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旭王府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传闻的发源地却安静至极。这里的人，说话都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惊扰蛰伏的猛兽，招致不可承受的灾难。在这种安静的外表之下，置身其中的人都能感到那种沉重至极的压抑感。
“休妻”流言一出，大家对荣和院，徐娘等更是避之不及，生怕靠近她们会惹来祸患。
和旭王府别的地方不一样，荣和院乱成了一锅粥。
那夜，李逾明离开后，赵雪青像无事人一样上床睡觉。第二日中午，徐娘见她还没醒，于是叫她起床。她起床坐起来，又说身子乏得很，想再睡一会。一直睡到傍晚，徐娘实在看不过，把她从床上拉起来，逼着吃了点东西。吃完之后，又睡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两天，徐娘急得不行，一天跑好几趟曾经的懒云居，但李逾明这几日一直没有回府，徐娘没有找到他。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阿祥悄悄过来告诉徐娘，王爷回来了。徐娘放下手上的活，到懒云居敲门。
敲了很久，没有人应。
阿祥知道李逾明不会让人开门，示意徐娘直接喊，告诉王爷王妃病了。
“姑爷，小姐有些不好，要找个大夫看一看。”徐娘一边拍门一边不停的重复。
李逾明头疼欲裂，准备上床睡觉，被徐娘吵得睡不着，来到院外，看到本不当值的阿祥也在，生气道：“阿祥，你是死人吗？不知道叫人把她赶走吗？让她在这里大吵大闹。”
阿祥低头退到一边。
“王爷，小姐生病了，请你帮忙请个大夫。”
“我又没有不让她看大夫。”李逾明不胜其烦，“这种事去找管家，难不成要我亲自去请大夫吗？”
“小姐这样的光景，谁敢真的为她去请大夫。这几天我找了管家三四次，他嘴上答应，却始终没有见到大夫。”徐娘说，“老奴又出不去，没有办法才来找姑爷的。”
李逾明清楚那些人的德性，明白徐娘说的是真的，不耐烦地问：“她怎么了？”
“小姐她……全身无力，吃不下东西，只想睡觉。”徐娘说。
“她那是心病。”李逾明上次见过赵雪青，她毫无病容，于是说，“你回去告诉她，我会放她走，李润明我不杀了，殿下暂时不牵连赵府……你告诉她，她的病就好了。”
徐娘见他误会了，说：“王爷，小姐真的病了。要找个大夫看一看。”
“那你让我怎么办？”李逾明突然失控，大声吼道，“她难道想让我把害死我母亲的雅乐云也放了？”
徐娘一怔，再一次声明来意：“王爷，老奴只是想让您为小姐找个大夫，没有别的意思。”
李逾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厌恶至极，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厌倦地摆摆手，说：“我让阿祥叫大夫总可以了吧。”
“属下遵命。”
有了他这句话，阿祥连忙去了。
徐娘相信阿祥会把大夫找来，按理说可以放心回去了。但又觉得俩人闹成这样的局面，实在是没有道理，说：“姑爷，老奴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李逾明极不耐烦，不想浪费时间。
“王爷不必如此恨小姐，小姐嫁到王府这些年，可没有对不住王爷的地方。”徐娘下了决心，他不想听，她也要说。
“她没有对不住我？那是我对不住她了？”李逾明感到好笑，反问道。
徐娘被问得哑口无言，顿了一下才说：“王爷自然也没有对不起小姐的地方。”
“那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但这一切都是因王爷而起，若不是王爷，小姐她本该嫁到翟家，远离京城，平平常常的生活。你非要娶她进门，现在又这样对她，你以后会后悔的。”
“因我而起？”李逾明冷眼发问，“雅乐云是她生母，也是因我而起吗？再说她愿意进王府，不是为我，而是为雅乐云吧。”
这两个月来，徐娘并不知道事情全貌如何。赵雪青闭口不严，她只通过府里的一些流言推测出雅乐云和李逾明母亲凌氏有过节。府里没有流传雅乐云是赵雪青母亲的事情，徐娘抱希望于他不知道。
但是他已经知道了。
