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辰
唐知落盯着面前长满一堆杂草比她高半个头的巨石,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是个成熟的石头了,应该学会自己清除杂草。”
唐知落一边拔掉石头周身的杂草的,一边皱着眉语重心长地自言自语。
她记得渊久山这块石头牌坊从来不会长杂草的,师父说这石头有灵性,寸草不敢生。
唐知落心不在焉地拍拍手,满面愁容地又盯了一眼石头上模糊的字迹。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路过的樵夫用镰刀刻下“到此一游”。哪里还有从前“渊久山”三个字红艳艳的讲究。
唐知落脚步极快地赶到了师父的根据地,心也跟着一沉再沉。
师父那座繁华的竹子豪宅,此刻破败不堪,唐知落踏着落叶往屋里去,蒙满灰尘的竹子门也变成蜡黄色,有气无力地垮在一边。
唐知落惊了,从前她用这扇门开过不少硬邦邦的山核桃。
屋里没有人住过得痕迹,没有熟悉的桌椅茶几,像是荒了许多年。
“这位小姐,你怎么哭了?”
唐知落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屋子的一角,一堆杂草里探出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像是刚刚睡醒,污黑的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又抓抓咯吱窝,抓完还很是自然地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唐知落别看了眼他脚边缺了个口子的破碗,应该是个乞丐。
师父最爱干净了。
屋里总是纤尘不染,每天要让她打扫几十遍。
“问你话呢。”乞丐见她不言语,还在一个劲儿哭,正寻思她是不是个哑巴,冲她点了点下巴,“小姐是迷路了吗?”
这荒山野岭的迷了路,可不得吓哭了。
唐知落抬手抹了把眼睛,尽量平静地问:“你是谁?”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冯九七。”乞丐觉着新鲜,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他叫什么。他提了提裤子,从草堆里坐起来,半个身子斜靠着,嘴里吐了把草沫子,问道,“你有钱吗?”
冯九七没绕弯子,这个小姐看上去就挺有钱。腊月里冷,他本来打算熬一熬冬眠一阵算了懒得下山讨要。
唐知落压下喉头的哽咽,解下腰间的荷包,倒出里头仅有的两块碎银,朝着那破碗利落地扔进去。
“大气。”冯九七竖起大拇指,这小姐看来是把所有盘缠都给他了,“小姐要下山吗,我这就带你去。”
冯九七笑嘻嘻地把那两块碎银宝贝似得装进兜里。
“不用,我跟你打听个人。”唐知落不忍去看那张脸。
冯九七,九七。
世上真有这种巧事?
她和师父养得那条大黄狗,成精了?
“小姐你问,我九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渊久,你可听过这个人?”
唐知落不是第一次直呼师父的名字了。可是今日,她却觉得这个名字说出口的刹那,心脏一阵阵紧缩发疼。
冯九七仔细回想了半晌,摇头:“没听过。”
怎么会……
师父是这座山的主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活神仙。
“这个屋子,以前有别人住吗?”
“那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前几年住进来的,来的时候比现在这样还要破旧,应该没人住过吧。”冯九七奇怪了,这小姐大早上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竟然是来找人。
怪可怜的。
“小姐真不要我送你下山吗?”冯九七站起来,朝着那抹黯然转身的背影又问了一句,吸吸鼻子,竟然还有点委屈。
总觉着怪怪的,这小姑娘,可怜兮兮的,也不让他帮忙,怪招人心疼?
冯九七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毕竟看小姑娘扔银子的身手,肯定是有些本事的。
唐知落茫然地穿过竹屋前的竹林,眼睛酸疼得厉害,索性找了块土坡坐下来,靠在竹子树上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师父……呜呜呜呜……渊久老头,你怎么消失了……呜呜呜呜……”
我要给你过生辰呢,生辰礼物都备好了。
记得你先前收到这个礼物,开心得几天几夜不睡觉,摸着我的头发笑得嘴都合不拢。
“师父——!”
唐知落仰天长啸,清脆的透着稚气,尖锐地划破竹林。
突然——
一道剑气自身后袭来!
唐知落嗓子一哑,很是机敏地抱头闪开。
唐知落心头一寒,指间多出几根银针。
就在她转身准备朝身后丢几根毒针的时候,余光瞥见那把钉在竹子树上的长剑,刺着一条青灰色的长蛇。
她愣了愣,只见一个青衣少年晃着脑袋一脸傲娇地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取下那把剑。
“王、王爷?”
