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上河生产大队。
此时的程家乌云惨雾，小一辈的人这几天连声都不敢出。原本活泼爱玩闹的几个小崽子，乖得跟鹌鹑一样。
他们在后面玩泥巴，其中一个大点的孩子开口。
“你们说，爸爸他们真的能找到小姑姑吗？”
“不知道，”稍小一些的孩子专注地玩着泥巴。
小一些的小女孩子，“不知道，但是我喜欢大姑姑，不喜欢小姑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拧了耳朵。
“屁大点的丫头，你懂个屁！”那个女人二十多岁，面容被晒成了土黄色。但五官却不错，她把声音压得极低，“这话要是被你奶听了，看你奶怎么教训你。”
小丫头张着满是泥的手，“娘，我疼…疼……”
“把爪子给我洗干净了，”她没好气地松开手，再次警告这仨个小崽子，“不想被骂就夹着尾巴做人。”
小姑这些天走丢后，原本脾气就很爆的程母杨秀华这些天就跟被偷了崽的母老虎一样。
大嫂不过背地里说了几句小姑的不好，就被骂回了娘家。
那会儿她不在，听说走的时候是哭着走的。
大哥也不管，她这些天也是把头皮绷紧了，不到万不得已那都是避着杨秀华走的。
小姑娇纵任性，但却是全家的心尖尖。别说杨秀华了，这些天就连公公大哥还有她家男人都急得嘴角上火。
还有部队里的小叔，小姑走丢的事都没敢告诉他……
“赶紧把你们的手洗干净，过去吃饭。”
这些日子天天下雨，今天难得放晴，程家人就把饭桌放在了院子里。
等二嫂朱红秀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好了。
跟程老爹坐在一起的杨秀华不过五十多岁，耷拉着一张脸，看着就吓人。
“你们几个小崽子去哪儿了，吃饭还要我们来等你们。”
三个小的吓了一跳，朱红秀很明智地不出声，赶紧安排这三个小的坐下。
程家这一家老小，全都得听杨秀华的。作为一个二婚，前头三个儿子还都不是亲生的来说，已经相当成功了。
但杨秀华愁着一张脸，想到程白露就想流眼泪。
坐在下首的女孩子这时却开口了，“娘，你不要怪他们三个，小孩子贪玩也是正常的嘛。”
她长相清秀，可脸型不够秀美，反而透着些国字脸的粗犷，只是五管长得不错，要是皮肤再白一些，应当也是一个美人。
“啪”的一声，杨秀华将筷子拍在桌上，“吃不吃？不吃就给我滚出去！”
朱红秀瞥了叶明珠一眼，在心里头猛翻白眼。
本来什么事儿都没用，偏偏她多嘴，把杨秀华的火给拱起来，当谁不知道她心底那点心思。要她说，程家这两个姑子她谁都看不上。
一个娇纵得很，作天作地惹人嫌。
一个温柔和善，但心里头的小九九比谁都多。
“行了，先吃饭吧。”
程老爹发话，代表这件事暂时先告一段落。三个孩子这会乖得很，连眼神都不敢乱瞟。
这两天家里头到处都是低气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将这一顿饭沉默地吃完，朱红秀乖觉地将饭桌收拾好。
程立国叹了一口气，“爸，杨婶，我打算去隔壁镇找找。”
他是程家的大儿子，除此以外还有排行第二的程立军，与还在部队的程建国。程白露是家里头最小的孩子，而叶明珠却是杨婶前头的女儿。
自从程白露失踪之后，程家人就一直在找她，从没有放弃过。
“明珠，白露是跟你一起出去的。你们分开的时候，她究竟往哪边去了，”杨秀华双眼紧紧盯着叶明珠，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叶明珠眸光微闪，“娘，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
“我现在要你再说一遍。”
两姐妹出去，就叶明珠回来了。她的白露那么乖，怎么可能会瞎走。肯定是遇到拍花子的了，要不就是叶明珠这个死丫头做的鬼。
“娘…难道你怀疑是我…故意把妹妹弄丢的？”叶明珠的眼眶立刻红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杨秀华。
程立军也连忙开口，“没错，杨姨冷静一点，你这样说也太伤人心了。白露是明珠的亲妹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眼见杨秀华的脸已经黑了，朱红秀赶紧拉自家男人的衣服。
但程立军却是个愣头青，压根没有领会朱红秀的意思，还在那里逼逼个不停。
叶明珠眼泪一滴滴地掉了下来，双眼通红地看着杨秀华。
“这些天我一直都怪自己，为什么要带着白露去县城。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娘，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我真的恨不得，自己才是走丢的那一个。”