“就算小姐进府的初衷是因为雅乐云。”徐娘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若不是王爷，雅乐云怎会来认小姐呢？小姐回京三年，她从未来看过小姐一眼。”
李逾明已经决定放下赵雪青，所以不再和她争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淡淡地说：“徐娘，你没有资格这样和我这样说话。她出生时你在身边，你比谁都清楚，雅乐云是高擎的人。如果不是怕事情闹大，就凭这一点，我就能把你碎尸万段。”
“谁是高擎的人？”徐娘目瞪口呆，看向李逾明，“雅乐云吗？”
“不然呢？”
“小姐出生的时候我确实在，但老奴只听说过高擎的名字，不认得他。”徐娘急忙分辩，“老奴是临时被拉过去的，只是在送水进屋时听到有男人说话，屋里慌乱，我头都没敢抬。那个男人是高擎吗？”
李逾明几日没有合眼，十分疲累，不想继续和徐娘纠缠，没有回答他，转身往院里走。
徐娘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上前急跑几步，不顾侍卫的阻拦，追上李逾明，说：“姑爷，您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您再好好查一查。”
李逾明不回头。
“就算是真的，这些事情小姐也不知道，你不能把这一切算在小姐头上。”徐娘喊道。
“你小姐对这些可清楚的很。”李逾明回头，盯着她说。
“不可能，小姐不知道。”徐娘斩钉截铁地否认，“老爷都不知道的事，小姐怎么会知道。这是要命的事，老爷知道，不会让小姐嫁进来。”
“那你自己回去问她，看我有没有冤枉她。”
“我……”徐娘知道自己问不出来。
李逾明看出她的心思，讥讽道：“徐娘，你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却一切都瞒着你，什么都不告诉你，这滋味不好受吧。”
徐娘大受打击，胖胖的身躯退后一步，慢慢接受现实，说：“就算雅乐云后来告诉了小姐，小姐必定没有做过什么，您这样对她不公平。”
“她没有做什么？如果不是她同意，雅乐云的东西送不进来。”李逾明气愤道，“但是那些有毒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摆在荣和院里大半个月，她和雅乐云一样，想要我的命。”
“姑爷怎么会这样想。小姐要是诚心害您，您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徐娘觉得荒谬至极，“当时您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小姐背地里哭了多少次，您知道吗？”
李逾明一愣，没有反驳，问：“如果她不想害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只要她说，我必定就信她。”
“您叫小姐说什么？怎么说？”徐娘突然理解了赵雪青的难处，“那确确实实是她的母亲呀。你要她出卖母亲，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吗？”
李逾明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气她偏向雅乐云，气她不告诉自己。但是顺着徐娘的话想，发现这确实是一个死局，只要她进了旭王府，必定左右为难。
难怪她那么多次想要离开他，离开旭王府。
“这么说，她真的没有帮助雅乐云？”李逾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说到这里，徐娘也明白了，能安然无恙离开王府，已是现在能有的最好结局，于是放弃了让他们重归于好的想法，回答：“当然没有。王爷刚刚说会让小姐离开，当真吗？”
李逾明没有说话。
“多谢王爷。”徐娘转身回去，“等大夫看过，小姐身体好一些，老奴就收拾东西带小姐回赵府。”
徐娘走了。
李逾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抬步往荣和院去。
屋里，赵雪青还在睡觉，脸色苍白，眉头微皱。虽然睡着，却睡的极不安稳，感觉到有人进来，轻轻“哼”一声，翻了个身，朝里躺着。
李逾明见她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
这时候，赵雪青又痛苦地翻了回来。
