。
赵雪青感受到他的目光,被他看的不自在,回头说:“你不要这样看我,我现在已没有以前的样子了。”
“你现在身边没个人,什么事情都自己干,还老受伤。”李逾明指指她的胳膊,疼惜地说,“赵将军和徐娘要是知道这些,该多担心和心疼呀。”
这是有一次她从脚手架下来时,不小心被木头刮到的,不算什么大的伤口。连金凤兰都没有注意到,他却看到了。
赵雪青把伤口藏进袖子里,说:“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活着的。他们能,我为什么不能。”
“他们怎么能和你比。”李逾明轻声说。
赵雪青淡淡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把徐娘和丫头们给你送来,好吗?”
赵雪青摇头,说:“徐娘年纪大了,在京城比在这里好。至于丫头,用谁都是一样,再说我现在不需要什么人伺候,已经够用了。”
她决绝起来根本不念旧情,李逾明虽早已领教过。
不知道下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李逾明想和她好好说说话,但她今日似乎不想和他说话,语气一直冷冰冰的,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天渐渐黑了,赵雪青蹲的手脚发麻,起身把包好的草药株放进身上的袋子里,问:“你住哪里?”
“安宁城。”
“天快黑了,你再不回去城门就要下钥了。”
李逾明虽把东西放在安宁城的一家客栈内,但这几天他总是随便找个客栈或农家就住了,从没有回去过。
她这样说,其实是不想和他再待了,他会意站起身,吹一声口哨让马儿过来,说:“现在回去还赶得上。”
他真的要走,赵雪青却有些不舍。这次见面,她心里对他颇有怨言,一直在和他斗气,问:“你自己来的吗?”
李逾明点点头,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和你道别,就没让阿祥他们跟来。”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李逾明回答,“出来四个月,也该回去了。”
赵雪青想说些祝福他和齐国公主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马儿跑了过来,李逾明牵马,回头问:“雪青,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都这样了,还见面干什么。”
李逾明知道她的为人,要是决定和谁断干净,从来不会拖泥带水,说:“好。那我走了。”
赵雪青点点头。
李逾明上了马,回头看一眼她,一夹马肚,走了。
他走了,赵雪青的眼泪才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恨他。明明之前已经做了决定,却还跑到凤凰城找她;去了齐国,又回来找她告别。
她宁愿他不来,不和她把话说清楚,不把休书给她,不来和她道别。这样日后想起来,最起码还有些安慰。
现在什么念想都没有了。
赵雪青回到赛家天已经黑了,简单洗洗就上床睡了。
金凤兰见她没有吃饭,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赵雪青只说累了,睡一觉就好了。金凤兰摸摸她的额头,没有异样,也就由她去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金凤兰急急忙忙来敲门,说:“小青儿,有官兵过来搜什么,你赶紧穿一下衣服,他们要进来了。”
赵雪青只脱掉了外衣,听到这话连忙翻身坐起。
屋外的官兵根本不给人准备的时间,直接踹门进来,四处搜寻。
金凤兰进屋,抱住赵雪青,说:“不要怕,他们就是搜一下,没有人就走了。镇上每家每户都这样搜了。”
赵雪青惊恐地推开金凤兰,问到处查看的官兵:“你们搜什么人?”
“大都的反贼。”其中一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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