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坠落

　　一路疾行，不消片刻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半山洞穴，位在山阴背阳处，微微向下倾斜，只有洞口有些许光亮，再往里处便是漆黑一片。站在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洞里阴风一阵阵的吹出，拂过脸上，阴冷入骨。同时隐隐还有些沙沙声传来，似低语，似鬼哭，让人心头发麻。

　　一路追随，见那三人进了此处洞穴，吴羡之毫不犹豫御剑而进，陆雪琪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飞进这潮湿阴暗的恐怖古窟中。

　　进入其中，只觉一片黑暗，二人脚下飞剑皆乃神兵，各自散发出红蓝两道幽光，照亮方圆数丈。洞顶偶有几只蝙蝠袭扰，也被这吴羡之顺手斩杀。

　　如此这般飞了约莫一刻钟，吴羡之发现前方有一片空地，他观察四周环境，见此地与之前经过的位置略有不同，地面干净，有着一道红色细线划过洞顶，看那样子倒似生在岩石之中的脉络一般。未作停留，二人直接掠过此地，青蓝光芒在这无尽黑暗中，快速穿行。

　　就这样又飞了不知多远，这个古老深邃的洞穴竟似乎毫无止境一般，虽然还一直很是宽敞，但曲曲折折，弯弯曲曲，除了大概是向地底倾斜之外，几乎让人分不清楚方向。

　　吴羡之一马当前，只觉周遭湿气越来越重。突然前方洞穴，霍然开了两条岔路，幽幽深深，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仿佛如妖魔张开的大口一般。而在道路中间，同时也是两条岔路的中心，竖立着一块足足有六人之高的巨大石碑，上面雕刻着四个血红大字：

　　天道在我！

　　扫了一眼石碑，陆雪琪冷哼一声，显然她对其中所书内容充满不屑，吴羡之并未在意，只是盯着两条岔路思考。

　　仔细观察，吴羡之发现异样，左边岔路角落，一根岩柱上沾染丝毫血迹，还很新鲜，如此隐蔽的位置想来是有人故意为之，莫非是法相师兄苏醒，知晓我等会来施救所以才刻意留下的？当然也不排除是那三人弄的调虎离山之计。

　　沉默片刻，吴羡之看向身旁倩影道：“陆师妹，如今有两条岔路，法相师兄危在旦夕，我们只能分头行动。左边岔路我来，右边交给你，一定要小心行事，若是遇见那三人，便催动玉簪，我会第一时间赶赴支援的！”

　　陆雪琪明眸转动，此地山洞幽深，地形崎岖，若是不分开行动，走错路确实会耽误不少时间，念及于此，她点头示意，随后轻启朱唇道：“你也多加小心！”

　　二人就此分开，吴羡之驾驭焚寂剑朝左边极速而去，不知飞了多久，一路上只觉阴风呼啸，地形变的比之前狭隘，两边岩石突兀，尖锐丛生。

　　就在吴羡之一路疾行时，突然发现周围藏有埋伏，无数法宝在空中飞舞，同时朝他袭来。见此情形，吴羡之催动法力，道袍无风自鼓，化作一道屏障护住周身。待到攻势渐弱，手掐剑诀，脚下红芒化作残影，在四周阴影处极速穿插，上下翻飞，腾挪起舞，所过之处哀嚎遍野，惨叫连连，血流成河，残肢遍地，只消片刻已再无一人喘息。

　　见杂鱼清理完毕，眉心异光一闪，吴羡之抖落剑身血迹，忽而发现一道熟悉身影朝洞内飞去，却是那驱使奇怪獠牙法宝的道人，吴羡之建毫不犹豫朝深处追去。此地既然安置有埋伏，想来那另外两人离此不远，心中有了计较，脚下飞剑又添几分速度。

　　山洞深处，曲折离奇，忽尔往左，忽尔向右，忽尔直冲上天，忽尔直落地底，到后来更是一路岔道，但吴羡之无暇顾及，眼中只盯着那灰色身影紧追不舍。

　　洞穴里怪石嶙峋，奇峰突兀，一灰一红在狭窄的通道内前后追逐，吴羡之数次贴近野狗背部，想要出手擒拿，可这厮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左穿右折硬是避开。

　　如此追逐，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吴羡之忽而发现前方现出一丝光亮，周围洞穴也变得愈发笔直通畅。他面色一凝，脚下飞剑猛然增速，整个人化作一道长虹朝那灰色身影冲去，电光火石间，二人便已照面，那长相怪异的道人见他突然出现在眼前，面露惊骇之意，脚下法宝操持不稳，险些跌倒。却被吴羡之一把抓住，领着他冲出这条幽暗隧道。

