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龙苴之忆(三)
公元前195年九月的秋天,龙苴闻听钟离昧自杀,韩信被吕雉杀死于钟室,不仅想起当年韩信攻打赵国情形,当时赵谋士李左车见汉军胜局已定,长叹一声,转身欲逃。身后还有数人相随,刚绕出险地,这几名赵兵竟将他押往汉营。原来韩信早已派人将他看住,欲会会这位人オ。到了汉营,韩信优礼相加,左车道:“在下做事素来一清二楚,如今我还是赵将,见过我主,交代完毕,才算汉臣。”韩信听了连忙下令务必活捉赵王歇不提。且说这位赵王歇原是故赵王后裔,秦灭赵,匿名于民间。当陈涉部将武臣自称赵王被部将李良杀害后,由张耳、陈余把他从民间找出来,推上王位的。虽然他能力甚差,但几年王位坐下来,也是养尊处优、顾指气使的了。今日井陉之仗,他本坐镇城关,可耐不住头一阵赵军大胜的鼓舞,竟驱卒倾城而出,让汉将欷轻轻松松占城易帜,自己也成了俘虏。可是这一天内的变化太大,赵歇一时也难适应。被人押进军帐时,见垂帏下尊座旁,立着自己的谋士李左车,竟拿腔作态道:“叵耐左车,你见本王敢不行大礼?”左车冷冷地注视着赵王歇油光泛亮、红红润润的脸,一边慢慢下跪,一边响亮地说道:“歇王,在下曾随你近十年,从在武安乡下佣工到你封王自尊,在下未曾有过半点疏忽。可歇王您是如何待臣呢?我与老母、老姨住一泥屋,三间旧房难避风雨,至今您没想到钱修屋。陈余等显要瓦含连片,住不完,拿出去放租,可您还不停厚他们。因为他们会哄高兴!我的薪数年不改,赏赐全无,做您的谋士,食不果腹,寝不安身。更有言不听、计不从好端端的一个赵国,被一介腐儒搅得天昏地暗。有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在下今日起不为你赵臣,特此明告之!左车一番话,声虽不高,却把赵王歇说得面红耳赤,一时记起李左车多年来的许多好处。再望望周围汉军明晃晃的刀枪,嘴软下来,央求道:“左车,您得替寡人说说好话呀韩信一边听左车讲述,一边想起自己的遭遇,暗想:贤者、能人往往被庸者所困、为小人所忌,因为庸者阻挠、小人诋毁。多少贤能难得一见天日、一展抱负。天下何时才能营造出贤者脱颖而出、能人尽才而施的环境啊!刘邦之长就是善于识人、用人,而项籍之败亦在于不善用人啊!韩信想到这里,不禁怒目而视赵王歇,看着他那满脑肥肠俗不可耐的样子,再瞧瞧左车清癯而坚毅的脸相和那双闪烁着颖智光芒的眼睛,想到他多年所吃的苦、受的气,恨得将令牌一摔,道:“拖下去枭首!”赵王歇一听这话就瘫了,当卫土拖他时,突然蹦起来,挣脱卫往尊座上冲,嘶声喊道:“寡人不能死,我可是赵王!”韩信见他抢到跟前,举脚一踹,正中其膝盖,赵歇顿时“啊”地一声,坐下地,接着给架走了。他的“我可是赵王”的喊声越见凄惨、越见低微。韩信手下的大将们各来缴命,常山太守张仓生擒陈余,张耳耐不住恨新仇涌上心头,竟在帐外拦住陈余。把他这个以前的“忘年交”给杀了韩信把李左车向各将领介绍,极诚恳地说:“左车大オ,赵军如依他的主意,今天我们可就都成了陈余的俘虏了!”众人见韩信如此夸他,个个都显出很尊敬的神情。左车见了十分感动。接着韩信要调兵遣将,趁热打铁,进军燕地。李左车敛容相动:“臣本为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亡国之夫不能与谋'。但受将军厚,臣不能不进一言。”韩信见此大喜鼓励他往下说。左车受此鼓舞放胆说道,“所谓先声可以夺人。将军一日内,以少胜多,歼敌二十万,擒王杀相。天下震动。燕地广袤干里,却无井陉之险、水之激,燕王审时度势,不久将有信使到,以求归汉。如明日起兵,燕王闻之必做困兽之斗。此必劳师费时,自弱其兵,为智者所不为也。“不战而屈人之兵者,今日是也!”韩信听了,抚掌大赞:“左车妙算天下无二!”左车听得心一跳,连忙请赐玉帛金银,求许归家敬奉老母,以养老送终。韩信笑而许之。韩信爱オ之心,亦不过如此啊!不久,果如左车所料,燕王臧茶自来归顺。汉王刘邦准其奏请,立张耳为赵王。韩信此时名声如日中天,人或誉为“岐山鸣风再说霸王所率的十万楚军,与刘邦的二十万汉兵又在荥阳相持了半月。不过此次霸王多次差些得手,荥阳险情不断,直叫汉王暗抽冷气,再不敢放心大胆在深宫里玩乐。正在刘邦等韩信不到时,亚父范增却不顾高龄,亲至前沿。他头天到,次日就跟着项籍看了一回战线,回到帐中,对着摊开的地舆图,用干枯的手指着敖仓不放。敖仓是个重要地方,它位于今日郑州西北,荥阳县东北,地处济水由黄河的分水处,是秦汉时的一个重要码头。济水本是黄河分出的一条河流,位于敖仓之西。敖仓东边的鸿沟诸渠,是公元前360年魏惠王十年开通的。