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回
“听说那谁谁谁这两日又‘复宠’了啊。”
缥缈峰茂密的林间，两名腰间佩剑的年轻白衣剑士一边走一边讨论着。
观这二人的穿着服侍并不是剑侍，而是缥缈峰上习剑的内门小弟子。
另外一人嗤笑道：“你是说那个小剑侍啊，是啊，真没想到他还挺有手段的。”
“我听那些剑侍说，这两日剑君天天叫他过去伺候。你说都这么长时间了，剑君怎么还不杀他？真让人感到奇怪。”
“嗨，个人有个人的手段呗。”另外一人说。
“哈哈也是哈！没办法，一个废灵根要想在这世上生存，总得想点歪门邪道嘛，咱们就老老实实地练剑就行了。”
“你说的对，我还记得上回他来演武堂上课被打吐血的事呢，哈哈，废物也有废物的活法，咱们不能歧视废……什么人？！”
其中一名剑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应声出剑。
然而很显然他反应慢了一步，为时已晚。
一柄长刀骤然出现在这两名明阳山弟子的面前，刀锋闪过，刀刃上多出一淌鲜红的血线，血珠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而这两名剑士在失去意识前也只来得及想到：是刀？
明阳山上用的都是剑，何人使刀？！
淡芜烟这两日的确时时刻刻都要跟在剑君身边。
或许在旁人眼中他这是复宠了。
甚至剑君待他比以往还要亲热。
但唯独淡芜烟这个当事人知道，剑君也只是天天变着法儿地，把他带在身边折磨他。
真的只是为了折磨他。
淡芜烟就从没见过哪个合体期的大能还需要别人服侍、一点点帮着穿衣服的！
不仅穿衣，还要给他束发、佩戴饰品，伺候他喝茶，亲手递给他茶果点心……
以往剑君大人打个响指就能做到，或者干脆不屑去做的事，最近则通通都安排给他来做。
好在最近穿书局里似乎很看重“眼技”这一项指标——从那天在武学堂时起淡芜烟便发现了，但凡是他外表冷冰冰但眼神炙热，再表现出一些复杂的情感，便会被系统判定为是“心灰意冷又情难自禁”。
而一旦将这种复杂的情感表现出来，他的人设积分就会嗖嗖地往上涨。
甚至只要被系统看到就可以，都不用男主或其他人注意和回应！
摸到规律的淡芜烟，这两天工作热情极为高涨。
他看男主的目光总是专注且深情。
但嘴上和行动上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儿。
属于他剑侍工作范围内的事都会尽心去做。
但平日里，淡芜烟不言语、不笑，也不做多余的表情，林寂不让他走，他便在一边默默抱剑而立，存在感极低，就那么痴痴看着。
以至于被舔习惯了的剑君大人，也经常被他这副冷脸而被搞得兴致缺缺。
但每一次注意到淡芜烟的沉默却深情的眼神，林寂又生生忍下了。
他也不再开口教育或警告淡芜烟了。
他似乎是在等。
——等小剑侍自己“作”完了，便会恢复正常了。
这期间两个人处于互不干预的状态，淡芜烟做完分内事后便独自在角落里站着赚自己的积分，林寂也不管他，就让他站着。
甚至淡芜烟曾一度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拿积分拿到退休。
只是好景不长，林寂最近又开始抽风了。
“弹支曲子听听。”
一把古琴被甩到了淡芜烟的面前，林寂半斜着身体靠在床边的贵妃榻上，淡芜烟则跪在一边。
剑君要他弹，小剑侍不敢不弹。
淡芜烟当即抬手划拉了一曲。
从几天前开始，似乎隐隐觉察出安静沉默地站在角落里对小剑侍来说是很舒服的事，剑君大人便不舒服了。
林寂开始给他布置任务。
一开始是让他抄剑谱，没想到淡芜烟刚抄好一遍，这喜怒无常的剑君便将它们全撕了。
后来又吩咐小剑侍练剑。
不练四千遍不许停。
搞得淡芜烟直接在第一千遍的时候“晕”了过去，之后足足“虚弱”了一天，再提不起来剑。
然后林寂就想到了新的折磨他的方式——让他弹琴。
淡芜烟第一时间摇头表示自己不会。但剑君依旧逼他弹，他也只能乱弹一气，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听得不行。
以前淡芜烟在其他世界里一边做任务一边享受生活的时候，学了很多不会对剧情造成干扰、也很符合当时人设的技能。
但或许是做炮灰的日子太无聊了，没想到学着学着，那每一项技能后来都成了他的拿手好戏。
比方说，他也曾经是名动整片大陆的古琴大师。
……哦对了。
据系统说，那片大陆就是如今的这片大陆。
只是不同的故事在这片大陆上延续，时间也已经过了一万年。
是以对淡芜烟来说，想弹好琴容易。
想弹难听的，不容易。
他现在简直就是在侮辱艺术！
一边划拉，淡芜烟一边心痛地想。
也幸亏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是个既不会弹琴、又不会舞剑的普通少年。
要不然他指不定还得天天都来一段儿才艺表演！
一只竹枕被猝不及防地丢了过来，打断了房内刺耳的琴声。
淡芜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耳边如期响起林寂暴怒的声音：“学了三天了，猪都能有点长进！再弹的这么难听本君就把你的猪手剁下来！”
小剑侍漂亮的双手立即从古琴上移开，依照原主的性格，淡芜烟用眼神将“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表演得淋漓尽致。
被心上人贬低、骂作猪都不如，作为书里的“淡芜烟”，小剑侍只会感到惊慌无措，并开始无限制的自我评判。
但自从决定加快进度尽快被厌弃后，淡芜烟的戏路变宽了。
他依旧是那个痴情的废物。
只是嘴上不会再吃亏：“我再怎么学也比不上师祖，剑君要听曲，何不去找师祖。”
“你说什么？”
半倚在榻上的剑君危险地眯了眯眼：“再说一遍。”
缥缈峰上并没有不许提师祖这一说法。
但林寂最近这么反反复复地磋磨小剑侍，多多少少是因为在他师尊那里受到了冷落，如今淡芜烟乍然提起那位，自然引得林寂横眉相对。
然而小剑侍再笨也会看眼色，眼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对面的少年便闭紧了嘴巴，没有再说一遍。