　　吴羡之环顾四周，入目已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头顶百丈之高方才是岩石洞顶，而脚下十丈处就是地面，前方不远的地面上，赫然立着一块发射着强烈光芒的巨石，照亮了整个空间。

　　但最令人惊讶的，却不是这快巨石，而是在这巨石背后，光亮深处，却是一道豁然而开的巨大深渊，这块巨石散发的光亮照亮了石洞穹顶，却似乎无法深入它身后那深渊半分，从空中看去，漆黑一片，竟连这深渊的另一端也无法看见，只有一片死气沉沉、阴森森的黑暗。

　　吴羡之双目汇聚，放眼望去，只见那块奇异发光巨石上以古篆龙飞凤舞刻着三个大字：

　　死灵渊！

　　巨石面前，立着一男一女，正是方才脱逃的二人。此刻之前顶着赤红巨眼的大汉已经恢复原样，而法相正被那美艳少妇用黑色绳索紧紧捆住，倒在地面，不得动弹，却是已然苏醒。

　　吴羡之见状，一把将那灰衣道人抓到面前，大汉面色一凝，冷声道：“小子，你若想这秃驴活命，便先放了野狗，否则......”

　　“你放了法相师兄，我饶你们不死，否则便先杀了他，再送你二人一起下去！”吴羡之面色如常，轻描淡写，好似擒杀他们如杀鸡屠狗一般。

　　“年老大，少跟他废话，直接杀了这秃驴！”野狗面色狰狞，语气决绝，倒是一副铁骨铮铮。

　　沉默良久，双方驻足不语。

　　年老大盯着吴羡之，他知晓这少年所言非虚，之前在外面三人围攻他反被击杀两人，如今正面交手更是没有胜算，想到这他扫了眼身旁少妇，又看向吴羡之面色微变，语气缓和道：“我们可以放了他，但是你又如何保证之前所言非虚？”

　　吴羡之闻言，正自思索对策，忽然听见法相出声，语气虚弱道：“吴师兄万万不可轻信妖言！”

　　他刚说完，那美艳少妇收紧绳索，法相面露痛苦，再次昏迷。年老大见吴羡之犹豫不决，张开右手笑着说道：“我看你不如将那柄仙剑交出来，然后我们同时释放人质，这样如何？”

　　吴羡之眉头微皱，若是交出焚寂剑无异于自断双臂，可这两人不见兔子不撒鹰，想来唯有折中一下才有机会。他驱使焚寂剑飞到距离二人较远的位置，然后插入岩壁，接着面色淡然道：“便这样吧。”

　　年老大眯着眼，心中盘算一番，然后对少妇点头示意，又笑着说道：“好，三个数，同时放人！”

　　“一！”

　　“二！”

　　“三！！”

　　吴羡之松开压制野狗的臂膀往前推去。然后看向法相，却见美艳少妇解开绳索，将他往空中随手一抛，吴羡之上前准备去接，不料那黑色绳索再次出现，一把将法相缠绕，然后朝着无尽深渊奋力扔去。

　　吴羡之早已料到会是如此，运转法力驱使焚寂剑，脚下生风，猛地朝法相飞去。野狗见同伴动手，立马唤出獠牙法宝，直朝吴羡之面门砸去，势要一击致命。吴羡之首尾难顾，驱使法力硬抗杀招，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已是血流满面，但幸运的是他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法相。

　　年老大面色狰狞，不知何时变出‘赤魔眼’，几乎占据了整张脸，比之从前更显诡异，眼中不断蓄力红芒。

　　吴羡之拉住法相，焚寂剑在他的驱使下如电如芒，划破长空，化作青光残影朝那美艳少妇杀去。少妇发现剑芒将至，杀招凶险，连忙收回黑色绳索，在身前蓄力舞动，然后猛然朝那青光抽去，想要将之击落。空中黑影和剑芒相交，确实命中了剑身，可令人意外的是，那焚寂剑好似通灵一般，剑刃沿着绳索打着旋儿，发出‘滋滋’作响声，朝着她的手臂斩去，眼见危在旦夕，少妇不得不弃了法宝，闪身朝另一旁避去。

　　刚将少妇逼退，那野狗道人又再次袭来，獠牙法宝数次重击吴羡之，他如今手无寸铁又要护持法相，只能腾挪躲闪，正自焦头烂额时，远处洞穴入口，现出一道白色倩影，一道蓝色剑芒朝野狗斩去，将之逼退。

