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赐良机
龙城市广电大厦，上午九点。
忐忑的阴云笼罩在月婵心头，让她迈不开步子。
从广电大厦走出来的年轻职员们有说有笑，一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路过她身边时放慢脚步打量了几眼。
“月婵？你怎么在这儿？”
月婵闻声抬头，见到了和她同属龙城大学的王晓晓。
“晓晓？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数月不见，王晓晓的气质变得更加成熟了，举手投足间风韵十足。月婵有些讶异，又有些尴尬，自从王晓晓和师哥分手，退出零点怪谈社后，她几乎没怎么和她说过话。
王晓晓对身边同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走，转而面向月婵，眯起眼笑道：“你是来面试的吧？我前几天刚听赵老师说起你呢。”
“是的，你说的赵老师……莫非是赵楷老师？”
月婵的眼角不经意间扫到了王晓晓胸前的工作证，“融媒a组见习助理”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刺入眼中，顿时让她肃然起敬。
她早已经从学长那儿打听到，龙城市媒体界大咖赵楷今年带头兴建融媒中心，职务正是融媒中心主任。
赵楷是龙城大学校友，月婵听过他的几次讲座，对他敬仰有加。赵楷麾下融媒小组记者，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实习岗位。
“你收到面试邀请了吗？”王晓晓问道。
“呃……”月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面试结果，我还没有得到赵老师的答复。”
王晓晓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显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月婵见状，立马道：“晓晓，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王晓晓勉强对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月婵，实不相瞒，要是没有学院推荐，赵老师名下的实习名额多半是拿不到的。”
月婵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低着头自嘲地笑道，“唉，我也知道，我不是专业出身的，本来就是想碰碰运气。”
她投递简历时附上了自己往年作品作为“敲门砖”，便是想着赵楷这样的大师，或许能从她的一两件作品中看出她的“天赋”——月婵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种东西。
“加油，要不我陪你上去吧。”王晓晓热情地说道，“赵老师现在刚好在办公室，你跟我走，就不用去前台登记了。”
月婵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连声向她道谢。
随着电梯楼层数不断上浮，月婵的心跳也跟着加速。
王晓晓带着她在一处办公室前止步，敲了敲门，用眼神鼓励她进门。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钱教授，你看看这些稿子……今年的实习生资质真是大不如前！”
办公桌前那名中年男子的怒斥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月婵僵立在门口，手足无措。
“赵老师，打扰了，这是我同学，她想来问问面试结果。”王晓晓微笑着道，“我还有点事，要去考古现场，先走了。”
赵楷并未看向月婵，也未回应，双目始终不曾离开手里的稿件。
月婵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又偷偷打量了一眼沙发上坐着的那位老先生，觉得他有些眼熟。
她鼓足勇气道：“打扰了……”
“没通知你就是没过，还用得着来我办公室问吗？”
赵楷语气不善，面色如铁，镜片后方仿佛透着冷光，和讲座上幽默风趣、侃侃而谈的形象大相径庭。
月婵心道完蛋，撞枪口上了，实习的机会多半是飞了。
门外又进来几个学生气未脱的年轻实习生，赵楷头也没抬，将一沓稿子丢给领头的男生，“你们自己看看写的什么东西！都是接受过大学正规教育的知识分子，文笔怎么还这么稚嫩？小学生都不用这种措辞！”
月婵和实习生站一块儿，恭恭敬敬地聆听“教诲”，小腿肚开始打颤。
沙发上的年长者发话道：“好了，别生气，再让他们回去改改吧，给他们一点时间。”
“我还要给多少时间？明天的早报能等他们吗？钱教授，你是不知道……”
“小赵啊，我知道你心里急，可融媒中心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年长者乐乐呵呵地说，“让孩子们再回去琢磨一下吧，多看看前辈们的新闻稿是怎么写的。”
月婵想起来了，这位和蔼的长者名叫钱维德，燕都大学教授，大名鼎鼎的历史届泰斗，同时也是国内最权威的历史纪录片专家。
她注意到钱教授手里拿着一份稿子，正是她投递简历时附上的一篇通讯稿——《震惊！龙城真的有龙！带你揭开龙城历史》。
月婵恨不能以头抢地。
“龙城真的有龙吗？相信不少市民朋友都听自家长辈提起过，龙城水库之下沉睡着一座和龙有关的古村落……”老教授坐在沙发上，拿着稿子道，“小赵，这篇稿子，你哪里不满意？”
“哪儿都不满意！我这儿不做《走近科学》栏目。”赵楷没好气地说，“年年都谈龙，这些传说龙城市民都听腻了，骗小孩子的玩意儿。”
“呵呵……”老教授看向月婵，“小姑娘，你是龙城人吗？对龙有兴趣吗？”
月婵尴尬道：“您好，您手里这篇稿子就是我写的，我叫月婵。”
“哦？真巧……”老者有些诧异，眼中亮起了光。
赵楷这才抬起头来，不冷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钱教授又低头看了两眼稿子，“我看关于龙城的传说典故，你写得很详实，一定查过不少资料吧？”