她声泪俱下，这段话更是说得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心里头怪难受的。
朱红秀也觉得杨秀华偏心。
一个跟草一样，一个就是手心里头的宝。哪怕对程老爹前头的那三个儿子，都比对叶明珠好。
她就很不明白了，明明都是从杨秀华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却跟那些黑心肠的后妈一样。
程老爹这个后爹，都比杨秀华这个亲妈好。
杨秀华脸色铁青，一拍桌子就骂道：“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的错了？我让她不要出去，你背后跟白露究竟说了什么，勾得她一定要去！”
“娘……”叶明珠眼睫上挂着泪珠，看着就可怜。
程立国也看不下去了，“杨婶，白露的事……虽然明珠也有责任，但我相信这是个意外。”
朱红秀：“……”
什么叫叶明珠也有责任？
老程家这一家子偏心眼，她算是看明白了。
这事明明就是程白露非要跟着叶明珠去县城，磨着杨秀华答应的。到头来出了事，就是叶明珠的锅了。
虽然看不上叶明珠，但朱红秀这会儿还是觉得她冤极了。
跟窦娥有得一拼。
“那你跟我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秀华只要一想起程白露在外头受苦，心里头就跟油煎的一样，“我的白露哟，你在哪儿啊！”
杨秀华这些天干什么都不得劲儿，别说睡觉了她恨不得短命二十年，换她的白露回来。
“老婆子，别伤心。白露这孩子机灵着呢，肯定会没事的。”
“你说得好听！”杨秀华转头朝程老爹喷了过去，“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心疼是不是！”
说着，又接着哭了起来。
“白露啊，你要是有什么事娘也不想活了……”
程立国与程立军两兄弟见老爹都被骂了，把脖子齐齐一缩。
叶明珠抿抿唇，垂下头。眼里闪过一抹决绝，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抹掉脸上的眼泪。
“白露失踪是我的错，大不了…大不了……，”叶明珠说完，就想往墙上撞。朱红秀眼急手快，一把抓住她。
“你这又是要干啥子？！”
“老二家的，你放开她！”杨文秀红着一双眼睛，满是仇恨地看着叶明珠，里头的狠意，让朱红秀都是一惊。“你放开她，我就不信她敢撞。”
朱红秀本想明哲保身，也急了。
“杨婶，白露是你亲女儿，明珠也是啊。”
她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妈。就因为一个走丢了，就让另一个去死。
“二嫂，你不要拦我，”叶明珠听了这话，伤心极了。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妹妹走丢，就是我的错。”
她眸中一狠，就往墙上撞。
这股狠劲儿，朱红秀都拉不住她。
叶明珠这一撞是发了狠，墙虽说是土墙，但用力撞上去却还是把头给撞破了，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她强撑着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杨秀华。
“娘，这样你满意了？”
“哎哟，要出人命了，”朱红秀看着急得不行，连忙走过去扶起她，“杨婶就是气话，你好好地往墙上撞干什么。”
程立国与程立军也站了起来，“不行，得马上送医院。”
“送医院？送什么医院！”杨秀华双眼通红，“我的白露要是回不来，她就给我去死！”
这是头一回，杨秀华在众多人的面前暴露了对叶明珠的恶意。
“老婆子，你别真把明珠给逼死了，到时候伤心的还是你，”程老爹拉了拉她的袖子，随后指着两个儿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送村医那儿看看去。”
叶明珠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朱红秀从灶里头扒拉了些草木灰过来。
“先敷点草木灰，把血止了，”朱红秀伸手抓了一把草木灰就要往叶明珠的头上抹，“再流下去，人都要没了。”
对于杨秀华的狠心，朱红秀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只是她是媳妇，有些话真的不好说出口。
看着朱红秀手里灰白的草木灰，叶明珠眼里闪过一抹抗拒。这种东西抹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二嫂，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叶明珠撑起一个脆弱的笑容，让朱红秀眼眶发酸。
