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何时会死?
少卿傅恒此前便听说从三品定北将军沈上时,却未曾亲眼瞧过。
只因沈上时常年征战在外,他又身为大理寺官员,二者少有碰面也属正常。
况他来大理寺时日不长,听闻沈上时才从云州赈灾回长安没多久。
“想必是沈将军与尊夫人吧?”
傅恒微一拱手,他与沈上时也算同朝为官,拱他一礼算不得什么。
谁料想,沈上时竟也还了一礼,倒教傅恒有些意外。
这沈上时竟如此懂得礼数,倒与那些个大老粗的武将有所不同,生这模样,也非寻常武将可比得。
傅恒并不知晓,他这一声尊夫人,叫沈上时身后站着的赫玉微微勾唇,明眸皓齿的模样也是绝代芳华。
也叫他身后站着的十六有些愣怔,他二人一同出现,瞧这亲密模样,原本站在上时身旁之人本该是她。
十六脸色惨白,上时与赫玉并肩而立的模样着实将她刺激,她艰难举起手,掩唇开始咳嗽。
她低着头,瞧不见沈上时一瞬间眼波中流露的担心,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十六瞧他的眸光竟比上一回要陌生?
“下官是奉君上命,捉拿罪臣余孽,如今人也已抓到,就回大理寺了。”
傅恒这少卿原正四品,比沈上时低,沈上时还是个武官,傅恒这话拿捏许久才说出来。
沈上时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嘴角微抿,目光落在傅恒身上。
傅恒直起身板,目光迎上沈上时的,这二人相视,而后互相转开目光。
“既是奉君上命,上时自然是不敢耽误少卿大人的差事,只是这霍家的小妹崽素来与将军府交好,少卿大人可要小心着些。”
沈上时意有所指,让傅恒转身来瞧着小妹崽,小妹崽看不惯沈上时,也看不惯傅恒,脸带傲气便别过头去。
此刻小妹崽勉强能站立,时间长了终是不行,她又靠在李子身上。
顺着傅恒目光瞧来,那小妹崽三千发丝凌乱,微风从她脸颊吻过,带起发丝随风飘扬。
傅恒呼吸一窒,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瞧的妹崽,眉眼如画不说,笑靥如花不假。
“哼。”
小妹崽瞧不惯沈上时那副时时刻刻端着的做派,也瞧不惯傅恒笑面虎的模样,这哼了一声,带着不屑。
“沈将军哪里的话,既是沈将军的妹崽,也不会太为难,左右霍家没犯多大事儿,真正死罪难逃的,只岑十六一人而已。”
傅恒勾着薄唇,隐约想起来之前的某些事儿。
李良大人府上,的确有人去过他家,代为打点此事,听那边的意思,是要岑十六的命也不放过霍青衫。
傅恒他并非李阀门客,也不与李家有任何勾缠,就连坊间的那些个传言,也只是空穴来风。
他手上旨意确是从宫里来的不假,可上头也没提起真要将霍家如何。
这小妹崽的命是能保住的,真正性命不保的,是一旁站着的岑十六。
傅恒探究的目光落在十六身上,十六皱眉,最终仍是回以一笑。
她已瞧出来,傅恒并无恶意,只不过是在秉公办理而已。
以前也不晓得,傅恒此人竟如此会摆玩笑,只出现一两刻钟,便将小妹崽这惨白脸色给气了个通红。
因着傅恒这话,眉头越发皱的深的沈上时,目光微微落在十六身上又快速移开。
十六只觉喉间苦涩,如今上时待她,竟寡淡成这般模样。
听得她要下狱,也只是关切小妹崽一两句,丝毫不见顾着她一声。
她忽而又想起许长宁在将军府门前说的那番话,许长宁曾言沈上时只想与赫玉在一搭,无颜见她,只祝她子孙满堂。
如今沈上时神态自若的模样,想来就连当时对她那一份愧疚都消失殆尽了罢。
“两位姑娘,请吧。”
傅恒倒也算客气,除却十六手上的枷锁,言语间并未再有得罪,傅恒率先而去,路过沈上时身边微微点头。
沈上时带着赫玉站在一旁,不多时十六与霍青衫已到他二人身边。
霍青衫这身子骨还受不得太过摧残,李子小宁扶着她,她瞧了沈上时一眼便离开。
十六原也是想离开,沈上时神态自若,已有佳人在旁,多说也是无益的。
只是,在经过沈上时之时,她瞧见沈上时眉宇间淡淡的担忧,瞧见沈上时张口欲言又止。
心中有怪异之感挥之不去,再回神过来已到大理寺大牢。
大抵傅恒晓得小妹崽身上有伤,也没太为难小妹崽,还在小妹崽的牢房里,放了好些棉絮。
妹崽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苦?牢房阴暗,即便有棉絮也抵挡不住更深露重的严寒。
她一张小脸微皱,双眸泛着氤氲水光,这一幅委屈模样,全落在傅恒眼中。
傅恒就站在房门外,终是不忍,着那看守的女狱卒对小妹崽多多照顾,才转向十六这搭来。
傅恒并未出言,倒是十六先问道。
“你可知我何时会死?”十六语气太过淡定,与傅恒之前接触过的烦人都不同。
“你如何知你会死?”傅恒饶有兴趣的问道。
看来岑啸风的小妹崽,倒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柔弱,她即便身陷囫囵,那眸中清亮也未曾掩去半分。
“我落于李阀之手,死只是时间问题,光是罪臣余孽这名头,足以让我死百次吧。”
十六语中略带嘲讽,当年她岑家,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你倒是晓得的很。”
傅恒只接到君令,让将人带回来,上头有交代,万万亏待不得这两妹崽。
至于如何处置,倒是未有明示。
“我虽无法预料你的死期,但知你必死无疑,今日早朝百官联名上书,请君上将你斩首示众,李阀有意祸水东引,君上这才下旨,将霍家那妹崽也关押进来。”
傅恒三两句话,也算是对此事一个交代。
十六点点头,对傅恒心存一丝感激,即便傅恒不说这些个话,也在理。
如今既将这话告诉与她,对她也算有恩。
其实十六早就该料到,霍家并未做错什么,却遭此横祸,原因只有一个。
李阀那当家李羡寒大人,一箭双雕,除了她这万年祸害,又为她女儿除去一个眼中钉,这算盘打的也是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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