　　“陆师妹，速将法相师兄...”吴羡之将法相推给陆雪琪，口中话还没说完，年老大那积蓄已久的奋力一击已然袭来。

　　猩红射线正中吴羡之背部，这一重击将他击飞十数丈，一时间居然动弹不得。野狗和那美艳少妇见此良机，御使手中法宝直接杀向吴羡之。陆雪琪见状，将法相安置一旁，飞身上前，手中天琊神剑蓝光闪动，急射而出，化作剑芒拦住二人。

　　她救人心切，匆忙应战。年老大见有机可乘，‘赤魔眼’射出数道红芒，陆雪琪持剑抵挡，那美艳少妇手中黑色绳索趁势缠住剑身。动作受约，致使中门大开，野狗道人驱使獠牙法宝一击砸向她的肩头，陆雪琪受此一击，伴随天琊神剑的蓝光，整个人被巨大冲击撞飞出去。

　　见此情形，吴羡之怒上心头奋力起身，召回焚寂剑上前逼退近身三人，一把接住落地的陆雪琪，见她面色苍白如雪，背部殷红一片，此刻正大口喘息，唇边那道殷红鲜血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流过，红白相印，凄美艳丽。

　　催动九阳真火化作火牢暂时拖住三人，护持陆雪琪退出战局，将之安置妥善。吴羡之只觉胸中一股煞气翻腾，眉心传来一阵刺痛，脑海涌现无尽杀意，双目通红的看向三人，脚下生风，整个如同离弦之箭，化作残影冲入战局，口中低吟道：

　　“九阳归一，护佑我身。

　　焚天煮海，灭魔诛神！”

　　默诵法决，焚寂剑在他胸前高速旋转，剑身由红变亮，现出朵朵红莲，最后化为赤色火龙，吴羡之双手握住剑柄随后猛然朝着地面刺去。

　　“快杀了他！”

　　年老大见这厮如此动作，口中大喝。眼中红芒再次突显，朝着吴羡之射去，另外二人闻言，尽皆近身驱使法宝袭来。可就在此时，原本平静的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缝隙，紧接着周围的岩壁也开始掉落碎石，通红的怒焰猛然从中喷涌而出，三人这才预感大事不妙，想要朝四周飞身撤离。

　　吴羡之冷眼旁观，取下腰间酒壶痛饮，随后皮肤开始泛红，口鼻呼出蒸汽，周围火星四射，身形开始膨胀，高温气流已是肉眼可见。下一秒他面色狰狞的望向那三人，嘴角维扬，双瞳已然化为白色火光，如同那巨龙一般，口中冷声道：“死吧！”

　　手中焚寂彻底插入地面，一股热浪喷涌而出，之后便是无尽怒焰覆盖大半个空间，直充洞顶，地面崩塌，岩浆四射，超高温的赤焰冲击让那离得较近的二人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当场气化，尸骨无存。年老大反应迅速，第一时间飞身躲避，即便如此，他的一只手臂仍是被焚烧殆尽，带着痛苦哀嚎坠入无尽深渊，生死不明。

　　巨大的破坏力已然改变整个地形，就连那块刻着“死灵渊”三字的巨石也开始剧烈摇晃，随着一声轰鸣，带着无数碎石乱尘，缓缓落入了深渊。随着巨石的坠落，吴羡之站立的地面也开始坍塌，此刻的他浑身是血，意识模糊，但仍保持插剑的姿势，脚下突觉踏空，整个人也随之坠入黑暗深渊，无力挣扎。

　　火焰喷射，岩浆四溢。这犹如地狱般的场景中，一道白色身影蓦然现出。

　　避开乱石飞溅，躲过高温灼烧，陆雪琪不顾一切追上了吴羡之，抓住他的手，奋力想要将他往回来，可周围滚烫的高温侵袭她的身子，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也在渐渐消逝。

　　吴羡之感觉到手中的力量，那股想要拯救自己的力量，在慢慢变弱。他笑了，挣开，然后坠落。陆雪琪只觉手中一松，见那身影随着巨石的微光逐渐隐入黑暗，脚下用力一蹬，追随而去。

　　坠落，呼啸

　　耳边除了强烈的风声，还有什么？

　　温暖？从何而来？

　　恍惚间仿佛看见那道倩影来到自己身旁，白皙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的动人，一切的美好仿佛都在这一刻汇聚，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黑暗将二人包裹，吞没。

　　最后一丝的感受，仍是那温暖的怀抱。

　　视觉逐渐消散，意识陷入沉寂，他能做的唯有相拥。

　　一切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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