“一部分是从图书馆查到的资料，还有一些是小时候经常听家里长辈说起的。”月婵解释道。
“新闻追求的是真实，捕风捉影的东西怎么能拿来当事实依据？”赵楷不满道，“你文章里采访的对象不是八||九十岁老人就是七八岁孩童，这些人说见过龙，可能只是幻想和记忆偏差，根本没法证实。”
“小赵，我觉得你搞错了，这篇文章并不是在向世人证明龙的存在。”钱教授道，“它是在反映龙城的历史风俗，还有一些被我们遗忘的传统。”
赵楷没有辩驳，而是指了指墙上的钟：“钱教授，差不多该到开会的点了。”
“小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稍后让助理联系你。”钱教授站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做自我介绍。本人钱维德，现任龙城融媒中心顾问，近期正打算做一项和龙城历史有关的纪录片项目，这是我的名片。”
月婵顿时打了个激灵，上前接过名片，同他握手，“钱教授，久仰大名，您写的《考古手札》系列我还收藏着呢。”
钱维德大笑起来，指着月婵道：“我一看就知道，你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哪里……我只是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在钱教授您这样的大家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月婵谦虚地笑道。
钱维德在赵楷的指引下，前往会议室。
月婵目送二人离去，背起包离开办公室，站在走廊上等候电梯。
转角处，一名年轻男子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她。
在进入电梯的那一刹，月婵忽然察觉到了那股视线，但对方只留下了一个令她觉得熟悉的背影。
会议室门口，一位拎着水壶的行政人员向来者点了点头：“钱教授，赵主任，客人刚刚到，在里面坐着呢。”
钱维德进屋道：“小友，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钱教授。”兰诸客气应道。
“我本来以为你会嫌麻烦推掉，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钱教授看向投影屏幕，双手交握，“这些都是溪下区考古现场传回来的照片，我们的《龙城往事》第一集纪录片，就打算以这座墓葬引出龙城历史。”
“墓主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吗？”
“推测是座汉诸侯王墓，极有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龙城缔造者，具体身份还要等找到随葬印章才能确定。”钱维德道。
“我们的记者现在一天18个小时守在现场，全程跟踪墓葬发掘情况，我想墓主人的身份应该就快能揭露了。”赵楷附和道。
兰诸喝了一口茶，问道：“二位需要我提供怎样的帮助？”
“现场挖掘过程中发现墓葬遭到过严重破坏，尤其是一些石刻文物损坏严重，这些石刻上还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符号，需要专业人士进行鉴定。”钱维德道，“我能想到的人，就只有小友你了。”
兰诸侧过头看向屏幕，盯着照片上的符号出神地望了一会儿。
他忽然产生出一股奇怪的晕眩感，这些似曾相识的符号像是毒药般侵蚀着他的神经，吞噬他的理智。
“呵呵，凡人的蹩脚伎俩也能对你造成干扰吗？”脑海响起的声音带着轻蔑的讥笑意味。
他拧了下鼻梁，掐断了纷乱的思绪，蹙眉道：“我想去现场看看。”
“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过去。”钱维德满口答应。
兰诸摸了下鼻尖，“不如就现在？”
公交站台上，月婵捧着手机，双目几乎不敢从屏幕上移开。
电话铃声、短信提示音，不管怎样的形式，都是她期盼的“甘霖”。
钱维德教授的助理究竟何时打电话给她？这个问题成了眼下她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
月婵从口袋里拿出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又谨慎地将它收进了包里，像是怀揣着一块价值连城的金箔。
公交车一路颠簸，将她送回了龙溪湾。这一路，期待的电话铃声并没有响起。
月婵进入客厅，招财从沙发上抬起头来，好奇地张望着。它很快便认出了主人，兴奋地跑到她的腿边，蹭了蹭她的裤管。
下午一点，月婵百无聊赖地趴在沙发上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期待的电话还是没有到来。
她开始来回地在客厅与餐厅之间打转，就像动物园里干瘦的北极熊做着刻板行为。
一声诡异的冷笑冷不丁地响起。
“凡人，为何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
月婵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门扉依旧紧闭着。
一定是幻听，她自我安慰道。
傍晚五点，月婵开始准备晚餐，手机依旧像砖块一般毫无反应。
钱教授难道忘了这回事？还是助理太忙，没来得及给她打电话？
月婵愈发心神不宁，新鲜出锅的炒菜尝起来也变得索然无味。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月婵当即甩下锅铲，箭步冲向客厅，抄起手机道：“您好！”
“呃，是我。”
“兰老板？”
“晚上可以过来蹭个饭吗？”
“蹭饭？哦……可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的语气怎么听起来有点失落？不方便吗？”
“没有啊，我哪有什么不方便，再说了，这儿本来就是你家嘛。”月婵提高音调，“你来吧！我非常欢迎！”
“那你开门吧。”兰诸十分干脆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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