它包含了汲水、获水、睢水涣水、涡水及狼汤渠,放仓总绾诸水道分流处。又在山上筑有城防及巨大的仓廪,多年来仓就是国家储粮之仓。天下一统秦始皇仍以咸阳为都,人口陡增;又迁徙各地豪强贵族进入京,关中人口膨胀;再加上为抵御匈奴,太子扶苏、大将蒙恬率军三十万成边北地郡,需粮倍增,于是从东方各地输粮入关已经成为一时之急。敖仓的重要转运码头、储粮仓的地位由此而确立,而东方各地缴粮就先总汇于此,再用输粮船经黄河、过三门峡调运至关中。刘邦睢水大败,退至荥阳。韩信等援兵大至,楚汉在荥阳形成相持局面。韩信首先想到的便是确立从敖仓到荥阳的输粮线的问题,他依山筑甬道直达河边,以确保粮食供应。而汉王刘邦也最关心这条生命线。韩信一走,他虽有持重的周勃守放仓,还是寝卧不宁,又特地从韩信那里把大将曹参调回以加强敖仓的守备力量。霸王的目光随着范增的手指,把目光凝注在敖仓的位置上。范增微眯那双老辣的眼睛,低声说:“如今作战,谁都知粮草的重要。再狠的军队,绝粮两天就成了散兵游勇。今闻关中大饥,民以鬻子为生。可刘季还能与我相持,所仗无非敖仓之粟也!如果我截获敖仓之粟,无异击溃其千军万马啊!”项籍先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但很快就被范增呢喃之声吸引突然他也感觉到敖仓重要了。“啊,诸水之汇,山上的大粮仓,孤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它呢?孤为什么专门以硬击硬,不会多思呢?看来梁叔当年要我学万人敌大有道理啊!可惜呀,很多事情都是当时糊涂,过后又感懊悔。孤什么时候能像亚父这样,目光如炬、洞若观火才好!”想着,他用充满忌妒的眼光扫了老范增眼。接着大昧来.给他一万五千劲卒,命他力破敖仓运粮雨道。钟将军一听就来劲,摩拳擦掌道“大王放心,打这种仗,咱可有绝招!”项羽此刻心情格外好,没话找话,对范增指着摇头摆尾刚进帐的黄毛犬:“亚父善替人相面,不知能否相犬?这头黄毛犬虽一直跟在霸王身边,但它极会看风使舵。霸王情绪不好时,它躲得老远,有时几天不露面。今儿在帐外就察觉到主子情绪极佳,所以兴冲冲朝着霸王颠着屁股跑来。霸王见它跑近了,“嘘”地一声口哨,黄毛立刻竖起前腿,直立着在帐内就兜起圈子来。它直立不稳的憨态把帐内的人全逗乐了。范增冷冷地说:“这是条会救主子的狗!”“是么?”霸王哈哈大笑,“难道它能救我?我会求救于它?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把黄毛唤到身边,上上下下抚摸一回,黄毛既满意,又骄做,静静地贴在地面,轻轻地摇着尾巴。汉将曹参带回三万士兵以增强数仓防务,但毕竞甬道漫长,终有难及之处。而钟氏按范增所指,正巧袭击的是汉军薄弱处。甬道被截,输粮为楚所获,曹参风急火燎赶来救,却不料中了楚军埋伏,大败而逃。周勃闻之大惊,点起两万卫军驰援,楚将钟离昧等在那里候着。两马相交,并无多话,双方斗了三十合周勃见甬道多处起火,不觉手软心怯,也是大败而回。霸王与亚父守在中军帐,坐听不绝于耳的捷报,两人皆乐得合不拢嘴。他们坐不住了,走到帐外,但见一车车满载着从敌方粮仓里拉回的战利品,拖到自己的大营里。军营里的战士们,个个脚下生风,笑脸大绽真是:入人振奋、个个带劲。连黄毛也不知从何处招来了大大小小一大群狗,“汪、汪、汪”地蹿上蹿下,忙乎。这情景叫霸王看了乐不可支。这日楚军营里祝捷加餐自不必说,笑语喧哗、吆三喝四的热闹使霸王也与欢乐的将土们融成一体。中军帐里的酒宴吃了半,他撂下酒盏,走到帐外。星光下、篝火旁,战士们围坐着痛饮畅,有的在说笑话,有的在哼民谣,这一堆是划拳赌酒的,那群是围观角抵的,霸王见到此景此情,心里痛快无比。恰逢一阵风吹来,十分凉快。蓦地,边上的一个篝火堆有声音传到他耳中:“今,今天痛快吗?这,这可是范老者带来的!”“对,老头一来,仗都打得顺溜!人们都夸他为“渭水飞熊咧!”另一个大嗓门在附合着。出“大王的勇力没说的,可脑子还欠缺点…”又一个粗喉呢说。霸王没想到底下有这种议论,暗记此处,转身找当值将官把这一伙人执了法。即便如此,怒冲冲回到帐里,连饮数盏,然后举盏一砸,惊得满座失色,不知发生了何事。项籍乘兴出帐,想看看士卒们胜利的喜悦劲,不料从某个篝火堆边听到对亚父赞扬的话,而对己似有不恭,不禁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把这篝火堆的土卒,冠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悉数斩首。接着进帐,大发雷霆。众将官见霸王如是皆扫兴而退。