唐知落瞧着主仆二人,很是突兀地出现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里,顿时把眼泪都惊了回去。
“实在碰巧,竟在此处也能遇见唐二姑娘。”
衍王面含浅笑,一袭紫衣长袍衬得他的起色比之前好了许多。
王爷刚一说完,景舟翻了个白眼。
唐知落后知后觉行了个礼,本来想说的话也被对方先说了。这还碰巧?怎么瞧着都太过不搭了。
不对,重点应该是,衍王刚才是开口说话了?!
唐知落抬头打量轮椅上的男人,恰见对方也正打量自己。心下不禁又联想到前几日在城隍庙的莲花池,好像也见过这人。
难不成她被跟踪了?!
唐知落左想右想,也想不出衍王为什么跟踪自己。
“本王方才听到唐二姑娘的哭声,特此循声而来,不知姑娘有何不悦之事?”
衍王见她低头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
那模样特别像是在说: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本王说说,让本王开心开心。
“没、没什么,我丢了东西。”
唐知落有点慌。
这个衍王殿下可真是……奇奇怪怪。
“哦?姑娘丢了什么?”
衍王的嗓音悦耳动听,像极了清冷的山泉水,透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空灵和蛊惑。
让她想起了她那个一头银发的师父渊久。
唐知落吸了吸鼻子,淡淡说道:“哦,没什么,丢了条狗。”
她未抬头,遂也没注意轮椅上的人,听到这句话时眼皮抽了抽,唇角那抹略带幸灾乐祸的笑意也隐去了不少。
冷冰冰的空气一度透着尴尬的沉默。
“王爷,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了。”
唐知落心情差极,实在憋不住一直守着这位爷,几度张口闭口,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出声作别。
唐知落说完,也不等身后人回话就准备扭身走了。
“站住。”
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喝道。
唐知落呆了呆。这么一吼,她还真不敢往前一步,方才王爷一声吼,简直与渊久如出一辙。
“王爷还有事?”
唐知落回过身来,就见景舟推着王爷朝她过来,很快就停在了她两步的地方。
“你就不好奇,本王为何在此处?”
衍王盯着她那双水汪汪红彤彤的眸子,嗓音隐忍。
“臣女不敢。”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
“是不敢,还是不关心?”
这衍王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搁她这儿呛上了?
唐知落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从那张冷冽而英俊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臣女自然是关心的。”唐知落装出很关心的样子,实际上疲于应付。
她一心挂着师父,一想到师父就想哭。
“那你为何不问问本王?”衍王见她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语气稍温了些。
“那么请问衍王殿下因何来此?”
唐知落咬着后牙槽,很快地问出来。
一旁的景舟瞧着两人一来一去,差点没急地拖着自家主子赶紧离开。
傻子也能瞧出来,这唐二姑娘对主子分明就是心不在焉。
再看看他家主子,还笑得如沐春风道:“今日是本王生辰,听闻渊久山风景日出极美,早就想来看一看。”
“殿下生辰……”唐知落愣愣地看向他。
装,接着装。
不就想等着二姑娘问一句,好赶紧告诉她今日是王爷生辰。
景舟在一旁挠头,干巴巴地站在冷风里,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怎么,难不成二姑娘给本王准备了贺礼?”
景舟惊得两眼瞪圆。
王爷,咱还能不能有点下限了!咱还要不要点皇家的体面了!咱这高冷霸气的禁欲人设……
唐知落瞬间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注意到衍王的视线方位时,她顺着衍王直勾勾的视线看了眼自己腰间的荷包。
那荷包是她自己绣的两个小人,不能用丑来形容,只能用非常丑来形容。
当初给师父送礼物,礼物就是用这个荷包装着给他的。
“王、王爷若不嫌弃,臣女亲手绣的荷包,虽、虽粗陋了些,但十分结实,耐脏,实用……”
万一这个奇奇怪怪的王爷,真得就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唐知落从腰间撤下那个淡蓝色的荷包,双手颤巍巍递过去。
“既是二姑娘亲手绣的,本王定会好好保管。”
衍王微微倾身,伸手接过,言语间难以愉悦。
他将那荷包放在掌心瞧了又瞧,眉梢微挑,眸子里温润流转,而后将那荷包放入胸前衣襟内,如获至宝。
唐知落:……
“一起下山?”
衍王忽然抬眼看向她,询问道。
唐知落点头。
念在和师父同一天生辰,且顺他一顺。
顺便,她也是真得好奇衍王殿下是如何下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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