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更)
这短短的一份资料,容静秋反复来回地看,脑子更是不停地转动,可怎么看也找不出其中违和的地方,更找不到半点可能与她或者容家的牵扯,而且钟义做生意的口碑很好,跟他合作过的人大多都赞不绝口。
就连柳志轩也罕见地说钟义是个值得信任的合伙人,总而言之,柳志轩是觉得她多想了,信的末尾甚至写道,若她觉得在府里住得不惯或者不好,大可回到庄子里来的,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林兰儿挨了林安氏的训斥没有多久,这回不敢再随意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梅儿那天没有跟去琳琅阁,所以并不知道这叫钟义的人到底哪里让容静秋觉得不妥,所以也不敢胡乱地瞎猜,只能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等容静秋说话。
其他几个大丫鬟就更不敢乱说话,一时间本来热闹叽喳的声音顿时消失了,只剩下呼息声。
容静秋没能想出个头绪来,把资料放下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安静得过份,于是笑道,“都怎么了?一个个都像那焉了的菜苗似的?”顺手把资料递给梅儿,“都看看。”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她想不明白,或者别人能给她提供别的思路。
梅儿接过来仔细看了之后,顺手就递给了林兰儿,然后一个接一个都传阅了一遍,就连红裳和绿袖也没有被落下。
“奴婢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能说这钟少当家有个出身不光彩的母亲,不过人家现在扶了正,儿子也有出息,哪还有人死揪着她的出身来历不放?”梅儿冷静地道,“要不然也不会大喇喇地给她做寿,摆明了这做儿子并不以母亲的出身为耻,说来倒是个难得的孝子。”
容静秋点了点头,从这个角度去看,钟义这人颇为可取。
“看这入门的时间,会不会这钟少当家不是老当家的儿子啊?”林兰儿的思路一向清奇。
梅儿道,“那钟老当家的甘当这乌龟王八蛋?再说怀孕时间又骗不了人,若真有问题,昔日钟夫人也不会点头同意她进门当小。”
林兰儿吐了吐舌头,“奴婢也是随口说说罢了,不然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何不妥之处。”
容静秋却是伸手重新拿过那份资料看起来,钟义的成长中规中矩,没有出格的地方,如果说他的人生里惟一出格的地方,就是他的母亲尤氏。
这资料上面记载的尤氏生平很简单,江南地方的花魁娘子,年轻时美艳绝伦,钟老当家到江南走镖时一眼就相中了她,花了巨资为她赎身,并且带回京城安置。
从良后的尤氏很少会出门,一直都被钟老当家养在深闺中。
这倒也不难理解,美丽的女人总会容易招惹男人,而远威镖局在京城这地界压根就没有多大的势力,真被其他的权贵看上,钟老当家未必能护得住人。
思及此,她的手轻敲了一下桌面。
“兰儿的话未必没有道理,让柳管事详细查一查这尤氏的过往。”她突然出声道。
“姑娘,这尤氏是江南人士,这查起来可不容易。”梅儿提醒了一句。
“再不容易也要查。”容静秋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容静秋的风格,或者她可以主动出击再去试探一下那钟义到底意欲何为?
若说他是冲着娶容家姑娘而来的,她是不大相信的,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容家嫁女儿再放低要求也不会考虑钟义这出身的,这个道理钟义自己不会不明白。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结果来,遂她干脆撂开到一边。
到容金氏去用晚膳的时候,居然在这里看到大房的容风氏,这是容鹏的妻子,只见这容风氏形容很憔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瘦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正苦苦地哀求容金氏什么。
近到跟前,才看到容金氏拨开容风氏的手,“侄儿媳妇,不是我这个当婶婶的心狠,这事牵扯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不好我们全家都得赔进去,这可是一大家子人的命啊,就算当着老夫人的面我也是这么说。”
“二婶,这些事都是婆母一个人弄出来的,夫君他真的不知情,如今人都被带到大理寺受审了,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吃了多少苦头,”容风氏抽出帕子开始抹泪,“如今孩子还小,不能没有他这个爹啊,婶子,我给您跪下了,您就帮忙在二叔父那儿说说好话,救救我孩儿他爹吧……”说完,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容马氏于心不忍去拉她起来,可无论怎么拉,容风氏都不为所动,只两眼红红的可怜兮兮地看着容金氏。
容金氏长叹一声,这容叶氏做的孽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也不知道她现在在牢里悔不悔?
现在不但容风氏天天过来哀求,就是老夫人容傅氏那里也是处处要胁,毕竟一个是她大儿子,一个是她大孙子,哪个都舍不得?尽拿其他的儿子儿媳妇来折腾。
容静秋最近没太关注容叶氏的案子进程,没想到最终还是把大房的父子俩给卷了进去,也对,那“何道婆”的事情还有得交代呢。
女人的背后就是男人,光审一个容叶氏哪里够?