只是黑白分明的眼望着他，似乎在表达自己说错话了的后悔和仓惶。
林寂重新放松身体，表示：“师尊是独步天下的琴艺大师，你怎会如他。”
这两天打击小剑侍仿佛上了瘾，他不由再度勾起唇角，轻哼一声笑道：“修为还勉强说是与天赋相关，你修不好也便罢了。怎么琴棋书画你也样样都不行，你说说，你到底什么行？”
对面的淡芜烟表情不动，却也在心中勾起唇角。
在系统疯狂提醒他痴情人设值加一再加一的同时，淡芜烟心情也变得极好，不由对剑君说：“床上功夫，我还行的吧。”
关键你想睡师祖也睡不着啊！
虽说最后修无情道的师祖变成了多情道，但很可惜，他们二人是到最后才说开的。
……刚了解自己师尊的心意就全文完了，连个手手都没有以道侣的身份正式握过，更别提做。
这男主也是可怜。
当然这些都不能说。
这一次沉默的是林寂。
他对淡芜烟的认知大部分还停留在害羞又敏感的那个阶段，压根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这小剑侍能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他此前对小剑侍的关注更多是身体上的，这两日才偶尔去观察对方的性格。
也不得不说，小剑侍给了他许多不一般的体验。
林寂忽然伸手，隔空将淡芜烟的身体捞了过去。
那截细腰很会晃。
所以，这次小剑侍说的倒没错。
“光天化日便想勾引本君？嗯？”
淡芜烟：“？”
怎么就想到勾引了？
这是哪跟哪儿！
感觉到有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淡芜烟倒不介意这会儿下个线。
反正也不想一直对着男主的嘴脸。
但不巧的是……剑君今日突发奇想，传话给方雍让他过来教自己学琴。
看时间，人马上就要来了……
“参见剑君。”
“师尊。”
门外同时响起两道声音。
一个是方雍的，一个是水天意的。
“什么事。”林寂隔空问。
水天意的声音自动响起：“有两名弟子在峰上遭遇了意外，已经请印昱师叔看过，师叔说情况有点奇怪，弟子特来请师尊移驾过去看看。”
林寂当即放开了淡芜烟，起身。
之后是方雍的声音传进来：“……回禀剑君，我来教琴。”
“嗯。”
林寂走过去将房门拉开，小剑侍已经乖乖坐回到古琴前，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没由来的很满意对方自下而上的仰望目光，林寂对门口的方雍说：“教会他，最起码本君今日要听到一段成曲。”
“是。”
方雍在林寂步出房门后迈步进入，房门即将关闭，淡芜烟隔着逐渐变狭小的缝隙向外望着，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执着痴迷。
但林寂并没有回头看他。
是以……他是与门外的水天意互相望了最后一眼。
大门彻底关闭。
淡芜烟收回视线。
他这才注意到，今天的方雍仍旧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
“方兄，过来坐。”
见方雍进屋后半天还在那里站着，淡芜烟便主动抬手邀请对方入座。
这里是他的房间。
淡芜烟的人设虽不擅长琴棋书画，但喝茶看书和养花这样的爱好却并不与之冲突，是以他房间里各种摆设也算十分别致雅致，整个空间里都有一种淡淡的茶香气，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莲花香。
——他在门前的小池塘里养了几支水莲。
方雍并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在这不大的小屋里打量了半晌，恨不得每一处角落细节都不放过似的。
直到淡芜烟又一次叫他，他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那视线落在淡芜烟的脸上。
“我来教你弹琴。”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低头垂眸看着小剑侍，仍旧死死盯着。
“你此前真的不会弹琴？”方雍问。
淡芜烟摇了摇头。
方雍一整衣袍，盘膝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轻抚琴弦，顷刻间流淌出几声熟悉的音，方雍说：“那我先弹一段，你且听着。”
“好。”
淡芜烟听着，是那最近很流行的《一棹春风》。
看来方雍真的很喜欢这首曲子。
客观来说，对方的演奏技巧还不错。
其实也蛮喜欢听曲子的淡芜烟干脆沉浸其中，认认真真地听起了方雍的演奏。
唇角微挑，半垂眼眸。
方雍，或者说是以魔族秘法附身操控着这名剑侍的隗约，在瞥见他听琴时的这般模样后，抚琴的手下意识一抖。
太像了。
太像了！
除了面颊削瘦苍白了许多，这名剑侍简直与阿烟一模一样！
就连听琴时的神色都那般相像……
可这真的是阿烟吗？
这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借助方雍的身体将淡芜烟的身世身份全都打听观察了个遍。
隗约已经知道，这个人不单单是明阳山剑仙的剑侍。
……更是他的脔宠。
…………
可，他的阿烟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是正道里“梅竹二杰”中的沁竹君，是最宁折不弯的人。
他的阿烟不会这般卑微。
哪怕当真虎落平阳，以阿烟的个性，纵拼得个玉石俱焚也不会任由黄肖仁那样的败类欺负。
便更加不会……这么不清不楚地雌伏人下。
……
然而也是那样的阿烟，却也曾为了自己背离正道，自愿加入魔族。
那个自己所见过的最理智的人，终究做了全天下最不理智的决定。
在爱情面前，阿烟总是那般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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