就在这时，院外有人叫了一声。
“大柱家的，刚刚大队那边接到通知。让你们去公安局一趟，白露有消息了！”
杨秀华猛地站起身，眼中迸发出惊喜。她伸手抹掉脸上的泪，也顾不得许多，就往外头跑。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扭头就往外头走。
就连朱红秀也顾不得往叶明珠头上抹草木灰了，放下碗拍拍手就快步走了过去。
叶明珠躺在地上，眯着眼看向那些人的背影，脸上满是嘲讽。
“好，谢谢你，我们马上就过去。”
杨秀华听着这话，脸上的晦气一扫而空。一拍大腿，脸上重新堆满笑容，“快，立国快去借车，我要去接我闺女。”
“对，对，这次我也要一起去！”
程老爹这些天皱着的眉头也不由地松开。
“哎，”程立国一边往外走，“我这就去借，到时候直接在村口等你们。”
杨秀华快步走回房间，待走到叶明珠身边时，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进了屋。
“白露有消息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老头子，动作快点！”
“哎！”
程老爹见叶明珠看着杨秀华的背影，脸上还带着几分失落。再加上她脸上的血，看着怪凄惨。
他摸摸口袋，掏出十块钱放到叶明珠的手上，脸上带着几分不忍。
“拿着钱去医院看看，你妈那儿我去跟她说。白露的事……”
程老爹叹了一口气，背着手进屋去了。
他进屋的时候，就看到杨秀华在收拾东西，“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打算逼死她？”
“要是她死了，能换我的白露回来，我真想逼死她得了。”
杨秀华满不在乎，她现在就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程白露身边去。
“你就不怕她怨恨你？”
杨秀华将手头的东西放了下来，原本喜悦的脸也耷拉了下来，“她怨恨？她凭什么怨恨，我才是那个应该怨恨的人！”
说到这儿，杨秀华脸上闪过恨意。
“当年要不是……”她红着眼眶，抿了抿唇，这才强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恨意，“要不是遇见了你，我就真的要被逼死了，哪里还有今天的杨秀华。”
程老爹知道那件事一直是杨秀华的心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放下过。
“以前的事情还说她干啥？咱们准备准备去，赶紧去县里。”
“对，”杨秀华伸手抹掉脸上的眼泪，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还得多带些钱，也不知道白露这两天在外头，有没有遭罪……”
程家人走了个干净，哪里还记得受了伤的叶明珠。
她坐在房间中，听着屋外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系统，你说他们能找到程白露吗？”
【你连奖励都收到了，还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叶明珠摸着口袋里的五百块钱，满意地笑了。这个系统真的不错，程白露才走丢没多久，她就捡到了五百块钱。
这可是笔巨款，程家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都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
这个叫什么……气运系统的，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额头上的血已经不再流，就这样干在眉毛上方。
她撞的时候有分寸，只是看着严重而已。没想到杨秀华对她一点母女之情都没有，真的想让她去死。
竟然这样，那她也不要再顾及那点母女情分了。
叶明珠伸手，用力摁向伤口。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又重新流了出来。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下流。很快，她的半张脸都被血给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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