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直到开春了的一天，姨父正带着我和表姐在河边放风筝，远远的突然听到妈妈叫我，让我和表姐跟她一起去姑婆家吃饭，顺便去洗头洗澡，那时候姑婆家已经有了热水器，而我们家洗澡需要烧几锅的热水倒进大盆子里。

　　我们一起回到家骑自行车，表姐比我大六岁，已经会骑了，就自己骑一辆，我本来都坐上了妈妈的自行车后座，可是妈妈放在车头的菜总是偏来倒去的，正好遇上姨父的朋友李叔叔回家经过顺路，妈妈便叫我坐李叔叔的车，她可以把菜篮子绑在后座上。

　　李叔叔半路遇到熟人停下来打招呼刚聊上几句，这时我便听到了大表姐在前面撕心裂肺地哭叫，我心里一慌看着前面突然围满了人，李叔叔也是一惊，车停一旁拉着我就跑了过去。

　　我记得姐姐哭得涨红的脸，哆嗦着发白的嘴唇，被人群围着停在人行道上车头变形的面包车，散落一地的菜，还在打转的自行车轮，躺在地上的妈妈，可是地上没有血……

　　我不记得怎么回的家，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我家的床上，身边是哭着的外婆和大舅妈还有大表姐二表姐，我没有哭但却好像傻了，我忘了我当时是在想什么，就木木的看着她们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舅妈出门了一会儿之后急急忙忙的跑回来给我穿外套和鞋子，拉着我们去了医院，到了二楼楼梯口我就听见了姨妈和舅舅的哭声，病房里的妈妈已经盖上了白布，姨妈抱着我去摸妈妈，妈妈身上还是热的，她说我妈妈一定是放不下我，我哭了，大声的哭着喊着妈妈，舅舅抱着我出了病房，哭着说让妈妈放心，以后他们会照顾好我的……

　　妈妈的遗体在院子里的灵堂停了三天，爸爸并没有回来，爷爷奶奶来了带走了家里的洗衣机，家里又是一片哭声和着争吵。

　　是什么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我没有妈妈了呢？一定是在火葬场看着妈妈被推进焚化炉的时候，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妈妈的头发没了，火门关闭，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要扑过去却被姨妈紧紧的抱住，一片混乱的哭声里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那一刻我的童年结束了，在1998年的三月底。

　　妈妈去世半年后爸爸才回来过一次，要带我离开，可是这种情况下姨妈舅舅又怎么会放心他带走我呢？我依旧在留在了外婆家，后来1999年老院子拆迁，于是之后的11年里，我辗转生活在姨妈家舅舅家和外婆身边。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我还是只能长期跟着外婆。

　　外婆性格向来古怪，在突遭几次变故之后更甚，和家里所有人从来都聊不了几句便是吵起来，上了高中正值青春期的我，更是和外婆说不了几句话，常常是早上在外婆的骂声中醒来，晚自习结束后回去写作业都是一直在骂声里直到睡着，偶尔外婆也会有温和的时候，但总是好景不长。

　　高二结束的时候，尽管我的期末成绩依然是年级前几名，也终究是再受不了这样的家庭环境，在倔强和叛逆的驱使下选择了背上行囊去省城打工。那时候的年纪从来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给人生留下多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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