“小姐，哪里不舒服？”徐娘走近，轻声发问。
“浑身酸痛。”赵雪青闭着眼睛回答，声音很轻，“怎么趟都不舒服。”
“小姐睡太久了。”徐娘说，“起来坐一下好不好。”
赵雪青头昏脑涨，浑身无力，躺着确实不舒服，于是把手伸给徐娘，说：“好吧。”
徐娘扶她坐起来，端了一杯茶给她，赵雪青接过，只喝了一口，突然俯身干呕起来，手上的茶水打翻在地。
李逾明本以为她没有大碍，看她这样，吓了一跳，忙过来给她拍背。
赵雪青干呕结束，发现身边有其他人，抬头看了一眼那人，立马戒备把身子往床里缩。
李逾明正想这个眼神他在哪里见过，就听她说：“逾公子，你不要过来。”
她叫他“逾公子”，李逾明一怔，突然心慌起来，说：“雪青，你怎么了？”
赵雪青听他说话，还叫得如此亲密，突然急了，奋力起身往床的另外一头躲避，想要离他远一些。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那些话是乱说的。”李逾明安抚她，“赵府不会有事的，润明也不会有事。”
到了床的另一头，动作太快，赵雪青突然一阵耳鸣，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见他嘴巴一直在动，于是不顾一切往床下去。多日没吃饭，腿脚无力，刚下地就一个踉跄摔倒了。
李逾明见状想上前扶她。
“求求你，不要过来，不要和我说话。”赵雪青带着哭音哀求道。
她这一句话，把他们这六年全部否定了。自始至终，她都不想他靠近她，找她说话。
李逾明闻言止住了脚步，心酸道：“好，我不过去。你不要怕。”
赵雪青看他真的不过来了，忙站起来往外跑。
“小姐，你没穿鞋，也没穿衣服。”徐娘急忙追出去，“外面太冷了，快回来。”
李逾明见她的衣服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拿了衣服也追出去。
徐娘身体胖，跑不快，还没出门，赵雪青已不知去向，对李逾明说：“王爷，快派人去追小姐，外面太冷了，她会冻病的。”
正好这时候，阿祥带着大夫来了，李逾明说：“徐娘，你把大夫带回去等着，我让阿祥去追。”
徐娘带着大夫进荣和院，大夫询问症状，徐娘一一答了，大夫说：“你们怎么那么糊涂，王妃这是有喜了。”
“怎么会？”徐娘不敢相信。
“乏力，嗜睡，干呕。”大夫痛心疾首道，“没有月事，这哪一条都是怀孕的症状呀。”
徐娘以前生育过，但是赵雪青六年没有动静，一向月事不准，又是在这种特殊时候，她不敢往这方面想。听大夫说的言之凿凿，信了□□分，喜道：“我这就去告诉王爷。”
阿祥进来时正看到赵雪青跑出去，李逾明一吩咐，忙跟着去了。李逾明知道她不想见自己，不宜跟过去，但十分放心不下，手上又拿着衣服，就远远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地上出现了点点滴滴的血迹，而且一直延续着。
李逾明突然心脏砰砰直跳，像要飞出他的嗓子眼来，忙加快步伐找过去。
跟着血迹走了一段，刚出王府后门，发现墙边围了一圈人，在围观什么。
阿祥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到李逾明来了，快要哭出来，说：“王爷，王妃刚刚在门口摔了一跤。”
李逾明迅速拨开人群，看到赵雪青痛苦地蜷缩在墙根边上，大腿处一片猩红，整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着。
“雪青，你怎么了？”李逾明顾不得许多，扑上去问道。
“你摔倒哪里了，雪青？”李逾明怕搬运伤到她，不敢轻举妄动，手忙脚乱检查她的身体。
赵雪青没有回答，她已经神智涣散，只是无意识地小声呻！吟着。
“王爷，王妃好像是小产了。”围观的一个婆子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
“小产？”李逾明不太明白，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妇人的话语，才反应过来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一把抱起赵雪青发疯似地往荣和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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