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不要走

“怎么样？”出租车上，谢安偏过头问了旁边的方朝彻一句。

        方朝彻坐上车之后就觉得意识已经迷离得好像在飘，他把头靠在车窗边缘半眯着眼摆了摆手，没说话。

        车一路开到了方朝彻家的小区楼下，谢安扶他下了车，方朝彻吹了吹凉风，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点儿，他对着谢安露出一个轻微的笑意，“我家的路，你还记得挺清楚。”

        谢安没接他的话，只道：“我送你上去。”

        “不用。”方朝彻晕乎乎地一声笑，“我又不是个女的，哪就那么柔弱。”

        谢安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方朝彻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谢安的肩膀，他盯着他的双眼，忽然又笑了几声，他随即跳跃性地冒出一句：“好像你总能看见我不堪的一面呢？”

        谢安看了他几秒，没说话，他扶住方朝彻往家的方向走，方朝彻没再拒绝，也许是再无力拒绝，他随着谢安的节奏向前踉跄了几步，随即又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意，只听他道：“也对，我本来就是一个不堪的人。”

        “别说这些了。”谢安在他耳旁一个轻声又平静的回应，方朝彻没再开口，他俩一路半扶半靠着到了家门口。

        谢安从方朝彻的裤兜里掏出了家门钥匙开了门，方朝彻本想就近倒沙发上，但谢安拉住他道：“进屋睡吧。”

        于是他把他扶进了房间，方朝彻对着床毫无抵抗力地倒了下去。

        “你睡吧，明天就好了。”谢安在床边看着半合着眼把一只手臂压在额头上表情稍微有点痛苦的方朝彻道。

        “那我就走了。”谢安又说了一句。

        “谢安。”

        就在谢安意欲转身的时候，方朝彻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看着谢安的双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力的迷醉，可能还藏着几分不欲人知的恳求，但是谢安尽数看在了眼里，也许此时谢安，甚至连同方朝彻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出于一种深醉的冲动。

        谢安的眼中起初有几分惊讶，但他没有动，他定在原地看着方朝彻，在等他开口。

        “你不要走。”

        几秒钟后，方朝彻有点艰难地说出一句，他执着地握着谢安的手腕没有松开，但此时他却已经半垂下了眼，他低落暗哑着的声音传到了谢安耳边。

        “我觉得心里冷，你在这儿，好像就暖了点儿。”

        谢安听了这话，仿佛感觉激起了一股无以言喻的心流，像是秋日里石间漫溢的雨水，汩汩地顺着缝隙淌出了心扉，他感到一种满溢而无尽蔓延的同病相怜的痛，此时此刻，在他二人身上已悄无声息地融为一脉。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方朝彻因为用力而略显僵直的手，他轻声道：“好，我在这儿。”

        方朝彻在得到了如愿的允诺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在谢安看来，这几分天真的欣喜却可怜得刺心，就好像是孩子在央求母亲不要离开自己，母亲答允了的时候孩子会表现出骤然放心的那种心酸之感。

        这种被遗弃的感觉他懂，他知道，方朝彻也懂。

        他看着方朝彻重新又闭上了眼，把头偏过一侧去了，他想他此时应该放松了些，心里的负累也暂时被抛远了些，正如他自己，他看着眼前这张酒醉倾吐后安睡的面孔，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暖了几分。

        方朝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他起身的一瞬间却感到头痛得厉害，他想到昨天在酒吧一饮而尽的那杯酒，没想到后劲这么凶猛。

        他下床走出房间，屋里除他外再无一人，他又挨个房间扫视了一圈，他注意到和昨天不一样的是原本客厅里玩儿完没有收拾的游戏机被整齐摆在了茶几上，厨房洗碗池里堆着的碗筷已经被洗干净重新放回了原位，并且他发现餐桌上还放着卷饼和豆浆早餐。

        他摸了摸豆浆的杯身，尚存有温热，他看了一眼表，九点多。

        他记得昨天是谢安送他回的家，但他倒在床上之后就感觉自己彻底陷在了天旋地转里，他依稀记得他和谢安还说了两句话，但说了什么，谢安什么时候走的，他已经没了印象。

        他又回房间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给谢安打了一个电话。

        “你……你在哪儿呢？”随着谢安那头一声平静的“喂”传到耳边，方朝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回家了。”谢安道。

        “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谢安没有回答，他只是道：“我给你买了早餐，放桌子上了。”

        “我看见了。”方朝彻说，他停顿了几秒，又开了口：“你……你昨晚一直在？”

        谢安沉默了片刻，而后对着电话道：“你不记得了？”

        “我……没印象了。”方朝彻有点窘意，他小心地又问了一句：“我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吧？”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回音，方朝彻忽然有点紧张，他可不希望自己意识迷醉的时候有什么失态的事，他握着电话悉心听着那边的动静，少顷，他忽而听见谢安发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方朝彻凝神问了句。

        “你紧张什么。”谢安笑得云淡风轻，只道：“以后还去酒吧吗？”

        方朝彻知道他说这话有点嘲讽的意味，他笑了笑道：“没影响，不过下次我得喝半瓶酱油再去。”

        谢安不由笑了两声，他转而又道：“吃点东西吧。”

        方朝彻“嗯”了一声，又略显迟疑地问了句：“你昨晚睡哪儿了？”

        “沙发。”谢安答。

        “没睡好吧？”

        “还行。”谢安说，“你家沙发比我家的长。”

        方朝彻笑了笑，“怠慢你了，下次我好好招待你。”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做饭。”

        谢安一声轻微的哂笑，“你这么信誓旦旦说话，十有八九都落空。”

        “狂妄了点儿吧？”方朝彻也是一笑，他知道谢安指的是上次他俩打赌输了的事，他道：“不就一次没考过你吗，就给我盖棺定论了。”

        谢安笑着没接话，只道：“休息吧，醉酒第二天头会疼。”

        这头方朝彻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他想说的可能是，在家里的这方空间内，或者不止这方空间之内，他好像已经很久没享受过这种细致的关怀了，但他为了显得不那么矫情，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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