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染斑斑已成碧

皓月临空，浮光霭霭，映着孙侦探的大惊失色。但他不相信祥子敢只身杀了他，嘴角蔓延上一缕无声无息的冷笑：“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祥子冷冷答道。

        孙侦探无言以对，总觉得极为蹊跷，默默抬头望了祥子一眼。谁知祥子正好垂下眼来，目光在他脸上一绕：“你扣走了我的车，后来还敲诈了我的钱。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祥子咄咄逼人，一步步靠近他，孙侦探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身子一软，磕磕绊绊向后退去。旧梦依稀，往事迷离，春花秋月里。他想起当初，自己还只是一个大兵排长，扣了几辆车，抓了几个车夫后，军中的三匹骆驼不翼而飞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骆驼在当时也不是便宜物，他在军中发了好大的脾气，下令追查到底，最终杳无音讯。至于敲诈，也似乎确实有这么回事，可是他觉得不过是点小事，如何就引来杀身之祸了？

        “咚”的一声，孙侦探感觉后脑一僵，头晕目眩。他伸手向后，只摸索到了冰凉入骨的墙皮，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祥子突然发疯似的吼着：“都是因为你！我才一无所有！可你却什么都不缺！”他捶打着孙侦探，那双持着匕首的手又向上一紧，孙侦探喉头一阵冰冷，他知道只要祥子再用一点力气，自己就会死于非命。他忍住袭来的窒息感，求生的欲望不遮不掩：“之前的事是我错了，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

        死神的翅膀已经快要擦到他的肩膀，他在慌乱之中想起自己的短刃被落在了车上。于是颤颤巍巍在外衣暗袋里，掏出特制的袖珍笔，和一小张纸片。他一面观察着祥子，一面反着手偷偷写下两个极潦草的字：车夫。他想着万一自己被杀死，这张纸片也能让祥子插翅难逃。

        背着手塞回纸笔的一刹那，因为心悸，他不住地发抖，一张相片便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地想去捡，祥子眼尖却抢了先，只见相片已经泛黄，月光下依稀可见是一张三人的全家福。前面的少年稚嫩欢笑，仿佛是孙侦探年轻的时候。

        祥子忽然觉得有几分伤感，天边明月昭昭，散发着哀伤而清寒的银辉，格外触动人的心弦。祥子嘴角一搐：“后边是你爹娘么？”

        孙侦探闭上双眸，许是祥子看错了，为富不仁的孙侦探眼角竟有晶莹之意：“是。他们已经不在了。”

        祥子不禁想起了自己早亡的父母，心下生了几分同情，匕首微微放松了一些。孙侦探趁机大口喘着气，哀求祥子：“我没有亲人了，他们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我能活着。兄弟，求求你。”他声音何其哀婉，语气何其卑微，和人前风光的孙司令判若两人。

        祥子竟有一丝快意，孙侦探有朝一日也要向自己低头啊。难道就他有爹娘？别人都没有么？他岿然不动，他知道，以孙侦探的算计，放过他后，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如今已经上了绝路，一不做，二不休，便只能斩草除根。他本来就是想要解决掉孙侦探，力克万难迈进孙府，现在一切计划都顺水推舟地按照他的设想进行着，就差这临门一脚，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更何况，除却敲诈钱财、吃喝嫖赌，他更是无意中得知了孙侦探正是大兵排长，罪状再添一条，不杀了他，如何泄愤？又如何对得起小福子？恐怕放了他，第二日小福子就被迎进府里了，好一个铜雀春深，金屋藏娇，那才叫“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一盏长明月，落影如尘，祥子眸中的腾腾血色愈加深沉，牢牢盯着孙侦探：“那我这就送你去见他们。”手起，刀落，魂去，血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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