一时军帐空空,只有范一人相陪。看着老者银须白头,他的心火低降下来,懒懒地等着亚父教训不提。且说刘邦正因项籍。兵临城下而发愁,忽得敖仓被袭的消息,他一下子瘫在王座里,口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怎么得了,把敖仓丢了!”这个坏消息,如同雪上加霜一般,使得本来就着急的汉王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乱转、食寝皆废。一夜过后,两鬓全白了。“发兵援周勃、曹参?不,不行,正面的城防力量还嫌不足哩!如果不夺回,并巩固敖仓,荥阳城至多坚守半个月。寡人这回成了皮排里的耗子两头受气。指望韩信来援,不是个办法。找谁来商量呢?子房因肺部有病,进山里养息了,虽已派人去请,一两天才能到。陈平也算个会筹算的,他正好往敖仓催粮了。如今事急,人方寸甚乱,唉呀,该找何人商议呢?”汉王边放慢步子,在挺宽的厅里踱着,一边冥思默想。今夕何夕,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今,君不知。汉王正在议事厅里着急,不料门外却响起略含醉意的歌声。这支流行于吴越的情歌,被沙哑的嗓子唱得不伦不类。汉王不用就知道,又是高阳酒徒广野君郦食其。这个六十好几的老头,倚老卖老,常常喝得半醉不醉,讲些似疯非疯的话。刘邦虽然待人简慢,可也对人宽容。何况郦老者也有点真本事,抢先入关时,他的快嘴利舌是立过大功的。忽然汉王脑里冒出一个念头:子房、陈平不在,何不找郦老者来聊聊,或许有些意外收获哩!于是让谒者把他传进厅来。“大王,不回后宫享福,冷坐在这干啥?老臣还以为没人哩!"老者一边叩头,一边念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酒葫芦因叩头时平置,酒酒出来了,他惋惜地摇头喊道,“可惜,可惜!你不是臣子,也叩什么头!”汉王望着他的疯相,禁不住道:“真是个名不虚传的高阳酒徒!一葫芦酒值什么?寡人迈过这道坎,赐你宫中佳酿百坛!酒值什么?它可是好东西!没衣服可以,没房屋可以,没女人可以,没酒可不行!酒是心、是肝、是老臣的生命!唉,人生一世,苦辣酸甜,不过是醉酒一回!”老者激动地倾诉着他的酒鬼之情。突然他迅速地了汉王一眼,这狡黠而锐敏的目光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他接下去又说:“大王真的许臣宫酿百坛?“当然,如果你能办成这事。”刘邦望着这个不可救药的老酒徒,用充满诱惑的声音慢悠悠地回答。刘邦从不管臣下的爱好是多么低劣,如:酗酒、嗜赌、玩妓、斗鸡、敛财等,只要这人对自己有用,不仅不去干涉,往往还会投其所好。好,有大王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啥事儿让大王烦心,连美如皎月的戚夫人也被冷落了!”郦老者挤眉弄眼地嘟哝道。汉王见到他皱皱巴巴脸上的表情,直觉得恶心,赶紧把自己两头为难的担忧讲述一番。鄅食其听毕,半晌没出声。突然他摇摇酒葫芦,仰脖往口里倒了一大口酒,打个嗝,喷出一股酒气。一本正经地说:“大王,俗谚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韩信远在燕代,他这股水也救不了近火。如果想要就近得援军,只有一个办法。“啥办法”刘邦见他慢条斯理,不禁发急,高声催促。“刻印封王呀!”鄅老者眼睛泛亮,斩钉截铁地说。“封王?封王,这成吗?"刘邦心存疑虑,犹犹豫豫地自问一老者把眼一瞪。十分肯定地说:“咋不行?大王不过刻几颗金印,虚封六国之后,既可解一时之围,又能得长久之利大王上回之所以能号令天下,统兵袭彭城,不就是有为义帝复仇的借口么?今天大王要调动远近之兵,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可是汉王还有些犯嘀咕,老者发急了,大声喝道:“大王,您看看从前商汤、周武,平天下后,谁不是大封天下,因有封王之助,各得天下数百年。再看秦始皇,何其显赫威风!然而尽灭六国,不封天下,身死则地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您别再迟疑以免错过了时机!刻印遣使吧,大王!事成后别忘了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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