其他府里的重臣家眷出了事,做为当家人也还是要到大理寺去回话的,更何况大房父子俩的官职都不显,那就更是要揖拿归案。
而她爹容澄这回做了壁上观。
“娘。”她进去,朝容金氏行了一礼。
容金氏一见到大女儿脸上这才和缓了许多,拉大女儿到身边坐下,再也没看容风氏一眼,“侄儿媳妇先回去吧,这国有国法,家有家法,若大伯与侄儿都没犯法,那自然就能平安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还有一个词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容静春自己死了倒是干净,容叶氏的罪名却是推无可推,皇后怕是早就把这容叶氏当成死人来看了。
“二婶,我这些年嫁进容家,没给二婶使过绊子吧?昔日婆母做得过份的时候,我也给二婶通风报信过,二婶,您这是半点也不念我的好?”容风氏哪能被人家三两句话就打发走?
男人若是没了或者判了重刑,她以后的日子就没有指望了。
容静秋看到容风氏不管不顾地挟恩求报,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是病急乱投医,这番话只会让容金氏恼羞成怒。
果然,容金氏的怒容半点也不掩饰,“侄儿媳妇说话可得过过脑子,我是长辈,何时承过你的情?你婆母是个强势的人,你在她面前都不得意,还能帮得了别人什么忙?”
容风氏忙给自己打了一巴掌,“二婶息怒,是侄儿媳妇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等浑人计较,二婶,侄儿媳妇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回竟是不顾颜面号啕大哭起来。
容马氏看她哭得可怜,不由得也跟着抹起了泪水,不过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胡乱为容风氏说好话,只是在一旁劝她几句。
容金氏更是呵斥了一句,“要号丧回你大房的地盘号去,在我这里哭算什么一回事,又不是我苛待你们母子。”
容静秋实在被容风氏哭得头疼,有这时间哭泣,还不如找找真正的症结在哪里?为什么其他几房会袖手旁观大房落难?这一切都是有根源的。
“二嫂,先让大嫂起来坐下说话,这跪在地上若是能解决问题,问题早就解决了。”
容风氏这才睁着一双泪眼看向容静秋,对于这个被婆母暗害将来没子嗣的隔房小姑子,她是不好意思与她来往的,毕竟断人子嗣这种事情太过恶毒,就算事情不是她干的,但她是容叶氏的儿媳妇,她也心虚啊。
正因为心虚,她这回顺势被容马氏扶了起来,低声地朝这个以前不大看得起来的弟妹说了声“谢谢”,也就只有她还能陪她落泪,其他人都高高在上看着她在水里扑腾,思及此,她把手里的帕子越绞越紧。
“三姑娘,我婆母做的事情我并不知情,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们大房欠三姑娘一声对不起。”
容静秋对这声道歉没有什么感觉,她一直都在府里,容风氏若是真想道歉早就找到东跨院去说了,可见这声道歉只是形势所迫,并不是大房的意愿。
既然不想与之谈感情,那能谈的就只能是利益。
“大嫂,该道歉的不是你,你也代表不了容叶氏。”
听到容静秋这话,容风氏心虚脸红地垂下头来,这可是苦主啊。
她敢来求容金氏这二婶救人,却是不敢去求容静秋为大房说一句好话。
容静秋看她不说话,遂也有几分不耐烦,“大嫂,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该真正去求的人还在牢里关着。”
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风氏猛地抬头看向容静秋,让她去找容叶氏?可这时候的容叶氏还有什么用?若容叶氏能救丈夫儿子,早就救了?
莫不是这三姑娘故意挖苦讽刺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这么一想,她的面相更苦,只差又要哭诉自己的不知情。
容静秋看她似榆木脑袋不开窍的样子,竟也不想多说,遂道,“我去看看花嬷嬷那边的菜色备得如何?”说完,她直接起身走人。
反正她是不想再听容风氏哭诉了。
容金氏却是眼神闪烁地看向大女儿离开的背影,大女儿说的话她一听就明白了,其实也是她这段时间在心里计划的事情,但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说出来,哪曾想大女儿直接就拿来点醒容风氏,这倒是给了她一些思路。
等容静秋与花嬷嬷一道回转的时候,容风氏已经走了,她顿时松了口气,真没想到容风氏这么能哭的,不过上辈子容风氏顺风顺水的,她也没机会到处哭。
难得的是看到了亲爹容澄到后院来用膳,毕竟这段时间容澄格外的繁忙,连傅姨娘那边也没顾得上。
此时容澄正板着脸训斥容静冬,她隐隐地听了半耳朵。
“……事事都要攀比都要计较,我容澄生的女儿怎么如此没出息?别说你三姐姐讹你百两银子,换成外头的人,不讹你个千两万两的能放过你?财不露白,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兜里有几个钱?眼皮子浅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得了,这下子她明白了,容静冬是故意挑容澄在的时候来告状,哪知道却踢了铁板,被容澄直接给骂了一通。
容静冬一向怕这个亲爹,故而不敢回嘴,只敢往容金氏的身边躲,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可是容澄不吃这一套。
容静冬一看到她,就小声地回了一句,“爹,你就光骂我,怎么不说她?”
容澄这才发现大女儿也进来了,遂朝容静秋瞪了一眼,这也是个心狠的,明知道这个妹妹不经激,偏还猛往这短处戳。
容金氏想到大女儿屡次给她带来福气,于是赶紧打圆场,“好了,再训下去,大家都不用吃晚膳了,这俩丫头都各有错处,回头各打五十大板便是了。”
“慈母多败儿。”
容澄瞪了眼容金氏,这才坐到主位去准备用膳。
容金氏赶紧拉小女儿入席,又把大女儿按坐在小女儿的身边,看样子是想拉近姐妹俩的距离,可是这愿望注定是达不成的。
姐妹二人互不搭理,倒是苦了侍候用膳的容马氏,屡屡被容静冬指使得团团转。
最后还是容澄看不过眼,“想吃什么自己挟,别全都指着你嫂子侍候你。”
容静冬撇了撇嘴没敢再说话,低头吃饭。
容静秋径自吃自己的饭,反正就是当旁边的容静冬不存在。
容金氏叹了口气,饭都吃不香了。
吃完晚膳,容静秋就先行告辞走人,只要有容静冬在,她对扮演团圆一家人就不感冒。
容静冬也没多耽搁,反正这亲爹一向不如亲娘疼她,她才不想留下来被人挑刺。
这俩孽障一前一后走了,容金氏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与丈夫容澄说起了正事。
傅姨娘还没有解禁,在听到表哥容澄又一次在正房用膳兼留宿,气得砸烂房里不少东西,算算日子,表哥已经很久没过来了,这下子,她不由得慌了,忙让人把女儿给唤进来。
容静季觉得亲娘是多想了,亲爹容澄跟她这么多年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现在事务繁忙,等过些日子,肯定会过来的。
可惜这话傅姨娘听不进去,一边哭一边道,“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人家正房得意了有你什么好处?总之你若是还要认我这个娘,就去把你爹给请来,不然我就一头撞死,死了干净。”
容静季头疼不已,真想说句既然想死,那就赶紧的,可到底这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她说不出来让她去死的话。
傅姨娘又哭又闹了许久,才最终得到女儿点头同意,这才破啼为笑,“儿啊,为娘就指望你了,明儿就让你爹过来一趟,知道吗?”
容静季硬着头皮答应了。
翌日,容静季守在父亲的书房等他。
容澄对这庶女还是颇为疼爱的,看她轻轻地说傅姨娘请他过去,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想起表妹了。
对于当日表妹对容静秋的出言不逊,他的气已经过了,到底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枕边人,而且表妹的温柔小意也是妻子容金氏比不了的。
当即欣然地到了傅姨娘处。
傅姨娘早就换好一套新做的夏衫,一看到表哥,忙双眼含泪地迎了上去,把自己的委屈和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
容澄很是吃这一套,很快就与傅姨娘又和好了,并且给傅姨娘解了禁足令,这让傅姨娘颇为欢喜,遂更温柔地侍候他。
容金氏对于容澄又到小妾处用膳半点也不惊讶,她早就过了对容澄有期待的年纪,这段时间夫妻关系和缓,她也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
“既然你爹不过来了,就我们娘俩一块儿吃吧。”她道,看了眼一直尽心尽力侍候的容马氏,“你也一块儿坐下吃吧,今天就让那些丫头婆子在一旁侍候便是。”
容马氏有些受宠若惊地怔在那儿,容静秋直接拉她坐到身边,今天容静冬不肯过来正房用膳,那正好,饭都可以多吃一碗。
席间,容金氏道,“你大嫂去牢里见叶氏了。”
容静秋闻言,顿时怔了怔,这么说来,容风氏是想通了,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知容金氏却是看了眼容马氏,容马氏低着头刨饭,显然是心虚了。
容静秋这下子明白了,原来不是容风氏自己想通了,而是有人去点醒了她。
“不管过程如何,这结果只要在意料之中,那也算是好事。”
容金氏不意外大女儿会为容马氏说好话,不过她还是说了两句儿媳妇,“下次若要做什么之前,先来与我说一声。”
“是,婆母,儿媳记住了。”容马氏这回乖觉了,赶紧表态。
容静秋心知,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得看容风氏的战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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